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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仟贰佰贰拾壹章 双亡计

    他要征服艳后,彻彻底底地征服她,让她成为他的禁裔。

    他现在只能敬她捧她,让她当着太后,他还没有将帝国完全一统,还米有实现第三王朝那样的雄伟霸业,他本能地意识到,艳后似乎只有面对千古一帝般的伟业霸者,才会心悦诚服。

    他为了征服艳后,而不是为了艳后,能做任何事情,任何事。

    他首先要做的,是让艳后敬他,怕他,而艳后若是敬他,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因此,他现在必须将自己从艳后的美艳怀抱中拔出来,去冰冷阴暗诡谲的朝堂上,处理他的伟业。他将江山看成伟业,因此早朝和奏折就不再是负担,只能是另一种形式的雅库扎,他沉迷于治国之中,不能自拔。

    建州大帝辉煌地站起来,昂首阔步走出慈宁宫。

    【乾清宫】

    他用了片刻功夫来到这里,朝堂之下,站满了人。

    紫色的蟒龙炮,大红的顶戴珠光闪闪的花翎,将金钱鼠尾完全遮蔽于“北武帝”的视野之外,让这位篡位的帝王感觉到另类的赏心悦目。

    他第一次产生了“没有金钱鼠尾的世界也能这么美”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无法感动他既定的决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

    纳诺未来此刻特别不愿意浪费时间,他提高了音量,清越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着:

    “诸位爱卿,潘兴之围已经迎刃而解——”

    “启奏圣上!”这是,位高权重,几乎就是因陀罗之神的纳诺蝮蛇忽然打断了纳诺未来的话,纳诺未来不高兴地皱皱眉头:“什么事啊?”

    “敌军主将冯英才已经被小老儿亲自拿下,不知圣上……”

    “先关着吧,别弄死了。”纳诺未来无所谓地一挥手,继续道:“解围的法子,诸位有谁看明白了?”

    “启奏圣上!”朝堂之上声如洪钟,纳诺未来有些意外还有些得意地挑挑眉毛,他看到朝堂上大半的人都发出声音,而且没有谁在暗中领导,那么就是说,他们大半人都是自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的。

    “你,说说看。”纳诺未来随手指了一个人,那是工部几位侍郎中的一员,因为六部中每一个部门都有许多工作要管,尚书一人顾不过来,便只能将部分实权侍郎也一并应召入宫,在前殿较远的地方站好了等待皇帝分派任务,这些侍郎都是从三品,比起正常的四品侍郎高半级呢。

    那位侍郎被皇上指着,亢奋无比又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回皇上的话,微臣以为:皇上是以灵皇为筹码,威胁儿皇帝下金牌退君的,虽然说,大义上,攻破敌都,迎回太上皇这是作为臣子的万世不坏的功业,可是所谓儿皇帝,他在战乱中仓促即位,这灵皇一旦归朝,他——”

    “来人!赏银五百两!”纳诺未来立刻打断了这位侍郎的话,因为余下的没有必要在说了。

    其他大臣都相互瞪了一眼,眼神里满是奴才对主子发自内心的爱与赞美。

    不过,这里还是有些冷静的明白人的,就比如某位因陀罗教的“教主”,这位教主能够入了乾清宫,只能说,他在因陀罗中,算是最得纳诺未来赏识的一类人。

    不过有教务在身的人,于满朝“文臣”之中,不会得到非常大的实权的。

    此时这位教主陪着小心道:“圣上,奴才有事启奏。”

    “关于这次潘兴被围的?”

    “是。”

    “说吧,朕今天就来处理这麻烦的首尾。”

    “奴才以为,圣上以灵皇为质,退去十三万大军乃上上之策,却非万全之策。今者不说朝廷手上并无真的灵皇,就算有真的灵皇,此种做法也可一而不可再。那越皇但凡有点志气,只怕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将灵皇除掉,行那自古有之的‘敌国破,先皇死’的手段,就算他不敢派任何人来潘兴试探,可他说不得有胆子在应天府里大搞哭拜祭天,甚至为灵皇立下衣冠墓,以他在应天府还有那么一点儿的影响力,只怕就能让江南百姓相信了,此后朝廷要是在拿着灵皇的名讳威胁,只怕……适得其反啊。”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蠢货,才会以为朕手底下翻来覆去就这么点伎俩呢?”纳诺未来眼中射出危险的怒火,这怒火中烧的表情,不是因为下面跪着的这位教主蠢笨如猪,反而是因为他太聪明了,聪明得可以猜出建州大帝随后的布置与算计,聪明到能够揣测上意!

