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画风转变如此之快
袁长文站在不远处,看着阿兰先生匆匆离开,仿佛有什么很急的事情。但自己,却无法离开,因为还要给各个教授添水。
好不容易,下午茶结束了,教授们也各自离开。收拾好茶杯以及托盘,袁长文赶忙去找阿兰先生。
刚到阿兰先生的小院,袁长文就看见一辆警车离开了。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噢,没什么,长文,只是有人偷了我的东西,”阿兰不在意的耸耸肩,“只是一些衬衫、裤子、剃须刀之类的,我已经报警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袁长文点点头,既然阿兰先生都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可事实,却根本不是这样。
警察通过排查取证,在阿兰先生的家里找到犯罪嫌疑人的指纹,碰巧,这位嫌疑人在曼彻斯特受到另一项指控,已经被捕。嫌疑人名叫哈里,20岁,被海军解雇,成了无业游民。通过对哈里的审讯,警察知晓了另一个合伙人,阿诺德,19岁,印刷厂学徒。
严格来说,阿诺德算不上是合伙人,只是哈里从阿诺德的口中,知晓了阿兰先生的小院以及事业,要干场大的。
可是,阿诺德跟阿兰先生什么关系呢?
阿诺德是阿兰先生的性伴侣,但,
阿诺德是男的!
也就是说,阿兰先生是同性恋。
面对警察的质问,阿兰先生全部承认,并洋洋洒洒写下5页陈述报告,里面充满了细节,像散文一样流畅。
警察当场就傻了。
阿兰先生丝毫没有觉得,同性恋有任何不妥,“这是我们成人之间的私事,并且阿诺德是自愿甚至主动的。我会提出申请,皇家委员会理应将同性恋合法化。”
可惜,并没有这样。
…………
…………
三周后。
小院里,阿兰先生正在教授袁长文立体几何。
“长文,你看,不管我们怎么解立体几何的问题,我们始终都是在纸上讨论的。而一张纸是二维的,立体几何是三维的,这样讨论终究会有影响,哪怕透视图画得再好,也无法避免。现在,你要想象,把这个四面体放入你的脑中,然后你可以随意拨动它的方向,计算它的任何属性。”
“好的,先生,我试试。”
袁长文闭上眼睛,进入一片黑暗,仿佛有一个白色线条组成的四面体,漂浮在眼前。轻轻拨动它,那是三维空间,它可以随意转动、放大和缩小。
“可以吗?”
“嗯。”
“那现在,有两个四面体,互成镜像,分别把每个角标上字母,能做到么?”
袁长文依旧闭着眼睛,皱着眉,不一会,缓缓点点头。
“好啦,今天的功课就到这里,你自己要多锻炼,平时看着生活中的物品,用刚才的方法把它们印在脑子里,以后面对复杂的立体计算,你就会轻松和方便很多。”
“明白了,先生。”袁长文给阿兰先生添了红茶,小心翼翼问,“先生,我,我听说,他们说你,说你,是,是……”
“同性恋?”阿兰先生毫不在意的偏偏头,笑着说。
“是,是,是的……”
相比之下,袁长文则是紧张局促,甚至连头都低下了。
“那你认为,我是同性恋吗?”
袁长文更是大气不敢出,头埋得更低,心里想着,我跟着阿兰先生一个多月,从来没有发生什么,不对,也许是我在身边的时间太短了,所以不知道,不对不对,实验室的老师,以及学校的教授们,都跟阿兰先生相处很好,完全没有异样,难道阿兰先生被人诬陷?!
陡然,袁长文灵光一闪,突然想起那天,那天跟阿兰先生在街上,追逐汉森的时候,自己赶过去时,阿兰先生手里抓着汉森的衣服,而汉森上身赤裸,现在想来,阿兰先生当时的表情……
“我是有同性倾向,只是想着你还小,没来得及跟你说。”
袁长文听见阿兰先生的声音,吃惊的抬起头来。而阿兰先生,轻轻吹了吹茶杯,有条不紊的说:
“我一直在思考,思维究竟从何而来,究竟为何物?植物有思维吗,石头有思维吗,甚至我们制造的机器,有思维吗?如果没有,我们可以给它们添加思维吗?这一系列问题,最终汇成一个大问题,我是谁?
