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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第三十章

    正文已更新,正常订阅不受防盗影响。  忙完了猫的事, 边静玉去了书房。

    除了宝来、金来这两个小厮, 比较受边静玉重用的还有书平、书安两个小厮。书平、书安都是边家的家生子, 边静玉的书房就是他们打理的。平日里去太学时, 也多是书平、书安跟着。宝来和金来更多是负责跑腿、打探消息一类的事,比如说之前边静玉派人盯着沈巧娘夫家,就把他们派过去了。

    “我这些年写的文章呢?收在哪里了?都找出来吧。”边静玉吩咐书平说。

    书平愣了一下, 似乎有几分不可置信地, 问:“都找出来?”

    边静玉点了点头。书平就解下腰间的钥匙开了旁边那间专门用来放藏书的屋子的门。不多时, 他和书安两个人就陆陆续续从屋子里抬出了好几箱子的东西。边静玉都看愣了, 问:“怎么有这么多?”

    书平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说:“都是按照时间分类的, 这一箱是今年的, 这几箱是去年的, 那边是前年的……”箱子看着很大,因为这种箱子都是双层的, 特意做出了隔层来防潮。边静玉十三岁就考上了秀才, 这秀才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每日都要读书做功课,一个箱子用不了多久就能装满了。

    不知不觉竟然积累了这么多!

    边静玉想了想说:“把我进太学后做的功课留下来,其他的先收起来。”

    书平和书安忙低头称是,快速整理出了几个箱子, 把其他的重新搬了回去。边静玉皱眉打量着脚边的箱子, 围着它们打了几个转。这数量都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了。边静玉有些头疼, 把这几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 需要费多大的功夫啊!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可是,再费功夫也还是要整理的。

    边静玉打算把这些整理出来送给沈怡。

    沈怡现年十六,虽之前一直被养在内宅不见外人,但在学业上肯定受过沈德源的指点,因此边静玉大胆猜测,沈怡的学问应该是不差的。再说今日,边静玉有心注意了一下沈怡和他父亲、兄长之间的对话,沈怡一直应对自如,这说明他内里应该是个有才华又有见识的人。边静玉对沈怡很有信心。

    所以,边静玉不忍心沈怡就此荒废了。

    只是,按照本朝的律法来看,照着沈家现在这个情况,在沈德源被平-反之前,沈怡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科考的。此时有很多刻板的读书人把读书一事看得非常神圣,沈怡想要去上个好一点的学堂都是不能够的。边静玉没办法给沈德源平-反,只好努力给沈怡创造读书的机会,至少他能把自己在太学里学到的东西分享给沈怡。若是沈怡天资惊人,有了边静玉提供的资料,自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若沈怡到时候看着还有什么不懂的,他也可以写信询问边静玉嘛。边静玉总不会丢下他不管。

    只要沈怡能坚持下去,待到沈德源日后平-反了,他立时就能去参加科考、一鸣惊人。即便做了最差的打算,沈德源很难被平-反,那对于沈怡来说,现在多读点书也是一件好事。书能叫人明白事理。沈怡不想浪费一身的才智,可以去给别人做幕僚。等到他辅佐的人一上位,他们家也未必不能平-反。

    再有一个,边静玉其实也是想给沈怡找些事做。只要沈怡忙起来,就不会觉得眼下日子艰难了。

    总之,边静玉想得很周全,却没注意到自己这两年完成的功课竟然有这么多!看着几个装满了册子、字画的箱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得点上蜡烛熬上几个通宵才能把这些都整理出来了。

    就在边静玉点灯熬夜时,沈德源和沈思被流放的日子到了。

    沈怡天天往衙门外头跑,终于提前一天知道,父亲和兄长会在明日辰时三刻上路。之前判决下来时,沈德源父子被判了流放西北。结果,现在具体的决议下来,却说要把他们往南边流放。这事情太奇怪了。判决下达后,按说这里头就不会出现什么变更了。可是,怎么忽然又改了让他们去南边呢?

