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GoldenWings〔九）
小王子最近不大开心。
这是恶龙在观察了一个月之后得出的结论。
尽管他给小王子掳来了世界上最柔软的天鹅绒铺成的被窝来助他睡眠，尽管他给小王子掳来了侏儒族做的玩具来供他玩乐逗他开心，可是厄尔每次看见这些，只会微笑着说声谢谢。
那个微笑只是出于礼貌而已，即使他不大懂人类的情绪，他能够看出小王子并不是真的开心。
“恶龙先生，你能够变成人形陪陪我吗？”
恶龙闻言低头。
厄尔湛蓝色的双眼正注视着自己，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
大概没有龙能够在这双眼的注视下说谎。
“不能。”恶龙的语气头一次变的严厉，态度也异常坚决。
因为恶龙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灵魂，只有当他变成人形的时候才会出现，但那丝灵魂并不强大，至少无法强大于他。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他才能够主宰这个身体，处于主导的地位。
若变人的次数多起来，恶龙无法保证他是否还能够处于主导的地位。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另外一个灵魂共享着记忆，几乎可以算是同一个‘龙’了，但恶龙依旧不想冒这个险，他不喜欢被他人所主宰，这是天性，无法改变。
“哦”厄尔的请求被拒绝后，焉焉的垂下脑袋，脸上写满了失落，整个人都缩到了巢穴的角落里。
“厄尔。”恶龙看着厄尔纳闷的问道：“比起龙的形态，你更喜欢我人的形态吗？”
吴明:“嗯”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惜恶龙却并不想在变回人类的形态了，他甚至开始有些嫉妒，有些赌气，那拥有人类形态的他。
为什么会喜欢人类的形态啊！
人类的形态没有坚硬的鳞片来防御攻击，没有锋利的利爪来劈开山脉，甚至还需要睡觉，要知道龙族是从不需要睡觉的，那金色的瞳孔从出生开始要一直到死亡时才会闭上。
恶龙越来越想不通了...
他不知道怎么让小王子开心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小王子更喜欢点龙族的形态，于是他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讨好小王子。
恶龙凭借着他能够抵御利刃和魔法的龙鳞，闯入了精灵族的圣地，夺走了生命树上的果实。生命树的果实能够温养生物的灵魂、凝固生物的时间、味道如秋天熟透的浆果那般甜美，恶龙隔着果皮都能够闻到里面果肉散发的芳香。
厄尔一定会喜欢的吧？
当他看到的时候一定会露处开心的笑容吧？
他将这个送给厄尔，可厄尔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便接过果实吃了下去。
那表情就好像在吃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果实一样。
看着厄尔的样子，恶龙把自己想好的台词吞入肚中，打消了告诉厄尔这个果实到底有多么珍贵的念头。
既然这个厄尔不感兴趣，那就在抢一些厄尔感兴趣的东西来吧。
把这块大陆上所有的宝物都堆在厄尔的面前，他总会感兴趣的看两眼。
恶龙坚定着这个念头，扑扇着自己的翅膀，飞出了自己的巢穴。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东西能够提起厄尔的兴趣，那便是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
即便是在漆黑的深夜，闪耀的黄金依旧让人难以闭眼。周围的宝石和金币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映照在吴明的眼里，让他无法安眠。
暗金色的光芒映射在苍白的肌肤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r”
吴明湛蓝色的眸子里倒影着能够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财宝，他随意的捧起一捧金币，如同洗浴般将金币轻轻的滑落在身上。
“这些财宝...还不够多吗？”
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财宝已经足以将世间的任何生物淹没，除了他们自己内心无穷无止的欲\望。
[...在等等]
[你现在已经拿到了精灵族生命树结下的果实。]
[在等那头傻龙把魔族镶在魔刃上的紫罗兰宝石抢来，把侏儒族用来锻造万物的神锤抢来，把人类光明教廷的权杖抢来，把巨人族的能够看透一切的魔眼抢来，把兽族供奉为圣物的兽血抢来，你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只需要在静静的等待一段时日便可，那头恶龙总有一天会将r说的那些东西双手奉上，摆在他的面前。
吴明垂下了眼，掩去了湛蓝色眸中的一片黯然。
“他会死。”
吴明的语气平淡，不带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诉着一件事实。
如果恶龙真的像r说的那样抢夺走了各族的财宝，那么各族必定会联合起来对付他。届时，就算恶龙在强大，也无法对抗联合起来的各族进攻。
[你在乎吗？]
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在乎吗？
吴明抿紧薄唇，一声不吭。
[啊啊，话题太沉闷了。]r忽然调转语调，故作轻快的说道：[反正这个世界恶龙本来就是要死的，这个是既定的，就算你不做他也会死啦，别太有负担。]
[而且他死了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和赫晨一起到下一个世界啊。和一个恢复了记忆的赫晨到下一个世界，不是很好吗~]
“...”