一般我们都会回答,我的名字,我的工作,我的经历或者我的故事,但这些是问题的答案吗?明显不是。十多年前,我就想好了,当然,并非问题的答案,而是我应该怎么活。活着,就要顺心意,但不要伤害别人,有什么可羞愧的呢?
就因为我跟大众不同,所以我要强行压制自己,改变我的行为?我有勇气强迫自己改变行为,做自己感到恶心的事情,却没有勇气维持让自己开心的行为?不,这不可能。”
说完,阿兰先生径自倒了杯红酒,托着心爱的小提琴,沉醉在爱尔兰小曲里。
袁长文傻傻坐在凳子上,随着小提琴曲的悠扬,心似乎也宽广了。
是啊,有什么区别呢?阿兰先生还是阿兰先生,一直没有变过,而在整个过程,变化的只有自己。以前我不知道这事,阿兰先生是阿兰先生,现在我知道了,难道阿兰先生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吗?
没有,只是我变了而已。
“咚咚咚!”
传来一阵敲门声。
“噢,我差点忘了,今天是法院传唤的日子,长文你去开门。”
“好的,先生。”
门外,果然是两名警察。
进屋后,却发现嫌疑人正在拉小提琴,桌上还有美酒。
警察当场又傻了。
这丫是个真正的异端,他真的相信自己的行为是无罪的。
…………
…………
1952年3月31日,柴郡地方法院。
阿兰先生面对6项指控:
“,威姆斯洛,被告身为男性,对另一男性阿诺德·莫瑞实施了严重猥亵行为。
,威姆斯洛,被告身为男性,参与了另一男性阿诺德·莫瑞实施的严重猥亵行为。
3.……
4.……
,威姆斯洛,被告身为男性,对另一男性阿诺德·莫瑞实施了严重猥亵行为。
,威姆斯洛,被告身为男性,参与了另一男性阿诺德·莫瑞实施的严重猥亵行为。”
由于阿兰自己写的那5页精彩的陈述报告,已经承认了所有的指控,而现在能帮他开脱的,就是他的社会地位。
众多剑桥的同事,为阿兰出庭作证,证明他是国宝级的科学家,是当今世界上最纯粹的数学家之一,并获得不列颠帝国勋章,不应该入狱。
林德史密斯,阿兰先生的辩护律师,提出:“他现在正全身心投入工作,如果强迫这样一位非凡的人才停止工作,将会造成无比巨大的损失,人们再也无法享受他带来的成果。应该给他提供治疗,强制他终止如此重要的工作,是对公众无益的,请法庭慎重考虑。”
“我反对!”胡森,阿诺德的辩护律师,高声发对,“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只是一名印刷工,他没有阿兰先生的那种倾向。如果没有遇到阿兰,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林德史密斯正好起身,却被一旁的阿兰按住肩膀。
阿兰站起来,说:“我承认,胡森先生说的是正确的。”
众人大感吃惊,“哄”的一下,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袁长文坐在下面,怔怔看着阿兰先生,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先生,为什么?先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肃静!肃静!”
法官不得不敲打木槌,以维持法庭的秩序。
良久,法庭终于安静下来。
阿兰:“审判,可以。但我,不!忏Z!”
最终,阿兰被判以缓刑,但必须在曼彻斯特皇家医院接受治疗。
而阿诺德,无罪释放。
威姆斯洛当地报纸,头条刊登:“大学教授被处缓刑,必须接受化学阉割。”
《星期日画报》则着重给大众解释,什么是化学阉割:
“1889年发现的性激素,格外吸引人的注意,而且这种兴趣不仅仅是激素的生理作用。如布鲁斯特在1912年所说,化学信息还能决定人的心理……
1944年,美国哥斯拉博士为11名男同性恋者注射雄性激素,并伴随一些药物。但实验并不成功……
1949年,布里斯托的戈拉教授,在13名男性身上进行了临床试验,注射雌性激素,其结果表明,如果剂量足够大,可以有效抑制狌欲将近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