    对于久居京城的人来说,西北和南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西北稍微好点,那儿的百姓一直受朝廷管辖,风土人情虽和京中相差大,但相对而言,外来人口还是能够融入当地人口中。不过,被流放去西北的人一般都会被送到矿上去做苦力,因此过得辛苦。

    南边的话,朝廷把最南面的那片土地统称为南婪,把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统称为南婪人。但其实,南婪人是由大大小小上百个氏族组成的,他们各有各的语言和习俗。那儿的风土人情自成一体,以氏族为单位进行自治,朝廷指派过去的官员名存实亡,不仅没法对当地的百姓进行管理,还经常会因为当地发生动乱而丢掉乌纱帽,甚至丢掉性命。除了这一点以外,当地的气候也让人非常不适应。

    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人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的认知。被流放去西北,虽辛苦却还能保住性命;被流放去南婪,大都会病死在当地。苏氏听闻丈夫和长子被流放去西北后,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就非要弄死你父兄不可吗?”苏氏流着眼泪说。

    沈怡也觉得这事非常棘手。明天就是被流放的日子,不管幕后人是谁,他临时弄了这么一手,沈家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流放的折子上盖了皇上金印。也就是说,沈德源和沈思是必定要去南婪的了。

    “娘,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查这件事背后的隐情了,我们多准备些药丸子,那些万能方的药,虽不可能完全对症,好歹能管些用,明日送行时给父亲和兄长带上,能叫他们多一份仪仗。”沈怡对苏氏说。

    苏氏觉得沈怡说得有道理,现在根本不是咒骂幕后推手的时候,不如把东西准备得齐全些。

    沈怡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整个事情很不对劲。

    沈德源这次是代太子受过,皇上既然这么安排了,说明他依然是保太子的,那些针对太子的人没有讨到半分好处。若这些人因此怨上了沈德源,那么就算沈德源是被流放去西北的,也可以到了西北以后再弄死沈德源。在矿上,每年累死的犯人还少吗?他们完全可以弄死沈德源后,说他是累死的。

    这些人却没有这么做,仅仅是把流放之地改成了南婪。

    南婪那地方听上去恐怖,但去了南婪也不一定就死人啊。这种恐怖只源于人们的口口相传,大家都说那地很恐怖,不明真相的人就都信了。像苏氏,当她还是官家夫人时,她在夫人聚会上就听过不少和南婪当地有关的闲话。但真计较起来,只怕在南婪病死的犯人还不如在西北矿上累死的犯人多。

    所以,若幕后的人是真的想要弄死沈家人,那么他们这种非要把流放地改成南婪的行为,很可能是做了无用功而已。而若是他们没想要弄死沈家人,他们花力气做了这些事,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沈家不过是被牺牲的棋子而已,他们现在已经是废棋了,根本无法在棋盘上发挥作用。

    这样的认知让沈怡有一种非常无力的感觉。他现在不过十六岁,因为自身的特殊经历,手头基本上是没有任何人脉的。就算有父兄的面子,但是他之前“养在深闺”,从未见过父亲的好友们,他自身和他们是没有半点情谊的。更有些事情,比如说这次流放地被改,是连沈德源的好友也帮不上忙的。

    而且,沈怡很清楚一点,他总不能一遇到事情就求到别人门上去吧?

    他得想方设法自己立起来。

    可是,生活却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他刚意识到自己要立起来时,他就已经不得不立着了。

    沈怡匆匆换了一身衣服,对苏氏说:“娘,事已至此,您莫要难过了。其实,就算父亲和兄长去了西北,西北也不一定是安全的,听说边界常打仗。一打仗,粮食就需要紧着兵将们来,被流放过去的人只能啃树皮了。南边再怎么说,粮食是充足的。我现在出一趟门……安平伯府里藏书多,应该有介绍南婪那边风土人情的书,我抓紧时间查查南婪的情况,咱们准备充分些,父亲和兄长就更安全些。”