吴明闭上了双眼，裹着天鹅绒的被子，不在说话。
也不知那号称大陆上最温暖、最柔软、最助人睡眠的天鹅绒，有没有让吴明做个好梦。
...
“好看吗？”恶龙裂开嘴，一双金色的兽瞳满怀期望的瞪着面前的人，希望面前的人能够开心起来。
吴明看着自己手中的紫罗兰宝石，紫色的宝石在光线下流转出妖异的流光，如同魔的双眼，妖异而危险。
“恶龙先生，你受伤了。”吴明没有回答恶龙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宝石抛到了金币堆中，看着恶龙背部流着鲜血的伤口。
那里的龙鳞不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撬开，露出了里面脆弱的内皮。暗红色的鲜血顺着伤口留下，侵染了周围的龙鳞。
“啊。”恶龙有些慌张的挡住吴明的视线，故作轻松的解释道：“不过是一群上蹿下跳的小蝙蝠联合了无鳞佬和小虫子对付我罢了，我伤口愈合的快，很快就好了。”
侏儒的神锤、教皇的权杖、生命树的果实、兽族的兽血、巨人的魔眼，算上恶龙刚刚抢来的宝石，所有东西都齐了。
大陆上所有的财宝，恶龙几乎全部都抢到了巢穴中。
吴明开口：“恶龙先生。”
恶龙瞪着兽瞳，有些期待吴明接下来要说的话。
“w...”
“轰隆”
吴明刚刚开口，一声巨大的声响将他要说的话给盖过，随后仿佛受到了攻击，巢穴中很多的小石块纷纷落了下来。
恶龙立马展开巨大的龙翼，将吴明给保护在怀中。
“喂，恶龙，交出教皇的权杖和巢穴中抢来的财宝，我们饶你不死。”
“不，恶龙你居然敢抢走生命树的果实，就算死了无法饶恕你的罪行。”
巢穴外面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吵闹声和攻击的声音，将吴明打算说的话给盖过。
“啧，这些可恶的无鳞佬，厄尔，我把他们解决了就回来。”恶龙的鼻孔十分气愤的喷了一口气，刚打算飞出去，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了，你刚刚打算说什么？”
“没什么。”吴明翘起嘴角，淡淡的酒窝浮现在了脸上：“恶龙先生，祝你胜利。”
吴明展开翅膀，金色的羽翼让黄金遍布的巢穴都黯淡无光，或许因为太久没有展开，那一刻，恶龙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吴明走上前去，抱了抱恶龙。
“嗯，我一定会胜利的。”
恶龙有些高兴，甩着自己的尾巴，扑扇着翅膀从洞口出去了。
在恶龙的身影飞出洞口的一瞬，吴明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看着自己身后的金色翅膀，轻声道：“身为全世界最美丽的翅膀，却唯独不会飞翔，很讽刺吧？”
“你...想飞吗？”
身后的金色翅膀如同听懂了吴明的话一般，竟然轻轻的颤动了起来。
随后，翅膀振动的弧度越来越大，柔风缓缓的将吴明托起，他被身后的翅膀带向了高空。
月明星稀。
无数的光团打在了恶龙的身上，如同炸开的烟花一般，五彩斑斓。
焦黑的龙鳞，炸开的皮肉，无数的利刃，弓箭，炮弹，朝着恶龙庞大的身躯刺去。有的被坚实的龙鳞挡住，而更多的则是刺入了皮肉之中。
第一把刺入的利刃并不深，甚至对于恶龙来说有些不痛不痒，但随着后面一把有一把仿佛无情无尽的利刃刺入他身体里，渐渐的，伤口流出了鲜血，染红了地面。
“快，我已经刺入恶龙的心脏了！！！他快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把众人的斗志了燃烧了起来，众人前仆后继，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朝着眼前庞大的身影攻击着。
加油，加油，恶龙就快倒下了。
恶龙的巢穴就在眼前，只要倒下就可以冲进去搬空他的财宝了！
或许是众人都陷入了战斗的狂热，从巢穴中飞出来的吴明反而没怎么被人注意到。即使有人喊天上好像有人飞出来，也很快被淹没在了打斗声中。
