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深夜的吹奏(下)
“人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
看到在这座地坛的宽阔空地上,月光下郭大路急速奔跑造成的翻滚如龙一直延伸到目光难及之处的滚滚烟尘,宋倩、谢清丽几个女孩都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天呐,跑车也未必能跑这么快啊!”
王小璐也大吃了一惊,“我光听大路哥说他纯阳功练成了,却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光是现在奔跑的速度,现在的世界长跑冠军跟他提鞋都不配!”
就在现场几个女孩连同铁生母子都感到惊讶万分之时,郭大路的身子如同一辆发疯极品跑车,轰轰隆隆的冲出了地坛公园,然后带着一串烟尘直直穿过长街,奔向王小璐所在的音乐学院。
今天音乐学院的门房张大爷正在小房间里看着电视嚼着花生米喝着二锅头自娱自乐,忽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急速奔向门口,不由得吓了一跳,“谁家小子这么愣头青,在这么多人的路上还开这么快的车?”
等他起身看向门外时,便看到一道人形物体狂风幻影般冲到了大门前,毫不停留的直奔校内而去。
张大爷揉了揉眼睛,呆了片刻之后,将目光看向手中的二锅头,“坏了,喝坏眼睛了!怪不得是这么便宜,难道是假酒!”
他看向大门处的烟尘,喃喃自语,“这风挺奇怪啊,跟旋风似的,却又有点不像。”
他走出房门,看向四周,发现门口附近的几个学生也都是一脸懵逼的神色,似乎看到了难以相信的事情,都是面面相觑,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哎,哎,怎么了这是?”
张大爷看向旁边的一名戴眼镜的男生,“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在校园内又是一道轰隆声响起,一道狂风从他身边急速刮过,将他吹的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摔倒,站在大门旁边的几个学生齐声尖叫,“卧槽,啥玩意儿?”
“好像是个人!”
“人你妹!这句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
“我特么怎么知道?”
几个学生在校门口嚷嚷成团,差点摔倒在地的门房张大爷也扶着房门破口大骂,“这是什么他妈鬼东西?姥姥!”
就在这些人乱叫之时,郭大路身形如风,轰轰隆隆的再次冲回了地坛。
之前轮椅上的男子以及他的母亲,他们母子两人之间那种深沉内敛的悲痛,那种在苦难的黑暗中尤自寻找光明的坚强与不屈,坦然与不舍,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射穿了他的心防。
郭大路很少像现在这般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但今天这母子两人却使得他难以自抑的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呛之情。
就凭他们母子这种精神,即便他们两人什么都不说,即便他们与郭大路是陌生人,郭大路也会主动为他们做些什么。
如今铁生临终之时想要听一曲唢呐,郭大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满足他的愿望。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奇妙,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在一个地方出入相见而不会生出交集之心,而有的人却可能只是一面之缘便成了生死之交。
这种情形,最为恰当的称呼只能说成是缘分。
今天吃了一顿烤鸭,认识了一对母子,茫茫人海,亿万众生,能够相识,自然是缘分使然。
在郭大路多出的一份记忆中,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有这么一个类似的人,同样的坚强,同的不屈,同样的与命运抗争了一生,同样的以生命来提炼文字,同时又以文字来诠释生命,甚至两个世界中的人物的名字都相差无几。
对于这样的人,郭大路是充满敬意的。
现在既然铁生想要听一曲唢呐,敲郭大路又会这个,哪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要为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吹奏一曲。
从音乐学院的乐器室,到王小璐铁生他们所在的地坛中心,期间距离不下于三千米,但郭大路全力奔跑之下,甚至用了三分钟都不到!
等他突然出现在王小璐等人面前时,上身短衫的纽扣已经全都在急速奔跑中被强风吹的脱落遗失,短衫完全敞开。
月光照耀之下,露出他胸腹间发达到惊人的大块肌肉。
郭大路顾不得这个,看向坐在轮椅上眼睛一会儿眯起一会儿睁开的铁生,笑道:“我刚才去了一趟音乐学院,拿了一个唢呐来,我给你吹一曲试试怎么样?”
铁生眼中露出好奇之色,“刚才你跑的这么快,这世上真的有你书中写的绝世神功?”
郭大路见他身在弥留之际,竟然还有这么的好奇心,笑着摇了摇头,“现代社会,武功再高能做什么?哪里比得上文字力量的强大?”
铁生见他避而不答,便不再问,慢慢抬头望向天空明月,呆呆出神。
郭大路看了他一眼,脚步迈动,片刻间便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方方正正的地坛之上。
此时月华如水,四夜无声,偶有夜鸟振翅,风动虫鸣,愈发显得清幽寂静。
郭大路健壮高大的身躯站在地坛正中,在清凉月光的照耀之下,犹如镇压整个祭坛的神只一般,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凝重端正的意味。
他将手中的唢呐凑到了嘴边,吹出了第一口气息。
“呜哇!”
不像别的吹唢呐的人那样先是一个低低的过门,然后再将腔调逐渐拔高。
郭大路这一口气息吹出之时,高亢激烈的唢呐声便从喇叭口炸然响起,犹如一道滚雷在空中炸响,震的四下夜鸟惊飞。
不远处的王小璐、宋倩等人身子齐齐一震,坐在轮椅上的铁生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在轮椅上不由自主的做出向后仰躺的姿势,似乎真的有一道霹雳雷霆在众人头顶击落,这道唢呐声响起后,听的所有人都汗毛直竖,心头砰砰直跳。
这道霹雳雷霆一般的响声过后,又是一阵雷声响起,只不过这道“雷声”已经由刚才的响亮转为沉闷。
随后又是一声“雷音”,但已经几乎细不可闻。
这三道过门大调,第一声似乎是在暴风雨中向苍天发出怒吼,第二声却像是由愤怒转为平静,第三声却是由平静转为淡然,短短三个音符,却令人听出三种感染力极强的情绪。
随后声音开始转为苍凉低沉,那似乎是在倾诉命运中的种种不顺,但在低沉中偶尔夹杂几分亮色,那是在昏暗生命中的一抹亮光与希望,那是不屈的灵魂与命运的抗争。
郭大路继续吹奏,这唢呐声时而苍凉浑厚,时而温柔缠绵,时而高亢如云,时而低沉难辨,种种变化不一而足。
这唢呐声给人的感觉似乎从开天辟地之时便已经被吹响,而到天地终结之时,依旧还在回荡。
它似乎穿越了时空,恒古长存,似乎见证了诸多众生的悲欢离合以及包含了人类本身的懦弱与不屈,抗争与顺从的种种矛盾的情绪。
它在众人的心中,真真正正的是响在过去,响在了现在,响在了未来。
它犹如一道看不到却能听得到感受得到的时光,将所有人都包含了进去,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尽在其内。
这其中有绝望,有抗争,有黑暗,有光明,有不屈,也有顺从,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声低低的叹息。
待到最后一声低吟声缓缓结束后,现场所有人才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坐在轮椅上的铁生在这唢呐声中,身子不住颤抖,几次扶住轮椅扶手想要站起,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郭大路唢呐里的最后一声叹息吹出之后,他终于奇迹般的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抬眼看向走过来郭大路,“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郭大路道:“这是我即兴为你吹奏的,名字还没有,你来取一个吧。”
铁生感激的看了郭大路一眼,略一思忖,轻声道:“那就叫岁月吧!”
他对郭大路道:“你很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