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还记得我吗?
“轰——d——d——d——!……”
随着越来越频繁的巨响,大地也随之震动的更加剧烈;幸存的猎魔人与守夜人们或是紧张不知所措的四下环顾,或是盯着卡尔·科林的一举一动。
土石不断崩落,脚下的戈洛汶山丘像是一头活过来的,十分不安的洪荒巨兽,想要清理身上那些令它感到厌恶的“虱子”。
“砰————!!!!”
毫无预兆的,来时的阶梯突然随震动崩解坍塌,变成碎裂的土石从三百公尺高空坠向地面。
被斩断退路的猎魔人们甚至来不思考,眼睁睁的看着重伤濒死的袍泽与碎石瓦砾一并落下;而他们也已经站在悬崖边缘,无法回头了。
“路德,罗贝尔…还有罗萨他们掉下去了!”
“收拢队形,保持警惕!”
“不行!这种时候应该分散队形,减少受到波及的可能!”
“不!现在应该立刻向天穹宫和发起进攻,趁这个机会击败黑十字塞廖尔!”
“荒谬!堂堂黑十字,是那么容易就能击败的么?!”
“那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夹杂着无数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安的气息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所有人——趴下!”
就在此时,卡尔·科林的怒吼仿佛洪钟般响起。
没有犹豫,众人第一时间卧倒在地,在震动中瞪大了写满恐惧的眼睛,紧抿着嘴。
震动的源头,是天穹宫。
虽然不知道艾萨克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从震动中卡尔·科林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整个戈洛汶山丘…在下降。
被虚空之力或者邪神的某种力量强行扭曲的戈洛汶山丘,正在被艾萨克恢复它原本应有的模样。
这其中究竟包含着何种原理,卡尔·科林并不明白;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无论整个山丘究竟是被何种力量强行扯拽成这副模样,一旦那股力量突然消失的话,戈洛汶山丘是绝对不会像弹簧似的,恢复它的本来面目。
更多的可能,应该是类似高塔或者城堡一样,轰然倾塌。
而被强行扯拽到三百公尺的戈洛汶山丘如果突然倒下,那样至少,至少足以将整个帝都戈洛汶,统统化作废墟。
至于它真正的威力,那根本不是他可以想象的!
所以根本不用他们动手,这种能毁灭一切的爆炸,一百个邪神躯壳也完蛋了,整个帝都不可能还会有活着的东西,甚至连地面都可能整个陷下去,变成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天然巨坑。
如果连这种级别的力量都无法干掉黑十字塞廖尔,那么区区几十个精疲力竭的猎魔人,也根本没什么意义,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艾萨克·格兰瑟姆……”死死趴在震动不止的阶梯上,面无表情的卡尔·科林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他才是洛伦大人身边,最可怕的那个家伙……”
“轰————————!!!!”
山丘崩塌的巨响,将一切声音湮灭。
…………………………
“结束了。”
教堂圣殿内,一个散发着淡淡光影的“人”凝视着塞廖尔,轻声开口道。
如果洛伦此刻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在自己掌握第二阀门是帮过自己的家伙…自称“圣十字”的存在。
坍塌的轰鸣与震动永不休止,小小的圣殿内却安稳如故,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波及。
“结束…你是指什么?”死死盯着那光影,冷静的塞廖尔不屑一顾:
“我承认,艾萨克·格兰瑟姆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巫师,有朝一日必将超越戴帽子的罗根…引领时代变革的存在,哪怕以最低层次的预计,至少也将开创不逊于巨龙王国的成就。”
“有朝一日…不是现在。”
塞廖尔摇摇头:
“察觉到我的破绽和不足,非常优秀;但想要阻止我这还远远不够——若能开启第二阀门尚有一丝的可能,但现在…他的虚空层次远远在我之下,想妨碍我都只是妄想。”
“艾萨克·格兰瑟姆,他最多只能算是一块…绊脚石而已。”
“想靠他阻止我,你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圣十字,我的……”
“影子!”
话音落下,散发着微光的身影纹丝不动,紧贴着圣十字雕塑,将藏在其中的九芒星圣杯死死挡住。
黯淡而死寂的圣殿内,那身影仿佛是午夜路尽头的孤灯,照亮着最后一点点光明。
“我知道。”
那身影开口道:“艾萨克·格兰瑟姆不可能击败你,甚至不可能阻止你。”
塞廖尔微微一顿。
“我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击败你;因为我是您的影子,是您思想的造物和曾经的烙印;我很清楚您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一切的一切…兴盛,衰亡,毁灭,重生…都在您的计划之中。”
“对他们而言时间是不断延续,但这貌似延续的时间对您却是完全闭环的存在——开始,就是结束;每一步,都是既定的事实,没有人可以改变,因为他们就是为了事实而出现的,是为了让事情发生而存在的。”
圣十字平静的叙述,像是在感受着时间的延续。
但在黑十字听上去,却更像是嘲讽。
“没错,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足以打败我的存在——千年,或者说闭环的布局,你的诞生,控制虚空,侵蚀物质世界,乃至毁灭…完整的计划,完美的实施,我算清的每一步。”
“成功是必然的,因为这个世界不可能有打败我的存在。”
“这个世界……”
冷漠的塞廖尔加重了语气,夹杂着无法言喻的愤怒。
被光影笼罩的“人”微微颔首。
“洛伦…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他是个‘异乡人’。”
“您可以感受的到,这个世界对您是何等的恐惧——绝望,令这个世界不惜将一切不遵守一切规则的存在引渡到这个世界,赌上毁灭世界的可能,也要阻止您。”
“本该毁于流浪巫师叛乱的维姆帕尔学院,躲过了她的灾祸;食人魔之乱中遭到灭族的古木森林精灵,得以延续;”
“身份暴露而受刑的艾茵·兰德,没有死于洛泰尔教会之手;埃博登暴动中背负一切责任,一文不名被杀死的艾萨克·格兰瑟姆,成为了您的…绊脚石。”
顿了下的圣十字,似乎在感受着其中的讽刺之意:
“路斯恩,维尔茨家族的私生子…本该以逃兵身份死于断界山,现在却站在这大门之外;籍籍无名的教会骑士,成了唯一曾经试图并且几乎成功阻止的您…誓约之剑。”
“那是你的小把戏。”
塞廖尔冷冷道。
“对,但这是谁导致的,谁做出的改变,是谁改变了这一切,让既定的事实有了波澜?”圣十字轻声道:
“洛伦。”
“阿斯瑞尔,道尔顿·坎德,鲁特·因菲尼特,麦兹卡,科罗纳,布兰登,艾克哈特,康诺德,菲特洛奈…洛泰尔,古木森林,埃博登,断界山,巨龙王城,戈洛汶,赤血堡,大绿海,银盔山……”
“您的计划,完美的计划,在他的一次次机遇之中…支离破碎!”