终于，恶龙倒下了。
“我们，我们战胜了恶龙！”
随着欢呼声，众人分为了两拨，一波留在恶龙那里，企图将恶龙的身体分割，毕竟恶龙的全身都可称之为宝贝，即使只是带回去了一个龙指甲也不枉此行。
另外一拨则朝着恶龙的巢穴冲去，目标是恶龙巢穴中的宝物。
吴明在高空中俯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宛若高高在上的神邸俯视着下面的蚁蝼。
可是依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他们还在忙于分割着财宝。
直到吴明缓缓的在恶龙的身旁停下，巨大的光罩隔断了所有忙于分割恶龙身体的人，隔断了他们切割恶龙身体的动作，才有人开始渐渐注意到他。
“这，这巨大的光罩，是光明神降临了吗？！”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有人神情激动的跪了下来：“一定是因为我们的屠龙行动做的很好，感动了光明神，所以才会降临来祝福我们！”
越来越多的人神情激动的跪了下来，吴明却连抬眼看他们都懒的去看。
“恶龙先生。”吴明俯下身来，看着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恶龙。
他坚硬的龙角上已经插\入了一把利刃，显然是有人正割到一半的杰作。
他的左眼已经被人挖去，只留下黝黑的黑洞，相传吃掉龙眼的人能够永远不需要休眠，并且精神百倍。
背部被凿开的龙鳞、已经被割了一半的爪子、这条恶龙早已伤痕累累，他的全身都是痕迹。
——罪恶的痕迹。
“你的确是一条‘罪恶’的龙啊。”吴明忽的笑了。
因为你全身都刻满了罪恶的痕迹。
“是啊。”恶龙裂开嘴角，大口大口的龙血从嘴缝中流出。
魔族的人看到之后皱眉，他们不信光明神自然不会对眼前的人跪拜。而那些从龙嘴缝中流出的鲜血，则是无价之宝，这样白白的流掉真是浪费。
若不是那人身上的光芒是在太引他们忌惮，他们一定会上前直接抢夺的。
恶龙艰难的伸出了爪子，轻轻的抚摸着吴明的脸庞。金色的兽瞳中是一片的柔和，一如晚霞时即将降落的太阳，将金色的余辉洒向了大地。
“笑一笑吧。”
我做了那么多得事，将全世界的财宝堆在你的面前。
“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就是为了你能够笑起来。
“...蠢龙。”
吴明终于笑了，淡淡的笑容挂在他的嘴角，身前的光罩，给他的面庞渡上了圣洁的光芒，显得那样的温和。
恶龙就在这样温和的笑容中，闭上了自己从出生以来都未曾闭上的双眼。
看着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恶龙，吴明偏头，看着自己身后巨大的金色羽翼。
“所以说。”
“这对金色的翅膀到底有什么用？”
吴明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将自己翅膀上的羽毛扯下，激烈的疼痛瞬间涌入了脑海甚至牵连着心脏，吴明颤了颤。
继续拔着自己翅膀的羽毛，就像是惩罚一般，当痛意涌上心脏时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种麻酥的快感。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与之鲜明对比的，是他拔羽毛的动作越发疯狂。
就像一个疯狂的狂舞者，一个自残的神经病。
[孩子，我眷顾你，给你世界上最美丽的翅膀，不是这样让你痛苦的。]
随着一道祥和的声音，一个白色的身影降临在了吴明的面前。它的全身都散发出祥和的光芒，而它的面庞却被强烈的白光所遮掩。
“你是？”吴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中还攥着一把金色的羽毛。