    这是极其危险的情况,无论是对现在的纳诺未来而言,还是对曾经统治着北国的李玄启而言,都极其危险,因为能够揣测上意,就意味着能够使用手段蒙蔽上意,让高坐九五之位的帝王,成为聋子瞎子提线木偶。

    “能揣测上意的人,不能侍奉君上,要么死,要么滚。”这是纳诺未来和曾经当皇帝的李玄启共同恪守着的座右铭。

    跪在地上的教主没有看到纳诺未来的表情,却因为离他不到五丈远,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一股凌厉而绝情的杀意。这位教主心下微冷,可缩在袖子里的手,早已坚定地捏成了拳头。

    他是教主,不是皇帝的奴才,甚至不怎么适合做臣子呢。

    建州奴儿的奴化统治,表面看起来非常统一有序,似乎天生适合做大一统王朝的统治模型,可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将地方上,江湖上的争权夺利层层向上传递,所有一切的争夺都集中在“废立”二字之上。越是极权的统治,其权力核心的倾轧争斗,越血腥,越疯狂。

    建州奴化暴政之下,有不臣之心的臣子,和不愿意做奴隶的人民一样多。

    不过教主毕竟是因陀罗内部仅次于纳诺蝮蛇的极少数精锐,他的不臣之心和隐隐的反抗,都被深深埋在一张上好的奴才皮下面,纳诺未来这样“年纪轻轻”的皇帝,还没有看出来。

    纳诺未来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收起了自己的杀意和怒火,为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灌注了新的声音,他的声音仿佛将沉凝如铁的空气都凿开了一般,让所有的臣子都松了一口气。

    “嗯……越皇这次肯连下十二道金牌为潘兴解围,朕甚欣慰,看来他是将灵皇当成了敌人,把朕当成了父亲,以孝子身份为朕分忧,故而,朕决定嘉奖他一下。”

    “灵皇,于去年八月十五中秋之际,醉酒而感风寒,一直卧病在床,辗转度日,终于今日子时驾崩于瀛台,朕特许缟素三日,以纪念其匡扶第七王朝最后数十年,国泰民安之功勋。他虽为末帝,然德行修远于天下,朕拟厚葬其于赵家皇陵,并请国朝之文华殿大祭酒,为其立下名谥,以安千古……”

    “圣上!”下面传来一道似是反对的声音。

    “怎么?觉得朕过于仁慈了?”纳诺未来微微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善。

    “圣上,凌华皇后伤心过度,已经在冷宫里自缢身亡了!”那道声音卑微无比,纳诺未来转过脸,才发现,说话的居然就是文华殿大祭酒卜固修。

    “哦,对了,这一条也加上吧。”纳诺未来脸色和缓了许多:“另外,卜固修你去找齐了文华殿里所有的翰林,想办法赶在灵皇下葬之前,先把谥号立出来,记住,不能使用末代帝王的那些谥号,要以传宗之帝王的谥号来拟,懂吗!”

    “奴才,必然不负皇命!”卜固修是什么人,虽然不能揣测上意,但是他究极明白皇上说过的每一句话的意思,否则也不可能活在这个建州奴儿的朝堂上了。他知道纳诺未来可能是不想给自己弄上窃国为君的骂名,所以尽量避免任何有关王朝更替的嫌疑,给灵皇的谥号,也就是盖棺定论,都是按照一任普通的,有些作为但并无伟业的帝王来拟定的,不能按照亡国之君来对待。