    苏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他们已经很麻烦安平伯府了,可现在若是不麻烦安平伯府,他们自己能做什么呢?苏氏心里很是羞愧,但到底还是对丈夫和长子的担忧占了上风。

    沈怡努力笑了一下,安慰苏氏说:“娘,我心里都记着呢。”这份恩情,他深深地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阿墨的爹蒋六匆匆跑来。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仆,他现在身兼数职,若家里有人要出去时,他就负责赶车。若家里没人要外出,他就是门房。蒋六有些木讷地说:“太太,边二公子来了。”

    “快把人迎进来啊!”沈怡说。

    蒋六愣了下,连忙转身跑回去想把被拦在门口的边静玉请进来。要不怎么说蒋六木讷呢,若是一般的不速之客,确实应当在禀告了主人以后再照着主人的意思看要不要把他放进门。可边静玉是一般人吗?他绝对不是不讲理的人,能在这种时间急匆匆地来,肯定是有急事,怎么可以被拦在外面呢?

    沈怡忙喊住蒋六,说:“等等,我去迎!我亲自去迎!”

    沈宅外,边静玉盯着紧闭的大门陷入了沉思中。你知道你刚刚锁了谁的门吗?是未来姑爷的门!

    阿墨敲了敲门,屋子里却没有声音。阿墨怕沈怡还昏睡着,就一边朝屋里说:“主子,我带着边二公子来瞧您了!”一边直接打开门领边静玉往屋子里走去。屋子很小,摆设也不多,进了门就能看到床。但那床上空无一人。阿墨蒙圈了,他那怎么都叫不醒的主子去哪里了?怎么好端端就不见了呢!

    阿墨搞不清楚状况,边静玉就更搞不清楚状况了,问:“你家主子呢?”

    阿墨摇摇头,他根本不知道主子去哪里了,于是连忙跑出屋子,领着边静玉往院子里跑去。边静玉犹豫了一下,觉得直接去内院的行为有些失礼,但还是对沈怡的担忧占了上风,就跟在阿墨身后一同去了院子。正巧阿墨的爹蒋六端着热水从院子里经过。阿墨追了上去,焦急地问:“爹,少爷呢?”

    蒋六笑着说:“少爷在沐浴。”

    “啊?”阿墨实在没想到竟然能从爹的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蒋六恨铁不成钢地瞧着自己儿子,摇着头说:“你呀,已经是多大的人了,做事时还这般急燥,能指望你照顾好少爷吗!你前头非说少爷叫不醒,把太太都惊着了,全家人都被你这句话弄得人仰马翻的。结果,你跑出去后没多久,少爷自己就醒了。”说着,他又看向边静玉,郑重地向边静玉道了歉。

    原来,阿墨叫沈怡起床时,确实没能把沈怡叫起来。但那只是因为沈怡太累了。他这些天总往外头跑,白天要忙于生计,晚上还要点蜡烛看书,一个人恨不得能劈成三个人使。他本来以为自己能撑得住的,但冷不丁被浇了一身的水后,他浑身湿漉漉地走回家,就有些着凉了。因此,他这一睡就睡沉了,任由阿墨怎么叫都叫不醒。阿墨当时吓坏了,急急忙忙回禀了苏氏,然后又跑出去找边静玉。

    得知护身符被毁了,苏氏虽也慌张,但她是做娘的,能对儿子下狠手。阿墨只敢推一推沈怡,喊几声主子,用这种较为温和的方式来叫醒沈怡。苏氏却直接撸起袖子在沈怡的身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于是,沈怡就被苏氏弄醒了。不对,于是沈怡就疼醒了。

    沈怡醒了。瞧着他眼神清明,不像有事的样子,苏氏忙叫蒋六把阿墨叫回来。可是阿墨多忠心!他生怕主子又失了魂,多昏睡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于是脚下步子不停,早跑出去老远了,蒋六怎么都没能追上他。然后,吓坏了的阿墨就把边静玉也给吓到了。这忠心的小厮到底是把边静玉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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