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简志刚忍耐着焦虑和不安的感觉像虫似的爬满了他的全身，但他只能忍耐，紧绷的等待着温若雅的答案。
终于，温若雅抬起头来迎视着他焦灼的视线，吐出的话语却是让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嫁给你……会比较好吗？”婚讯的确比起绯闻要来得重量级，但是嫁给一个恶名在外的男人，搞不好一般人除了认为她花心劈腿外，还会觉得她的眼光异于常人！
听她这么说，简志刚的表情顿时变得相当复杂，虽然他努力隐藏着情绪，但温若雅仍从他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灰心与失落。
他叹口气，重重的坐进一旁的沙发，将脸埋进手肘撑在膝上的双掌中。
“嗯……你说得对，抱歉。”
他没说其实他有办法将报导的内容变得“比较好”——既然是人为操作，那么自然可以左右文章内容要给人什么样的想法与观感。
只是在听到她的疑问后，简志刚突然觉得或许真的没有办法——他们可以混淆旁人的想法，却不能真正将两人拉在一起。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似乎永远都会是这么遥远，即使他为了配得上她，努力了这么久……
惊觉到自己的话语似乎伤害了他，温若雅咬着唇，歉疚的望着他阴暗的身影，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去碰了碰他。
她略显紧张的迎视着他有些惊愕的目光，先低声为她的失言道歉后，随即问道：“我对你很不了解，如果对外说我们是未婚夫妻，可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那也说不过去吧！”
他的眼中明显的闪过一抹惊讶与喜悦，温若雅的心也不自禁的暖了起来。“我想知道……别人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哪些？”多问一些吧！他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于黑道的部分。”她有点小心的问道：“那些都是真的吗？”
简志刚了然的轻叹一口气，脸上却浮现出很淡的微笑，原本紧绷的魁梧身躯也伸展开来，舒服的靠进沙发椅背。“是，都是真的。”
她没回应或是继续发问，只是静静的等他继续说完。
“我从小就在帮派生长大，和爷爷以及一群叔叔、伯伯们住在一起。”他耸了耸肩，“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并不是我真正的爷爷和亲戚，只是叫习惯了，也就改不过来。”
“你的父母呢？”
“我爸帮爷爷挡子弹挂了，后来我妈抱着我去找爷爷，说她一个女人家带着拖油瓶活不下去，把我交给爷爷后就……不见了。”他的脸上有种复杂的神情，似乎混合着讥诮与落寞，又有些强装出来的漠不关心。“爷爷可能是觉得对我有亏欠，毕竟我爸救了他一命，虽然道上的兄弟都觉得为了大哥出生入死是光荣，但他还是对我很好，待我就像是亲生的一样。”
温若雅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在这种环境长大，我学到的也都是这些事，年纪轻轻就开始打架、械斗、争地盘……大家都知道我是烈海帮老爷子的‘宠孙’，不管是来巴结还是来找碴的都多得像山一样，想跟我打架还得先互打一顿，赢的再来挑战。
虽然我不喜欢念书，但爷爷还是坚持要我念完高中，我知道他不是很希望我参与帮派的事务，但是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没有想过，也没有人告诉我还有别条路可走，而且我打架从没输过，在道上也开始有了名气，这么一来，我就更不肯离开这个世界，于是就一直这样下去。”
温若雅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会突然开始发展自己的事业，极力洗脱黑道的标签？
简志刚明白她的疑问，他斜倚着沙发，单手撑在扶手上，懒懒的撑着要笑不笑的脸颊，目光晶亮又温柔，“我遇到了一个女人。”
温若雅呆了呆，没想到会是这么戏剧化的转折。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她很美、很纯真，但是她……她是个好人家的女儿，是不可能进入我这个世界！如果我想跟她在一起，就只有两个选择——摧毁她的世界，强迫她跟我在一起；或者是，我过去她那一边。”
“你选择改变你自己。”她喃喃自语，为他毅然决然放弃从小生长的环境，努力的从零开始感到震撼——多少人有他这种重新来过的勇气？
而这一切，只因为他舍不得让那女孩受苦，所以选择由自己来承受。
温若雅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还有点苦，不知是因为羡慕那女孩，或是想起那个逃避现实，甚至背叛了她的前男友。
“嗯，我向帮里说我不想再当个围事或是打手，我想改做正当的事业。爷爷因此开始打算洗手不干，于是二话不说就提供我资金，也替我介绍了很多生意；我知道这些都会引人闲话，但我自认正当经营，并未靠着黑道背景为非作歹或是偷工减料，而且我在道上的名声不小，没人敢来找碴，反而安全，有很多业主后来也都主动找我再次合作。”
说到公司，他倒是相当的兴致勃勃，显然原本为了改邪归正而选择的工作也做出兴趣来了。“我的学历不高，那些理论的东西我不懂，就在工地里跟师傅学点技术；要是帮里有小弟也愿意学、不怕吃苦，就让他们来我这里当学徒，好歹学个一技之长。”