    此时的卜固修,就算没能力揣测出纳诺未来其实想将越皇弄成亡国之君的险恶用心,也至少明白了圣上的意思,万不敢弄巧成拙。见圣上不再理他,便赶紧缩在一边,低头想谥号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朕就明说了吧,虽然舍去了灵皇这张牌,但是那越皇也未必就有能力生出不臣之心。天罚哭佛之后,朕自感杀孽太重了,下罪己诏又有损国格,且让建州八旗在天下间立足不稳,便寻思着,以大才奴道为教化之本,广开科举,广招人才,以文道治理天下,虽不至于刑不上大夫,但对风闻言事者,设专司专厅,允许他们发挥……潘兴城破之后,朕有幸夺裙未完工的天下圣器白龙榜。此事乃上天对朕,对建州八旗享有天地九鼎的肯定,于是朕打算以白龙榜为依托,收天下武人门派,厘定高低座次,并且三年一换,如同科道进士一般,开白龙榜神功繁盛之先河,三年一次演武,上能让京华百姓见证天下神功之至高水平,中能让天下门派归心,不再妄动国体,下能让天下武学菁华英才早日出人头地,为国战国防,长治久安提供不竭动力。皇天在上,厚土在下,神功,尤其是战魂气神功,始终为正统,血术,傀儡,铳炮等等,不过辅助之术,偏斜之道,始终和大道皇天无缘的。因此,朕,打算在三日国孝过后,广发冰雪试炼贴,邀请全天下的武人门派和孤胆高手,于应天府中,一决高下!谁是英雄谁是狗熊,也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了。”

    “圣上,那凛冬将至……”

    “朕已命令越皇于应天府各处,修建广厦,遮蔽远道而来的朋友们,甚至为此,取消了丁税,减半了田税,商税,取消了其他所有征收,只取‘白龙纲’一道,比起灵皇时的‘花石纲’,‘生辰纲’等等十多种纲税,要轻得多了,江南富户,以及天下士子,也都与了余钱过冬了……”

    纳诺未来的话让满朝堂的臣子奴才的心都暖和起来,似乎那传言中恐怖无极的凛冬也并不是那么那对付的,他们这些人都非常明智地,机智地选择性地忽略了一群人,那就是那些没有余钱的穷人,就是天下间数量最为庞大的黎民百姓。

    这些人,对于朝堂之上的每个人来说都不重要,也没有为他们惹得圣上不高兴的必要。天下庶民,何止亿万,然而这些人既不是地方土豪乡绅,不能作为他们这些朝臣的统治基础,也不是什么友邦人士,满足不了他们在所谓的“国际”圈子里那虚无的天朝上国的虚荣。因此这些穷苦的,只想安安稳稳活下去的,从来也没有对他们的统治造成任何可见的抵触和阻碍的最广大的人民,就被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他们不怕这些人造反,因为凛冬是天灾啊,罪在于天,在于岁,又不是建州大帝要将他们冻死饿死的。何况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农奴们,刚刚举起锄头准备造反的时候,就被“寒冬将军”悉数镇压了。

    皇权不下乡,这就是建州大才奴道新鲜领悟出来的治国妙招。

    而与之相对的,在姑苏城里,在存南行省中,在整个真王赵光怡统治的厚土之上,宪兵们用工兵铲当做刺刀,逼迫着每一个农民前往工业温室和集中定居点,那里有着整个冬天都不会停掉的暖气,有着热水,食物和令人安心的避难生活。每个农民手中都有地契和房契,他们那无法搬走的田产与家园,在狂暴凛冬到来之时,就被贴上封条,封存至春天到来,至冰雪融化,至大地之中有了足够的温度来种植庄稼。

    这些忠厚老实又有些卑微但却的农民还不会意识到,不久之后,温室中的设备,尤其是那些培养架,将成为比田地更要命的,被他们想方设法争夺的财富,而下令将分散居住的农民“圈禁”在保障定居点里的赵光怡也不会想到,一座大大的工业温室,居然能成为万民的信仰,居然能成为治下一千多万人民宁可以集体玉碎,也要守护下来的共同的祖庙。

    粮食,任何时候都是经济和政治的原子弹。

    而作为粮食副产品的果蔬,肉类,蛋和鱼,对那些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农民来说,有时比毒品更能令他们疯狂。

    民心,就在这随后的几天里,悄然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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