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人的日常(六)
伟大存在……听到弗纳尔的话语,巴顿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某些记忆一下奔涌了出来。
这让他难以遏制自己的恐惧,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多年前那次考古活动中,所有的噩梦都从看见类似的描述开始!
就在巴顿身体颤抖,想要掉头逃跑时,“合规部”副主管竟主动向弗纳尔提出了问题:
“既然你已经感受到了那位伟大存在的意志,那为什么不与追踪你的第四纪遗民们和解?”
弗纳尔的鼻息骤然沉重了一些,仿佛喷薄出了淡淡的,惨白色的雾气。
他的嗓音也跟着变高:
“他们不是全身心的信奉,他们还有所保留!”
弗纳尔说话间,半坍塌的房屋内,稀薄到难以看见的淡白雾气弥漫开来,散发出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巴顿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却没有心情去思考。
他只想离开这里,逃避快要奔涌而出的危险。
帕切科却相当镇定,他看着弗纳尔,态度亲切地问道:
“你一直拜访巴顿先生,给基金会写信,是希望我们提供哪些帮助?”
听到这句话,巴顿一下愣住。
如果换一个诚,他绝对会以为帕切科在问弗纳尔需要什么样的法律援助!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只剩两个选择了吗?要么逃走报警,要么掏出武器,给弗纳尔一枪或一棒……巴顿对帕切科的处理方式充满疑惑。
鼻端有淡白雾气袅绕,眼眸流淌浅灰光芒的的弗纳尔对这样的交流毫无抵触,他的表情沉淀了下来,语气略带威严感地回答道:
“两件事情。
“一是拿着这件物品前往郊外,等傍晚再返回。”
说话间,弗纳尔丢出了一个细脖子的玻璃瓶。
这玻璃瓶似乎非常结实,哪怕摔在了地上,碰到了石头,也没出现半点损毁。
而它的内部充盈着淡白的,稀薄的,近乎虚幻的雾气。
这个刹那,巴顿敏锐地察觉到帕切科这位“合规部”副主管的身体僵硬了一些,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弗纳尔没去观察他们两人的反应,继续说道:
“二是在搜集古物的时候,帮我寻找类似这样的物品。”
他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将它展了开来。
纸张上描绘着一盏造型奇特的灯,它就如同一个微缩的水壶,壶口延伸出了灯芯。
“……没有问题。”帕切科沉默了两秒后,用区别于刚才的,略显低沉的嗓音回答道。
“那就好,哈哈,你不觉得我们的相遇不是一种巧合吗?”弗纳尔随即丢下了那张纸,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半坍塌的房屋高处。
他如同一只狒狒,身形敏捷地攀爬着,跳跃着,很快就消失在了巴顿和帕切科的眼前。
“我们接下来怎么……”巴顿侧头看向那位“合规部”副主管道。
他话未说完,突然停顿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帕切科僵立于原地,呼吸极为沉重。
除此之外,帕切科的体表还隐约长出了一根根粗黑的卷毛,肌肉鼓胀了起来,让黑色呢制大衣绷得很紧。
……怪物……怪物……巴顿的瞳孔急剧放大,似乎想要看清楚帕切科现在的模样。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帕切科身上的异常消失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道:
“我们在这里等待。”
“……需要将它们捡起来吗?”巴顿指了指地上的细颈瓶和纸张。
帕切科嘴角动了一下道:
“你可以去拾取。
“但之后必须与我保持一段距离。”
巴顿脱口而出道:
“那个玻璃瓶里装的雾气会对你造成影响?”
“有的事情,即使不能肯定,也最好不要鲁莽尝试。”帕切科依旧未做正面的回答。
和他交流真的很累……巴顿想了想,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细颈瓶和纸张的前方。
他刚弯下腰,拿住那两件物品,眼前突然就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紧接着,一双靴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这双靴子一只前端尖长翘起,一只和当前流行的圆头靴相似,仿佛属于两个人。
巴顿心中一紧,猛地直起身体,望向了前方。
他的对面,站着一位女士。
这女士身穿分成两幅的长裙,一边繁复,一边简洁,一边包容了多种色彩,一边是纯粹的黑色。
这样不对称的打扮让巴顿本能就暴躁了起来,想要撕掉对方的衣物,给她一条正常的裙子和一双正常的靴子。
这样的冲动不含一点男性对女性的侵害欲望,纯粹来源于对那种审美的厌恶和反感。
强行忍耐住不适后,巴顿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女士的头部。
她有张相当漂亮的脸孔,鼻梁高挺,嘴唇丰润,眼睛是少见的深灰色,年龄大概在二十到三十之间。
巴顿没有惊艳的感觉,反倒觉得对方的长相透着说不出的奇怪。
隔了几秒,他终于明白了奇怪的来源:
那位女士的脸孔缺乏表情,不像真人,更接近蜡像。
“弗纳尔已经离开了。”“合规部”副主管帕切科似乎彻底缓了过来,主动开口道。
那位女士的目光扫过了巴顿手中的细颈瓶和纸张:
“他要你们做什么?”
“把这个瓶子带到郊外,等傍晚再返回,另外,帮他寻找纸张上描绘的物品。”帕切科相当坦然地回答道,摆出了一幅不愿意和对方为敌的姿态。
那位女士点了点头道:
“把瓶子给我。”
她说完之后,巴顿像是听见了某个无法违抗的命令,本能就将手中的细颈瓶扔向了对方。
“你是塔玛拉家族的人?”帕切科抓住这个机会,开口问道。
那位女士接住细颈瓶,低头看了一眼道: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们。”
帕切科微笑回应道:
“事实上,从第四纪结束到现在,一直有塔玛拉家族的人活跃,只是数量非常稀少。
“你听说过灵知会吗?”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那位女士简单回答了一句后,身体飞快淡化,凭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