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入仕之法

    刘贤笑道：“我固然可以暂且虚与委蛇！但中原士族如今既然已经纷纷依附于曹贼，几乎所有重注都已然下在了曹丕身上，我便是虚与委蛇也得不到多少好处。既然他们十分之力，已有九分付给了曹魏，剩下这一分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与其倾尽力，去争取这聊胜于无的助力，反倒落下口实，给日后北伐成功之后治理天下带来阻碍，不如从一开始就摆明车马，彻底与中原理清关系。免得日后敌我混淆，傻傻分不清楚！”

    庞统道：“大王认为中原士族是敌人？”

    刘贤点头道：“你也看见了，琅琊王家此时并无官职，但见我军北伐，却仍旧组织了族中私兵拼死抵挡。由此可见，北方士族已然几乎是盘倒向曹魏了。唉，九品官人法虽从长远来看，于国不利，但就目前来说，的确是稳固曹魏伪朝的利器。当此之时，曹魏已然尽得中原士族之心，众士族为了保住胜利果实，必定会力扶保曹魏，与我作对。此是中原士族先将我当成了敌人，而不是我主动视之为敌。”

    庞统沉吟道：“若是我们也实行九品官人法，或许能使中原士族在汉魏之间，有所摇摆，大大减轻我军北伐的压力。”

    刘贤摇头道：“中原士族的利益已然与曹魏捆绑在一起，我就算紧跟着颁布此法，待到北伐成功之日，中原士族得到的利益也必定比不上此时依附曹丕的利益。既然如此，他们又如何会舍曹魏而改为依附我？我军要夺取中原，依旧还是要打。与其打过之后，又把他们拉起来，不如一下子打疼打垮，让这些左右摇摆，投机取利之辈输个底朝天，永远也翻不了身。以为后来者之戒！”

    庞统沉默片刻，道：“大王待我推心置腹，我也就明言了。中原士族捐弃汉室，依附曹魏，于我大汉而言，尽皆有罪，我自然不会向着他们说话。不过在荆州、扬州，也有许多士族，都算是依附于我军的。他们之中必定也有许多人盼望着大王能施行九品官人法。”

    刘贤看了看庞统，道：“那么依军师之见，这九品官人法好还是不好呢？”

    庞统道：“自然是不算好！不过短期而言，也可凝聚士人之心。其实我虽出身士族，但为大王计，为天下计，就本心来说，也是不愿意陛下施行此法的。只是相比而言，以前汉室施行的察举征辟之制度，却是差了许多。九品官人法以中正官品评士人，虽说落于门第之见，但至少有了统一品评定级这个程序，表面上做到了公平。而征辟察举则看郡县主官之意，虽说被举荐之人犯错，举主有担保连坐之责，但相对来讲，却始终太过随意了些。”

    刘贤点了点头，道：“军师说的是！今后察举征辟之法仅能作为入仕的补充，要严格规定数量，且被举荐者还当培训观政一段时间，方能正式授予官职，不能成为主流。”

    庞统道：“大王既看不上察举征辟，又觉得九品官人法隐患太大。那么日后该如何取士呢？中原士人，不只是世家大族，在经过了九品官人法这个表面公平，在其初期也必定尽量公正的取士之法之后，恐怕再想回到察举入仕的话，将会大为失望的。以我之见，其实只要将这九品官人法中的门第限制给剥离掉，那它也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制度。王祥虽是为中原士族说话，但他有一句话也没有说错，日后大王北伐中原，恢复汉统，必然需要大批量的士人治理天下。而天下士人，一半在士族。真有才能的，更是九成以上都在士族啊！”

    刘贤笑道：“军师忘了，我已在荆州、扬州大力推行义务教育，至今已有六年，其中有乡亭蒙学，县乡小学，郡县中学，州郡大学等各个级别。所谓学以致用，等这些人成长起来，每年都能有近千学子从大学毕业，有数千乃至上万的学子从中学毕业。这些人都能写会算，又从小在课堂之上学了许杂科之学，粗略知道些天文地理、兵农工商、政令律法，稍加培训指导便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吏员。我们日后并不缺少基层官吏，实在没有必要去看世家大族的脸色行事。”

    庞统讶道：“大王要用学校的学子去出任官职？只是他们太年轻了吧，况且学校所学，我也看过，每一年的教材都教的不算精深，只怕培养不出大才吧。这，用于补充下级官吏倒还可以，怕是难当大任啊！”

    刘贤笑道：“所谓猛将必发于卒伍，宰辅必起于州郡。我如今有军师，还有陆逊、刘巴、蒋琬、费诗、王累、潘濬、向朗、习珍、庞林、张温、顾济、诸葛瑾等人，再年轻的还有经历过学校教育的费祎、董允、庞宏、黄崇等，都是可造之才。三十年内，我并不缺乏宰辅之臣。而三十年后，我相信天下早已经安定，这些从学校出来的学子，经过数十年历年，其中也当能涌现出一些良才，实现天下平稳交接应该不是难事。”

    庞统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大王这个想法是好！只是若要今后入仕为官都必须是学校毕业之生员的话，则只怕今后十数年之内，大王辖下都将是荆州、交州士人的天下。十年之后，扬州士人才会渐渐追上来。而中原最后兴办学校，这一步慢，步步慢，等到中原学子成长起来，朝中官吏已然大多是荆州、扬州之士了，中原学子想要争回权力，怕是五六十年之后都未必能成。虽说荆州是大王的起家之地，理当予以重用，但我怕长此以往，会造成荆人排外，最终形成南北对立的朋党之争啊！”

    刘贤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军师是怕数十年后，荆扬之人会刻意打压中原学子？”

    这也不是不可能，历史上宋明时代便是南北对立严重，最后在科举之上不得不实行南北分榜，方才解决问题。

    当下刘贤想了想，道：“暂且先以学校生员为入仕之主流，辅以科举和察举征辟之法，总要让跟着打天下的荆州人得到些利益，这才是赏功之意。等到二三十年之后，若真出现了南北对立的苗头，那便实行南北分榜，分配好入仕名额也就是了。彼时天下安定，解决起来多半会比现在顾忌要少一些。”

    庞统闻言，点了点头。

    在刘贤与庞统商谈今后取士之法的时候，关陇之地，刘备的大军经过艰难跋涉也终于进入了关中平原，一时间八百里秦川烽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