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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虚空葬礼

    “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我们的亲人和朋友,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英勇的战士、无畏的牺牲者,今天,我们在这里向褐星的英雄,向褐星人的英雄,致以最后的告别。”

    虚空之中,无数巨大的钢铁战舰再次组成一个整齐的立方体阵列,所有舰首都对着同一个方向,在那里,一艘同样的战舰孤零零的悬停在空中,透过舰桥透明的外壁可以看到,一个金属的棺材摆放在指挥台正中,一位老迈的男性一身军服,安详的躺在棺材里,绣着褐星图案的淡蓝色旗帜盖到了他的胸口处,黑色的军服,蓝色的星球旗帜,还有铺满棺内的白色鲜花,让老人看起来格外的庄严肃穆。

    一位青年恭敬的站在棺材的顶部,脸色平静而淡然,正轻柔的为老人最后一次整理仪容,青年每一个动作都很细致,像是格外珍惜这最后一次机会。

    舰桥上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几十台自律机械排成两排,守卫在棺材的两侧,冰冷的机械没有一丝温度,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我们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出路在何处,我们只是在命运的漩涡中挣扎的流亡者,但是,绝望并不能让我们沉·沦,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绝望中寻求最后的希望,我们褐星文明即便牺牲到最后一人,也不会在灾难和绝望面前低头,即便只剩下一艘飞船,我们也要继续寻找下去,直到最终一刻,或者直到找到希望,我们才会停下脚步。”

    所有的飞船上都回响着同样的声音,可以看到,每艘飞船的舰桥上,都有一两个身穿同样制服的人,笔直的站在指挥台上,申请肃穆的面对着正前方,面对着逝者的方向。没有悲戚,没有不舍,这些人的脸上,只有平静而已,送别,然后被送别,这就是大家的命运,每个人早已接受的命运。

    “也许,现在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也许,我们的名字会在不久的将来,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也许,即便文明重建,我们也会被族人们遗忘,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曾经存在过,但是我们不后悔,当我们接过守望者的职责时,就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样的命运,属于我们守望者的命运。”

    青年终于整理好了老人的遗容,深深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拉起旗帜盖住已经没有血色的面容。按下按钮,金属的棺盖缓缓封闭,随着微弱的机械轰鸣,密封的棺材被迅速抽走空气,形成真空状态,从此,老人就会在里面安静的睡下去,一直到世界的终结。

    “今天,我们守望者的队伍里,又失去了一位战友,一位睿智仁慈的长者,这是守望者的损失,也是褐星文明的损失。但是,我们并不像过去那样痛苦难过,我们甚至为他感到欣慰,因为,他将被我们信仰的神灵亲自接引,离开这个绝望的世界,进入不需要逃亡的彼岸,远离恐惧,远离绝望,远离灾难之源,在鲜花与幸福中长眠。”

    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注意到,正对着逝者的飞船,正是名为寒鸦号的那艘,舰桥上,同样老迈的妮娜推着瑞恩的轮椅肃立着,默默地送又一位老朋友离开。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唯一一位身着黑色圣袍的少女正紧闭着双眼,一边用手指在胸前画圆,一边大声地宣讲着,少女清脆的声音随着看不见的波,在飞船与飞船之间传递,送入每一位舰长的耳中心里。

    “当世界遗弃我们的时候,神灵并没有遗弃我们,当灾难之源向我们散播绝望的时候,神灵为我们带来了希望,不管未来如何,神灵都会永远守护着我们,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无光之月都将与我们同在,主与我们同在。”

    黑袍少女双手在身侧张开,脸上散发出圣洁的光泽,神圣的力量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外,从各艘飞船向少女身上聚集。在周围的神圣之力达到一定程度的同时,少女突然睁开双眼,抬手指向前方逝者的方向,这下所有的舰长们都看到了,不知从哪里发出的暗红色淡淡微光,突然凭空出现,从天而降把逝者所在的飞船包裹在其中,一时间,即便飞船之间相隔数千数万公里,但每一位舰长,还是能感觉到一阵来自心灵的安宁,仿佛深夜里低沉婉转的小夜曲般,让内心重归平静。

    “赞美无光之月,主的意志,将引导我们战友的灵魂步入那个名为帕瓦帝加的圣地,回归永恒的安息之所,歌颂主,拥抱主,赞美主的名字,终有一天,我们也将有幸在主的引领下踏入同样的世界,于战友的身侧平静的长眠。”

