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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隐忧

    “要不是亲眼所见,本官真难以相信在苦寒之地能有如此富丽堂皇的所在。驸马真是好手段,要是我大宋官员有一半如驸马这般,陛下天天打飞鹰也无妨了。”

    能让洪涛请客的人也必须不凡,他就是裴英。自打这个老宦官到了湟州,洪涛浑身的汗毛就全立起来了,生怕他看到什么新事物都不顺眼,然后在密奏里给皇帝吹风。

    这种私人建议恐怕比王安石和司马光联手的效果还厉害,无它,老宦官是神宗皇帝老爹留给儿子的亲信,相处了这么多年,堪比亲人。

    “中贵谬赞,本官只是占了此地民风淳朴之便,新政推行起来比较彻底。这也有陛下信任的功劳,否则本官再有多大能耐也得在朝堂上被众人耗尽。”

    裴英的称赞有点过了,洪涛坚决不能接纳。这个老头本不是喜欢夸人的性格,现在的转变有点大,古人云,事物反常必有妖。

    “驸马不必过于谦逊,这些事都是本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小筝子……应该叫黄蜂了。他带着我走了不少地方,每到一处还会讲一些驸马的典故。本官也和不少百姓聊过,想来他们不能全是官府的人,所言非虚。”

    裴英是个素食主义者,对桌上的菜品动的并不多,但酒量不错,一边说一边频频举杯。和洪涛以前认识的那个阴郁、沉默的老太监判若两人,很是健谈。

    “此地百姓以前日子过得太苦,稍有收获就喜不自胜。实际上并没他们说的那般好,甘州依旧饱受西夏人的骚扰,还有黄头鞑靼也掺合了进来。但苦于两国已经谈和,本官无法彻底解决这个祸根。”

    对于湟州的现状洪涛还是不能承认取得了很大成绩,诉苦是当官的基本功,一个官员如果不会向上司哭闹,基本也就没啥升迁的希望了。

    任何一位皇帝都不想见到手下人全闷头干活,那样皇帝岂不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废物。和裴英抱怨,基本就等于说给了神宗皇帝听,这一点洪涛非常肯定,就像肯定自己是个男人一样。

    “驸马还年轻,有些事不可急于一时,分清轻重缓急才是为官之道。”裴英对韭菜鸡蛋的饺子挺对胃口,连着吃了好几个。

    顺便说一下,饺子在北宋算菜品,不算主食。估计整个北宋也只有洪涛把它当饭吃,这一点连富姬都不太认同。

    “中贵可是有话对下官讲?”洪涛听出来了,裴英这次来不仅仅是当监军的,更不是替皇帝探查自己的虚实,他很可能还有其它目的。否则不会突然教自己如何做官,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身份,且他向来不是个多嘴的人。

    “……”裴英确实有话要讲,但他不想在此地讲,因为有许东来和刘松在场做陪。周一日是洪涛刻意漏请的,以裴英的观念恐怕不习惯和一位女知州同席,索性就别招惹他了。

    “黄蜂,去通知莲夫人,在银行里给本官准备一间适合谈话的屋子,再送些酒菜过去,多要点饺子。中贵,此处乃风月场所,按大宋律我等本不该来,不如一同去湟州银行里看看如何?”

    别的事情洪涛可能满足不了裴英,但找个机密场所说悄悄话是分分钟的事儿。银行就很合适,既不会太简陋也不会太偏僻,安全问题足矣得到保证。

    莲儿的办事速度非常快,其实也用不到太高效率,银行里最保险的地方只有一个,地下金库。这地方别人想进来必须经过异常繁琐的手续,且不能一个人成行,要三人结伴才可。

    但洪涛不是凡人,他也不会去拿金库里的金币和黄金,那些东西名义上是湟州银行的,其实在很多人脑子里它们就是帅司大人的。什么时候想拿什么时候拿,谁敢拦着就会被湟州新军射成马蜂窝。

    这种观念洪涛试图矫正过,但收效甚微,索性也不说了。说也没用,得用实际行动慢慢证明给他们看。一次两次还不成,得反复论证。

    洪涛觉得裴英也不会贪图这些身外之物,所以就带着他进入了地下金库。在一片金币和金条的包围下,守着一张简陋的桌案和精美的菜肴继续刚才的谈话。

    “可否把灯光调暗些,本官上了年纪,受不了此等场面……”但裴英刚把酒杯端起来,就让对面码放的一大片金币晃得心烦意乱,说不想拿在手里真是假的。

    老头掩饰的方式很有政客风范,直接把自己的错推到了汽灯头上,背锅这个活儿不光人可以做,器物照样能干好。

    “不知官家的眼力现在如何,用了本官的汽灯之后可有好转?”点惯了油灯和蜡烛的人,确实不太适应汽灯的亮度,哪怕是从皇宫里来的。

    但裴英不该如此抵触光明,神宗皇帝的书房和崇政殿里也在使用汽灯,那是洪涛让工匠们特制的,更大更亮也更精美。

    “王诜,朕想知道你对太子一事如何看,知无不言,无须顾虑,出的你口入得朕耳。”

    就在洪涛转身去调整汽灯光罩时,裴英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先把衣服整理了整理,然后抱拳躬身说出了他的真实来意。

    “太子!难道说陛下的身体……”就算有人说西夏军队把凉州抢走了,洪涛也没有此时的感觉。先是不解,然后又是惊诧,再之后是惶恐,最后都有点绝望了。

    能碰上神宗皇帝算自己命好,因为这是一位有野心、有手段、有能力的皇帝。只要他想干实事儿,自己就能施加影响。

    理想也是欲望的一种,古人云无欲则刚,谁有欲望自己就能像偷取别人灵魂的魔鬼一般消无声息的潜入到谁的脑袋里,引诱着他一步步迈向自己的理想彼岸。

    神宗皇帝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按照虚岁算才三十六,正是人一生中最年富力强的阶段。可是突然有了立太子的想法,还派亲信不远万里特意跑来问自己的意见,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他觉得身体确实出现了大问题,且朝中对太子的人选有极大的分歧。

    大舅哥有高血压的毛查涛早就知道,这个病别说在古代,就算到了医学相对发达的后世照样无法根治。但只要能注意保养,合理利用药物控制,就不会太影响寿命。

    事实上自己离开开封之前和之后的一段日子,神宗皇帝的身体正在好转。这些信息从长公主的信中就能窥得一二,想必妻子不会特意骗自己。

    年初回到开封时自己只见到了神宗皇帝两次,还是为了谈正事,没刻意去关注这个问题,难道说他的旧病又复发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假如神宗皇帝的身体真撑不下去,那自己的计划就等于被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新皇帝登基之后天知道他是啥性格、啥思想,还会不会继续深化之前的改革。

    另外新皇帝的登基年龄也是个大问题,假如太小的话,真正掌管朝堂的恐怕还不是皇帝本人,而是另有其人,比如说太后,这在北宋历史上好像也是惯例。

    以自己有限的那点历史知识,真想不起来神宗后面是哪位北宋皇帝继任,只知道自己那位岳母挺厉害的,也就是神宗皇帝的母亲。

    正是这个老太太伙同司马光等一干旧党大臣,在神宗皇帝死后立刻就把王安石的新政彻底推翻了,也把北宋最后一点元气全给折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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