第163章 阴郁
白老就一个女儿，早年丧偶，他一个人将女儿拉扯大，看着她嫁人，生儿育女。
白老对子女从来没有什么要求，只是静静地支持着女儿的决定，想着自己年事已高，亦不愿给女儿一家添任何麻烦，所以在一开始，他是一个人住的，不过当时还没有搬入新居，白曼文一家住的地方离白老也不是很远，一双儿女时常会跑去与他们的爷爷为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因为有白老的帮忙，带着两个孩子，所以白曼文跟她的丈夫张亚明才能够全心地投入工作中。
后来新城区改建，他们看到了机会，对未来抱着积极的希望，一方面希望改善生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孩子上学能更方便，白曼文与张亚明一番商量之后，将房子给卖了，又贷款在新城区买了套房，还有辆车，搬过去后又说服白老与他们同住。
原本生活是应该越来越好的，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白老他呀，一直说自己有个很孝顺的女儿，有可爱的孙子孙女，他说想看着孙子孙女长大，想看着他们成家立业……”
这些话当然不是催甫杜撰的，在他给白老录书的时候，像这样的话，白老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样的话，说着这话的时候，白老脸上的表情是满足而安详的，也许那一刻，他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吧。
那一句又一句的话，像是老人的絮叨和哆嗦，但却满含着心意，以前让人听了心生烦躁的无聊话语，现在却是再也听不到了，白曼文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当时钟响起报时，提示已经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白曼文连忙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来。
“看我，一点儿都不会招待客人，请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吃饭，我现在就去准备。”
“不……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的，反正也只有我一个人，本来没什么食欲，但是你们愿意陪我吃饭的话，我想我应该能够吃得下一些。”
白曼文都这么说了，催甫和杨婵也就不再客气了，但催甫却注意到了她话语中隐含的意思，有些不解地皱眉。
“你说只有你一个？叔叔还有孩子们呢？”
“……今天是星期六，怀志和琳琳在幼儿园，下午放学才回来。”
白曼文摇着头苦笑，一时有些难以启齿，而且也没有完全回答催甫的问题，催甫又追问道：“那叔叔呢？”
“……他……”
提到张亚明，白曼文的情绪显然有些不对劲，看起来似是不愿意说，催甫本也不想勉强，但这次本就是为了白老而来，所以他认为有必要了解清楚，只是这样问过于直接，终究是不好的，杨婵有些担心地看看他又看看白曼文。
白曼文迟疑着，但可能是因为刚与催甫说了一些白老的事情，让她对催甫的态度亲近了许多，最终还是开口道：“他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
不知道的时候追问，但当白曼文沉声说出原因之后，催甫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沉重，背后也跟着一连串问题，若再追问，白曼文说不说且不论，那些问题可能会先将催甫和杨婵给压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白曼文的态度也很明显，那是家事，同时也是她不愿意提及的家事，让她烦恼，却又无人诉说，否则她不会在这种周末时，依然一脸倦容，有气无力的模样。
白曼文准备的午餐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她煮了锅粥，只有一盘青菜，如此而已。
催甫和杨婵多少有些拘束，吃得很慢，但并未因为简单的午餐而心生不满。
“不好意思，家里什么都没有，冰箱里有一盘肉，但我想等孩子们……”
“其实是我们打扰了，我们都不客气，请你也不要这么客气。”
催甫和杨婵连连点头，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过从白曼文所说的话，他们可以得到一些信息，这个家似乎面临着一些困难。
在给白老录书时，对这个家的情况催甫多少有些了解，但就算背负着房贷车贷，也不应该让生活变得如此拮据，到底白老过世之后，这个家还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于是在吃过饭之后，催甫又再说起白老的事情，同时开始旁敲侧击，想要尽量搜集这个家的情报，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太阳将要落山，催甫所知依然有限，做出准备要走的姿态，同时询问道：“在走之前我想见见叔叔，你可以联系他吗？”
白曼文显然很诧异：“见他干什么？”
理由催甫自然早就想好了，道：“白老曾经跟我们说过，有很多想法想跟叔叔说但却总没机会，现在白老走了，也不知道那些话他是不是来得及说了，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也希望能够将白老的想法传达给你们，也不枉我们特地过来。”
白曼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是目光怪异地看着催甫，纳闷道：“爸跟你们说的事情还真多啊。”
催甫不由有些尴尬，没有接话。
“那你们在这里等吧，他的手机已经停机了，我也联系不上，不过他昨晚没有回来，今晚应该会回来的。”
催甫和杨婵面面相觑，催甫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对不起，可能是我太多管闲事，叔叔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曼文苦笑摇头，终还是回答道：“他失业了。”
这个家并不富裕，特别是在搬了新家，买了新车后，白曼文和张亚明的压力便一直很大，整天忧心忡忡，成了房奴车奴，没有时间好好陪陪孩子们。
白老还在时能够帮忙照看着孩子，但即便是白老也没有机会跟他们夫妻俩好好谈谈，看他们每天愁容满面，话也不多说半句，家庭气氛非常沉重，连带着孩子们的笑声也变得少了许多，那个时候，白老每天都会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
只是现在，白老也不在了，更要命的是，这个家的支柱——张亚明还失业了，这无疑给这个已经被房贷车贷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家庭雪上加霜，催甫不由得担心，两个孩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正自想着，门铃响了，白曼文连忙揉了揉脸，拭去一脸倦容后过去开门。
“孩子们回来了。”
打开门，天真欢快的清脆声音便传响了整个阴郁的房子，多少让人感受到一阵活力。
“妈妈！！”
“我们回来了！！”
“好好，家里有客人哦，快叫哥哥姐姐。”
白曼文揽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然后看向催甫和杨婵，让他们打招呼。
“哥哥！姐姐！”
家里来了客人，也让两个孩子觉得新鲜，他们一点儿都不怕生，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催甫多少有些安心，看来他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
两个孩子的回家让白曼文打起了精神，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跟他们互动着。
“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听话？”
“有啊，老师还夸我们呢？”
“是啊是啊，今天我们还学会了算术。”
“那老师是不是留了作业呀？”
“留了，好多作业。”
“是啊，太多了，都没时间玩。”
“那快回屋里去写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