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眼睛
小六才擦干净桌子,抬头看到黑绍从楼上走下来。
“黑绍,我们东家来了吗?”小六问。
“白溏有些头疼,晚些时候过来,家里躺着呢,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今天的场子我给盯着。”黑绍道。
小六点点头,跟黑绍交待一些平常白溏要做的事情,接着忙去了。
黑绍一身华服,背着手,学着白溏的样子,从楼上雅间走到大堂,看了桌椅板凳,盆栽地面,跟柜台的老账房聊两句,确定此处无碍后,转进了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厨房。
到了这儿,黑绍就只是看看伙计们手脚干不干净,有没有偷懒的,因为都不熟,话不多,转了一圈,做足了样子就又转了出去。
他站在水仙阁的门口,仰头看了看鎏金的牌匾,甚是满意。
“小六,我去给白溏送份早点,午间上人的时候回来。”黑绍道,提着一份店里的虾饺,甩着袖子离开。
昨晚心烦意乱,虽然经过白溏的开导好受了不少,情绪上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后来白溏献身安慰,他一不留神过了些,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白溏夜间未眠,白日难起。
水仙阁的大门还是他来开的。
估摸,估摸时候,白溏应该是醒了,所以黑绍急着去照顾。
水仙阁已经安稳,没人敢轻易招惹的了。
快步疾行,穿街走巷,黑绍一路不回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了白家,走进小院后,就看到白溏站在池塘边,姿势别扭地端着一盘子白糖糕准备喂鱼。
“你对他还真好,连自己都不顾了”黑绍远远喊着,奔到白溏身边,语气酸酸的,跟本该在池子里的自己不对付。
白溏也猜到黑绍在水仙阁待不住,也没说什么,懒懒靠在黑绍的怀里。
“别管鱼了,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黑绍道,将白溏打横抱起,进了屋子,奉上热腾腾的虾饺。
“黑绍,奇了怪了,每次你在家的时候,黑黑就不出来啊,好像故意躲着你似的,他都饿了好几顿了。”白溏道。
自从跟黑绍认识,他就一直想让黑绍跟黑黑见个面,直到了秋天,这个愿望还是没完成。
“你的黑黑不出来,就证明他不饿呗,饿了自然就出来了。”黑绍道,给白溏一个个喂虾饺,不想讨论鱼的问题,容易扯出不必要的端倪。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白溏对他的“恩鱼”的挂念和执着。
“我跟你说,黑黑吃得可多了,刚开始到我家的时候,就说这白糖糕,一次顶天是两三块,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食量大得惊人,给多少喂多少,跟个无底洞似的,有一天我也糊涂了,冷不丁儿喂给他整整一屉,提心吊胆了一天,生怕他撑死,就怕他翻到水面上来飘着。”
“还有啊,黑黑特别霸道,他一冒头,其他的鱼都躲得远远的,连个泡泡都不敢吐,眼看着池子里的鱼是越来越少,估计都让他吃了。”
“黑绍,我跟你说,我那鱼可聪明了,还懂撒娇,懂安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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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起池中的鱼,白溏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兴致极高,滔滔不绝,一口气将鱼儿的形貌,性情,大大小小的趣事说了个通透。
黑绍作为故事的主人公,认真听着白溏的述说,一方面感动白溏对他的关心,另一方面自我吃醋不断,总之,心情复杂不已,甜蜜又别扭。
“怎么不说了?”黑绍问,觉得白溏看他的眼神有些··诡异。
“黑绍,你别动。”白溏道,站起身来走到黑绍的面前,伸手将黑绍的脸颊夹在手掌之间,与他四目相对,慢慢凑近直到几乎脸面相贴。
“白溏,你···?”黑绍有些忐忑。
“别眨眼”白溏道,扒着黑绍的眼皮左看右看。
果然没看错。
黑绍的眼睛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乌黑的眼珠旁边有一圈淡淡的金色环绕,竟生了一对与黑鱼相似的“乌目金环”,只是鱼儿的金环颜色更深,更亮,黑绍的则不太明显,如果不仔细的话,轻易注意不到。
“白溏,你看什么呢?我眼睛都干了。”黑绍道,被白溏看得心里发毛,眼睛左右晃动。
“没事,就是觉得你的眼睛好看。”白溏终于放过了他,却不想立刻告诉黑绍他的眼睛跟一条鱼相像。
白溏想,等黑绍与鱼儿正式见面的那天,一人一鱼大眼对小眼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黑绍松了一口气,他是不太相信白溏的说法,不过,也不想继续探讨下去,于是道,“我还以为长了脏东西,吓我一跳,白溏,你赶紧把早点吃了,然后去床上躺着,我给你按按腰,松快松快。”
