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火药(一)
按照李元利的想法,把大顺军余部全部收拢好后,就要开始全面整军,把老弱都裁去屯田、做工,只留下青壮敢战之士,重新训练成军,再辅以火器之利,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才能有一争之力。
如果还是象原来一样把这些人不论良莠地聚到一块,对于战斗力的提升并没有多少好处,只会是得不偿失,浪费不多的宝贵资源。
“尚爷爷,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火药坊,把这新火药做出来让你瞧瞧!”李元利也有些迫不及待,制火药对他来说实在是简单,只不过完全手工制作比较麻烦,并且质量也算不上太好。
几人走出门来,李元利一看,外面早就围了不少人,这时一见,都纷纷上前问好,有叫太后的,有叫候爷的,也有叫老神仙爷爷的,乱糟糟不可开交。
李元利只看着眼前这个眉开眼笑地向自已行礼的关中汉子,心里有些感慨,他伸手扶了一把道:“铜头,你不要多礼,带几个兄弟,咱们这就去火药坊。”
这汉子名叫李盖,原本是关中渭南人氏,也是自幼父母双亡、举目无亲,被李过收留,他只比来亨大两岁,早年间李元利任孩儿军的首领,李盖就是亲兵,两人最是亲近不过。
李盖极其悍勇,武艺也极为纯熟,后来李来亨就让他作了亲兵队长,曾经不止一次救过李来亨的命,这回他摔倒之后昏迷不醒,李盖就极为自责,认为是自已没有保护好候爷。
李盖不善言词,听李元利一吩咐,便转头招呼外面的亲兵,李元利见高夫人和黄氏也要一同前往,就对她们说道:“太后,火药坊不是安全之所,您们在这儿等候就行了,等我制好了再来请您去观看。”
人多的时候,李元利也会象大伙一样称呼太后,高夫人也不以为意,想了想那火药坊确实脏乱,而且还有些危险,原来就出过事故伤过人,就叫了黄氏又回到屋里去烤火。
说是作坊,其实就是几顶用牛皮制成的军帐,因为要防潮,这几顶军帐都是最好的,一个孔眼都没有,里面堆的都是油纸包好的成品火药和各种材料。
忠贞营本就是大顺军余部的主力,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火器火药自然不缺,并且还有打造火枪和制造火药的匠作坊,原来还有从明军处缴获的大炮,只是后来山路难行,才不得已丢弃。
李元利走进军帐内,仔细查看一应物事,硫磺还算可以,炭也是上好的柳木炭,因柳木炭磨出来的粉末细腻,燃烧起来充分快速,所以是做黑火药的好材料,至于硝石,看上去就感觉不纯净,必须再提纯一下才能配出好的火药。
硝石提纯比较简单,其实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比较好的提纯方法,在溶解硝石后,先加些明矾、广胶,再和萝卜一起加水煮。再经过过滤、浓缩、结晶,已经能够有效地去除硝石中混有的细沙泥、石膏、铁质、镁盐等杂质,明末《武备志》的作者茅元仪用灰霜来沉淀清除硝石中的镁盐、钙盐和铁盐,其效果更优于水煮萝卜法。
所以这些硝石不纯,不是这时的工艺水平达不到,而是出售硝石的商人有意为之,这是很显然的事情,杂质多,才会更重,才能卖出更多的银钱。
材料找齐就开始动工,当然不是李元利自已亲自来做,刚才一起过来的几名亲兵就是干活小能手,他也没有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先把硝石放进木碾内碾细,这些都是要经过再次提纯的,要先一步碾出来,这是第一道工序。
等到几名亲兵把差不多二十斤硝石都碾成粉末,李元利这才带着这些硝石粉回到屋子里,找来一口行军锅,把硝石粉和草木灰混合溶水倒进锅内,并开始加热搅拌,一直到硝石粉全部饱和溶解,再用一张粗布过滤掉渣滓,留下来的液体再进行冷却。
这个过程不需要很久,水冷后再过滤,析出来的晶体就是比较纯净的硝酸钾,也就是火硝。如果将这个过程重复几次,还能够得到更高纯度的火硝,但李元利不准备这样做,他现在只是做一个试验品,只要比原来军中用的黑火药效果好就行。
趁着这等待的时间,李元利走出屋子,来到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这时已经过了正午,雪后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当空,却没有感觉到一点暖和的味道,地上的积雪也没有化开的迹象。
从穿到李来亨这具身体上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大半天时间,但李元利却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现在也不准备咬咬舌头掐掐腰间软肉什么的来验证自已是不是真正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因为早先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试过。答案很唯一,那就是痛,而且是剧痛。
如果再回到从前
所有一切重演
我是否会明白生活重点
不怕挫折打击
没有空虚埋怨……
再也回不去了!
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张镐则的这首歌,并且不经意地轻声吟唱起来,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少女的影子,心中却更添了几分伤感。
确切地说,他从来没有恋爱过,唯一的一段思念,是给了他少年时碰到的那个挑水的姑娘,但可怜的是,那个姑娘直到现在都不认识他。
那个时候他还在镇上读高中,他的家在离学校很远的一个村子里,所以只有周末才会回家一次。每天早上,他都会拿着书到学校背后的杏边去背书,就在那一段时间,他碰到了那个天天到河岸上水井边挑水的姑娘。
他无法回忆起当时自已第一次看见那个姑娘时的心情,只记得她很美,自已很喜欢她,他很想上前去和她说话,问问她的名字,但是他不敢。
他每天早早地坐到河边那块青石上,看着她轻快地来,再挑着水急急地往回走,他甚至远远地跟在后面,知道了她的家住哪儿。
他很想和她说话,说自已很喜欢她,但他还是不敢,他把想说的话全部写在信里,但却没有勇气把那封信递给她,直到某一天早上的水井边,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初恋还没开始就有了结尾,有谁知道少年那一颗失落的心?这终究只会是他心中一段美好的回忆。
李元利长长地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浊气,正准备继续悲春伤秋,却听见铜头在屋里惊喜地喊:“候爷,出来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