“所以您就必须理解,在我看来这一次次的改变,的确验证了某种可能…这个异乡人的资质,的的确确超越了‘绊脚石’这个层次。”
“他…足以对您产生威胁。”
圣十字的光芒逐渐变得黯淡,散发的光与影,像是在被周围的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
“荒谬。”
黑十字的语气愈发冰冷:
“我可以理解这个世界的垂死挣扎,它做出什么我都不会有丝毫的奇怪,但是你…圣十字……”
“为什么要拒绝你的使命?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吗,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吗?”
“还是说你也宁可将世界的生死与命运,交付到一个与这个世界完全无关的异乡人手中,交付到一个根本连计划都没有的存在身上,无条件的相信他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命运,让整个世界得以延续?”
“我不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存在知晓。”圣十字摇摇头:
“在洛伦·都灵出现之前,这个世界的命运早已注定,一切都是已经可以确认的事实,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都不会出现改变。”
“但现在,一切都在改变。”
“本该死去的人的依旧活着,原本应该活着的存在却被抹杀;巨龙王城毁灭,邪神们再一次站在了您的对立面,就连我…您的影子…也成为了对抗您的一员。”
“这是多么的荒谬,多么可怕的改变…没有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
“既定的一切在这个异乡人的手上,拥有了无数的可能,拥有了出现变化,不同乃至全新的讯息的可能,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可以预知,可以明确知晓的事情了。”
“为了这份无法预知,不确定的,可怕的改变……”圣十字喃喃低语:
“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荒谬!”
依旧是冷漠,但塞廖尔的情绪有了明显的波动:
“无法预知,不确定的未来…为了那些,将世界交到一个异乡人的手中——我不敢相信,这是曾经的我会说出口的话。”
“您当然无法理解。”
逐渐黯淡的光影中,声音多了一丝的悲伤凄凉:“您…塞廖尔…也已经不是曾经的您了,不再是对未来,知识和不确定的一切永远充满渴望和追求的存在。”
“在您窥探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刻,承载世界就成了您无法负担的重量——拯救世界,避免终结,也成为了禁锢您的闭环。”
“住口。”
静静地望着塞廖尔那微微有些扭曲的表情,圣十字并没有止装头:“但对这个世界…不论是虚空还是物质,一点没有新的东西注入,没有新的力量,智慧和讯息令其改变…定量的存在,毁灭是必然的事情。”
“火焰终将熄灭,水终将干涸,重复的讯息不会出现新的事物,必定会造成分割这些讯息的存在,相互吞噬,直至终结。”
“住…口。”
“我知道您创造我的目的是为了改变虚空,但事实就是我的存在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当所有虚空中的存在尽数被毁灭的时候,没有新的讯息的虚空也必定会崩溃。”
“而如果虚空崩溃,倚靠腐蚀,最终统治物质世界的您最后又会成为什么,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模样?破碎的世界和游荡其中的孤独幽灵,将一切归于沉寂,等待某一日火光重新点亮黑暗……”
“住口!”
愤怒的咆哮声中,照亮黑暗的最后一点光明几乎被黑十字亲手掐灭。
逐渐半透明的圣十字身后,九芒星圣杯从雕塑之中浮现而出,悬浮在半空中。
一缕淡淡的灰蓝色光辉,同时将其和穹顶的灰蓝色大漩涡与地面相连;缓缓转动的杯身上,刻满了各式各异的复杂符文。
那便是对照着虚空中的讯息与物质世界存在,并将其相互联系,定下规则的…古代符文。
“你无法理解我的计划,无法理解这一切的重要性…我不怪你,我只是可怜你,我曾经的影子。”
停顿了片刻,像是在平复情绪的波澜,塞廖尔摇摇头:“但我是不会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交给一个异乡人;你那荒谬的想法,最终也只是虚妄。”
“世界,命运,未来…终将在我手中延续,也将在我手中……”
“迎来终结。”
…………………………
“轰——————!!!!”
巨大的手臂轰然摔落,烟尘扬起。
抱着昏迷不醒的小个子巫师,守夜人薇拉紧紧闭着眼睛,世界陷入黑暗。
一秒,两秒,三秒……
我死了吗?
身体冷的发颤,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和疲惫过度的肌肉都一遍一遍传来的痛苦,让昏过去都变成了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所以…我还活着?
莫名到有些荒谬的薇拉,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
邪神那巨大的手臂,就悬停在她的头顶不到两三公尺的地方。
而挡住它的,是一个黑头发一身长袍的身影,正冲着邪神…笑?
“真是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麦兹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