    “咔哒”,固定着棺材的榫扣收回舰体内,自律机械人形同时上前抬起了沉重的棺材,缓缓的向舰桥一侧一个特别的出口走去,青年人手扶着棺盖跟在后面,和少女一样,不断用手指在胸前画圆。

    “这一刻,让我们高呼主之圣名,祈求主之恩泽。”少女双手高举抬头向上,眉目间尽是崇敬之色,“以主之名,以圣之名,圣哉。”

    “圣哉。”几千名舰长同时在胸前画圆,结束了送别的仪式,这次在旧有的仪式上添加了新的内容,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感觉还算不错,祈祷会不会有效,文明能不能得到救赎,还只是个未知数,但至少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内心都获得了平静与安慰,对于流亡者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没有人会真的去奢望奇迹出现,至少不会奢望奇迹马上出现,毕竟……这才是现实。

    棺材被放入特别的出口,所有舰长同时挺直身体,向遗体行礼致敬,年轻的继任者虽然眼睛里还带着淡淡的不舍,但在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按下了一旁的按钮,下一刻,出口封闭,特制的棺材从飞船中弹射而出,飞向虚空的深处。

    “奇迹最后还是会出现的,我们终将获得救赎。”舰长们依然站在原地,目送着棺材迅速远去,耳中听到圣袍少女迪莉娅传来的喃喃低语,像是在坚定大家的信心,却又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于是,奇迹出现了。

    在所有舰长的注视下,两个人影突然凭空出现在虚空里,然后……飞驰的棺材就迎面撞中了其中一人,顶着张牙舞爪不断挣扎的他,飞向了虚空深处。

    另一个人则歪着头,一脸迷茫的呆呆看着惨剧的发生,棺材就算已经飞远了,还做出踮着脚眺望的动作,看她的口型像是兴高采烈的在说:“诶?你什么时候学会飞了?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和尤利娅学的,还说你不是只对非人生物感兴趣,居然连一只鸟都不放过。”

    “呃,现在是什么情况?”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舰长都目瞪口呆,就连刚刚送别老舰长的青年人都已经忘掉了悲伤,呆滞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因为大家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不对,活人怎么可能暴露在虚空里,过了半天,舰长们才反应过来,早就该浑身喷血头部炸裂了吧,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的说风凉话,甚至还在咬手指甲?

    也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吧,现在应该先把那个被撞飞的人救回来才对吧,那可不是什么陌生人,几个月前还在会议上和大家侃侃而谈呢,几个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倒霉了。现在不管是不是还活着,人家到底是使节,又是迪莉娅主教的朋友,总不能让人家飞到虚空深处找不回来呀。

    反应过来的舰长们同时看向显示器,那里正显示着迪莉娅所在飞船的舰桥,大家发现,一身黑色圣袍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地上,一边捶着地板一边大口喘气,就像突发了什么急病一样,不过大家都不会误会的,嗯,这只是笑得喘不过气而已。

    下一刻,更令舰长们怀疑自己宇航学知识的景象出现了,刚才被撞飞的人,连同撞飞他的凶手,又违背力学常识的飞了回来,恩,受害者正趴在棺材上,一脸哀怨的看着看热闹的同伴,还有远处那些围观的飞船。

    还好,迪莉娅终于想起该做什么了,一艘小型穿梭机从寒鸦号里飞出,总算把飘在虚空里的两个人接了回来。

    “这是你们褐星文明特有的迎接方式吗?”走上了熟悉的舰桥,修尔顺手拍了拍迪莉娅的头,指着金属棺材一脸无奈的说道,“用棺材撞人,这种迎接方式还真实别致呢。”

    “哈哈哈哈,那是大叔你太倒霉啦。”想起刚才的巧合,迪莉娅就忍不住笑,“谁知道你们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啊,哈哈哈哈哈。”

    “严肃点,一点也不好笑。”修尔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差点被这东西撞死啊。”

    “不对,大叔,你把它拖回来做什么。”怪不得觉得哪里违和呢,迪莉娅突然反应过来了,“这是我们棺材呀,要飞向宇宙深处的。”

    “我知道呀。”修尔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说道,“但是你们不觉得,应该等你们搬到新家以后,让他入土为安吗?”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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