听到这个,白溏思及腰痛原因,面上一红,瞥了黑绍一眼,老老实实吃东西,不再言语。
黑绍心中一动,决定以后好好利用白溏脸皮薄这个特点。
“这个力道行吗?”黑绍问。
“再重一点儿,对,就这样。”白溏道,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黑绍的手掌宽大,带着温度,所过之处好像被温水泡过一般,将酸痛都带走了。白溏起初还跟黑绍聊着,可随着身上的感觉越来越舒适,慢慢地又有了睡意,不知不觉中进入了香甜梦乡。
黑绍见人睡了,手指轻弹,消去白溏眼下微微的青色,为人盖好被子,在床边看顾了一会儿后才离去。
他并未施法遁形,而是一步步从白家走回水仙阁,他边走边想,不知道怎样向白溏透露他的妖的身份。
他与白溏只剩下这一层的隔阂了,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将现有的一切变成镜花水月,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黑绍想得专心,因而忽略了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直到走进了水仙阁都未察觉。
······
徐家酒楼越发破败了。
徐惠站在街上,看着自家的产业如此荒凉,心里头为家里的生计忧心不已。她回头看向对面,正值午时,水仙阁门前车水马龙,源源不断。
徐家沦落至此,都是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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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错。
“惠儿,怎么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别累坏了身子。”徐昌图道,将女儿接了进去,对水仙阁视而不见。
“爹,这店里也没几个人,就别顶着了,赶紧脱手,还能赚些银子维持家计。”徐惠道。
这地方算是废了,坚持无益。
“爹也明白,可是爹不甘心啊。”徐昌图道,苍老神态尽显,早没了当初的傲慢样子。
“爹,事已至此,不甘心有什么用,赶紧想后路才是啊,我如今仗着身怀有孕,还能从刘家得些好处,等以后可怎么办?就算我做得再好,就算我生下了儿子,刘家也不可能让我天天接济娘家啊,跟别提咱们这亲事结的不地道,他们父子本就轻视我。”徐惠道。
当初,徐昌图被罚入狱,为了筹备银两,徐惠先下手为强,提前与刘益康生米煮成熟饭,这才有了两家结亲,用得到的聘礼交够了罚款,将徐昌图换了出来。故而,在刘家父子的眼里,徐惠早就不是个贤惠女子,娶她进门实属被逼无奈,幸亏,她的肚子争气,否则的话,日子恐怕好过不了。
“惠儿,爹知道你的难处,也不会让你为难。”徐昌图摆摆手,“罢了,明日我就将店关了。”
“爹,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您也别灰心丧气,咱们换个地方,从头再来就是,杭州城容不下咱们,还有别的地方容得下咱们,凭着您这么多年的经验,操持份家业是轻而易举的呀。”徐惠道,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银票,“爹,这是我这些日子攒下来的,您先拿去用,我现在身子重了,以后不会经常出来走动了。”
“乖女儿,这钱你自己留着吧。”徐昌图道,又将银票塞到了徐惠的手中。
眼下,他徐家能指望的只有这个女儿了。
“爹,你安心拿着”徐惠道,重新将银票推回去,“爹,女儿知道你心中气不过,然而水仙阁已然彻底站稳脚跟,又有黑绍等人帮衬,咱们再想从中作梗恐怕是难上加难了,不过,女儿也不会眼睁睁看您受欺负,一定会帮您把这口气给出了。”
“惠儿,你有什么法子了?”徐昌图眼睛一亮,徐惠说的话正合心意。
“爹,女儿自有好法子,虽然不能重创水仙阁,却能让白家一帮人吃不了兜着走,您就等着瞧吧。”徐惠道,目中狠毒不已。
白溏,我徐惠动不了你,难道还不能动动你的身边人吗?
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白溏不知自己惹上无端之祸,于晚间来到了水仙阁,今日约好与刘成见面的。
“你既然打定主意不收下刘成,今日这面见了,怕是会招他的恨吧。”黑绍道,直觉刘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他心术不正,见或不见都会恨我,结果都一样,所以还是见一见好。”白溏道。
徐家安分许久,虽然白溏料想他们不可能再翻出新花样来对付水仙阁,但只要是与徐家有关的人,事,他都要了解了解,以备不时之需。
见面三分情,他不会收下刘成当大师傅,却会给刘成好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