[我是你的父，我是爱你的神。]白色的身影解释着，一道白色的光团从他手中升起，包裹住了吴明的翅膀：[我最疼爱的孩子，我不忍心你再在这人间遭受疾苦。我将带你去往神界，你愿意吗？]
白色的身影朝吴明伸出了手。
那一刻，吴明的眼前好像看到了神界的场景，白色羽翼的天使在微笑着欢迎他，可爱的小精灵在他身边吹着喇叭欢呼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吴明偏头，有看着远处的巢穴。
虽然隔着巢穴，但是他已经能够看到里面的人们因为巢穴的财宝而露出的贪婪面庞，甚至因为财宝的分配而产生的厮杀，和眼前美好的场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但他却缩回了手，说道：“我不想去神界，父，我能以此为代价实现一个愿望吗？”
白色身影忽的笑了。
“我仁慈的孩子啊，是想要复活这头巨龙吗？你只需要以你身后的金色羽翼作为代价便可，你依旧可以和我一同去往神界。”
“不。”吴明摇头。
复活巨龙又什么用？只要这些人还在，复活百次、万次、都是徒劳，巨龙都会被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杀死。
恶龙抢夺财宝是为了讨的自己开心，而他却没有杀过任何人。
是的，刚才那场战争他看在眼里，恶龙只是单纯的防御着，他并没有取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即使那些人已经对他下了杀手。
而这些人，为了财宝，为了利益，不仅能够杀死恶龙，甚至连身旁的盟友都能够下手。
他湛蓝色的眼眸中透露出疯狂的情绪。
“父，我的愿望是：我要以去往神界的代价诅咒这片大陆永无安生之日。”
“只要这片大陆还有活着的生物，只要多纳姆河还没有干涸，只要苏娜兰的火山的岩浆还在蒸腾，那么这片大陆便征战不断，永无和平之日。”
或许是因为吴明眼中的情绪太为疯狂，白色的身影居然愣住了。
但随后，白色的身影有些无奈的叹息道：“孩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吴明答道。
“哪怕以自身的生命为代价？”白色的身影继续问道。
“是！”
“那么...”白色的身影叹了口气，眼前的人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即使是如此任性的要求他也依旧不忍心拒绝。
“如你所愿，孩子。”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吴明背后的金色羽翼，渐渐染上了乌黑的杂质，如墨侵染入水中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很快，原本的金色羽翼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黑如黑夜般的翅膀，那对翅膀所沾染的，正是世间的所有贪欲，所有邪念。
那黑，就如同病毒一样扩散，扩散入了吴明的全身，在吴明身体的最后一处被邪念所侵染时，他的身影也如玻璃般破碎开来，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飞往了大陆的各处。
那些黑色的种子，渐渐散播在了大陆的各处，凭着邪念滋养着，渐渐的生根发芽。
那些参与屠龙的人，起初对于吴明的诅咒还不信，但随着爆发的越来越频繁的战争，和各种族间越来越多的摩擦，越来越多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才渐渐有了悔过、反省之意。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黑色的种子早已以心为土，以邪念为肥料，长成了苍天大树。
此后的大陆，果然战争不断，永无和平之日。
[任务完成，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