只是当他开始发展事业后，爷爷就不准他再回帮里搅和道上的事，说是要回头就该分割清楚，连带的他和爷爷及叔叔、伯伯们见面和联络的机会也少了……这是他唯一感到遗憾的地方。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没想到这个“爱的事业”还有将迷途羔羊导入正途的功用。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经常出入酒家，跟很多女人闹出绯闻呢？”她不禁又开口问道，忍不住想知道更多的他。
简志刚搔了搔脑袋，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苦恼。“那些女人……其实不是什么绯闻女友，酒家是帮派里的生意，那些女的有些是店里的小姐，拜托我帮忙捧个人场；有些小明星或小模特儿是叔叔、伯伯们的亲戚或是朋友，想借我搏个版面。一开始我会解释，但还是被乱写，我干脆就不说了。”
温若雅皱起眉头，对他的说法很不苟同，“这样你喜欢的女孩子怎么知道你的心意呢？她要是误会你的话，岂不是很冤枉？”
“我会解释……”见她的态度认真起来，他赶紧安抚。
“而且要是你真有这么一个对象，就应该先向她说明我跟你其实……不是杂志上写的那样。”她有点艰难的说道，也不懂为什么将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会让她的心有点难受，“现在不是管我的时候，你跟她解释过了吗？”
简志刚呆呆的望着她，然后笑了。
“你笑什么？”突然笑得这么耀眼，让她看得有点晕眩。
“我跟她说了。”他还是笑着，“谢谢，你真好心。”
哦……“没什么。”
傻瓜！他当然说了，简志刚这么珍惜那个女孩，怎会把她给蒙在鼓里，还向别的女人求婚……唉！
他站起身，重新蹲在她面前，仰望着她怏怏不乐的小脸，刚硬的脸部线条因为温暖的笑意而显得柔和，“你还有想问的吗？”
“没有了。”温若雅闷闷的回道。
“那你愿意嫁我了吗？”
她猛然抬起低垂的眼，困惑而惊讶的瞪着他，“你不是……那个女人……可是我……”顿时变得语无伦次。
简志刚大着胆子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愉快的发现她没有反抗，只是柔顺的任他握在手中——或是吓得忘记反应！“我刚刚已经向我一见钟情的女人解释了她想知道的一切，如果她还有其他问题，我也很乐意为她回答。”
他看着温若雅白皙的脸颊似乎发觉了什么似的迅速爆红，害他也忍不住别扭了起来，“其实我本来想再跟你多认识一些、再相处久一点，而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向你求婚；但是既然现在发生了这件事，让我有了这个机会，我想问——温小姐，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温若雅并未马上回应他，就在两人默默相对无语时，温飞鹏很不客气的闯入两人世界，硬是将他们赶到饭桌上吃晚餐。
晚餐时，简志刚看似心情很好的和温家父母聊天、和温小弟斗嘴，也替温若雅剥虾壳、挑鱼刺，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甚至对于温若翔吐槽两人的婚事“八字还没半撇”都只是傻笑以对。
饭后他也没打算久留，因为这几日的心不在焉让他累积了不少公事，再不处理的话，明天会被那个没大没小的秘书念得耳朵生疮。
“我告诉你那些话，并不是逼你答应我，我希望你好好的想一想，决定后再打电话给我。”站在温家门外，简志刚对着送他出来的温若雅柔声说道：“我会保护你，对你很好……即使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当然最好是不要拒绝他啦！
温若雅红着脸，微微的点了头，她觉得听了他的那些话之后，让她一整晚脸都是热的，脑中也有点晕眩迷糊，像是心里有把火，烧得她全身发烫，连脑袋都昏了。
简志刚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头忍不住激动。他冲动的握住她的双手，对着一脸惊愕的温若雅冲口而出道：“我我我我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虽说是问句，他却没等她回应，就在她的脸颊上飞快的吻了一下，然后低声咕哝了声再见后便“畏罪而逃”。
温若雅啼笑皆非的看着他迅速开车离去，脸颊犹有他唇办的触感以及呼吸的余温。
这个亲吻确实吓到她了，但不是因为简志刚的唐突，而是他贴近她的狂猛姿态，让她以为自己会被他的铁头功给撞飞，没料到接触到她颊面的力道却是这么的轻柔。
回想起刚才那一刻，她忍不住笑了——有些甜蜜，又有些羞涩。
如果他们之间的问题是“要不要交往”？那她肯定是会给他机会的；但是两人的进度太快，她必须考虑的是“要不要结婚”？这或许需要一点冲动、一点运气，还有一些别人的意见。
“爸、妈，简志刚向我求婚了。”回到屋内，温若雅向家人宣布这件事，同时徵询着大伙的意见。“你们觉得怎么样……”问着的同时，她自己也不禁害羞起来。
“哦！”刘玉柔欢喜的惊叫。
“为什么？”温若翔则是不太赞同似的发出疑问。
“他说要让媒体转移焦点，所以要制造出更大的新闻。”温若雅据实以告。
“什么？那当然不行！”温小弟无法接受这么现实的理由。“搞不好事情过后，他就会对你很差，要是他搞家暴的话，你会被他打死的！”
恐吓一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