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枪剑再相逢

    赵云驻守鄣县，在襄武被陆逊攻破，刘备退守首阳的情况下，如今赵云的兵马已经成了刘备军的突出部。既然刘备点燃山火，使得陆逊的兵马暂时无法大举进击首阳，那么回过头来先消灭赵云之军也就是最佳的选择了。

    不过赵云手中仅只三千兵马，倒是用不着调动大军，当下陆逊将大军退回冀县，沿路设置营垒，以供运粮队驻扎，随后想了想，命史阿、韩龙领兵前去鄣县助战。

    史阿得令，心下大为激动，当即与韩龙领重骑、轻步各二千人直往鄣县而去。

    马超闻听史阿等人到来，当即亲自出营迎接，众军安置完毕，就听史阿道：“马将军攻打鄣县，不知战况如何？”

    马超闻言，沉吟品片刻，道：“张颌调走之后，我本以为赵云独木难支，因此多番挑战，却不想那赵云极为勇猛，居然一反常态地主动出城应战。此人枪法刚柔并济，已入化境，凶险异常，我一时不察，倒叫他连杀了我麾下几员战将。不得已，只好亲自出战与之相斗。说来惭愧，我平生从不服人，当年与许褚鏖战，战况虽然激烈，但交手过程却都在我掌控之中。然而那赵云出手之快，简直是如幻如电，一杆银枪在他手中宛如活的一般，难以揣测。我每次与他交手二三十回合之后，便即会不由自主地有受制于人的感觉。”

    史阿闻言，摸了摸肩膀，叹道：“赵云的枪法我是深有体会的，的确已经是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不唯仅只是一员沙场猛将而已。”

    旁边韩龙道：“师傅不必感怀，明日我去向赵云挑战，看他武艺究竟如何！”

    史阿沉默片刻，道：“交手三十招，我会下令鸣金收兵。你的剑法虽然在刺杀草原之主窦宾之后，气势越发凌厉，假以时日，成就不定无可限量。但赵云老辣，非常人可比，持久恶斗下去，我怕你经验不足，将会吃亏。你还年轻，倘若有何伤损，岂不悔之无及。”

    韩龙闻言，看了看史阿凝重的脸色，顿时心下一凛，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史阿对赵云的忌惮。

    马超听了史阿、韩龙的话，当即笑道：“赵云武艺虽强，但如今战场形势已经明朗，我军占了绝对的上风。你们来后，我军之中的石炮、大黄弩、蹶张弩等器械也完备了。实在没有必要去与他争匹夫之勇。他若是不降也不退，我们就挥军大举攻城。我就不信，凭赵云手中区区三千骑兵，他还能翻天不成！我一人足以将他挡住，如今更有史阿将军和韩龙将军相助，何惧赵云？”

    当下众将商议定，各去安睡。

    次日，马超、史阿、韩龙领兵到了鄣县城下叫战，赵云见远处汉军的军阵之中多了许多石炮、重弩，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要知道城中虽然紧急制作了些投石机和翻石车，但耗时费力才能制成的车弩和蹶张弩等重弩却并没有，事实上刘备军中的仅有的重弩都损失在了陇关、上邽、冀县等各处战场，如今军中重弩奇缺，鄣县这边赵云麾下三千兵马都是骑兵，根本就没有重弩。此时眼见汉军弩阵严整，缓缓往鄣县这边推进过来，赵云顿时皱眉不已。

    在仔细看了汉军之中的旗号之后，赵云当即领兵出城，径来汉军阵前叫战道：“史阿，当年我二人决斗，是你败了。如今你又来找我，是想再战一场吗？”

    史阿闻言，笑了一下，道：“好啊！”当下史阿催马上前，与赵云交锋，双方连斗七个回合，史阿虚晃一剑，勒马回走。

    赵云见状，也不追赶，在后喝问道：“史阿，你的剑法的确颇有长进，若非肩胛有旧伤，我们胜负难料。只是你今日既然避战，又何必前来？”

    史阿笑了笑，道：“几年前我邀天之幸，收得一徒，多年调教，剑法也还过得去。前年蒙陛下差遣往草原刺杀窦宾，一击得手，全身而退。今日我把他带来了，想请赵兄指点一二。”

    赵云闻言，目光一闪，道：“哦？莫不是剑客韩龙？前年鲜卑意图大举入侵中原，却被他一剑击杀首领，自此强者远遁，弱者请服，边地遂安。如此英雄，我也早欲一见。”

    史阿当即招手叫韩龙过来，为赵云介绍了一下。就见赵云上下打量了一下韩龙，随后点头道：“果然英气勃勃！说来我们在蒲津战场应该是见过的，只是当时未曾通名交手。今日你来，是欲要为你师父报当日战败之仇吗？”

    韩龙未及搭话，就听史阿大笑道：“赵兄说笑了！当日我们是擂台必无，胜败生死无怨，哪来的仇恨？这报仇之说，不必再提。我这劣徒乃是晚辈，赵兄乃是当今枪法宗师，今日只是请赵兄指点指点他，让他也知道一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免得坐井观天。我们今日不论军国大事，只论枪法剑术。”

    赵云点了点头，当下提枪道：“既然史兄对贵高徒如此有信心，那就请吧！”

    史阿闻言，点了点头。韩龙当即拔剑在手，催马上前，往赵云刺了过去。

    赵云也有心称量韩龙的剑法，因此故意放缓了强势，交手七八回合之后，心下暗自点头。这才展开枪法，灵动莫测的枪势将韩龙全身笼罩，韩龙顿时赶到压力倍增，当下谨守心神，手中剑法一招一式施展开来，护住全身，斗到二十回合时，韩龙剑法一变，剑尖急速抖动之间，一连化出十二道剑影，直往赵云刺去。赵云也将枪一抖，抖出十二朵枪花将韩龙的剑影一一刺散。

    双方战马交错而过，赵云拨马回来，望着韩龙点头道：“你的剑法有如此造诣，难怪能刺杀草原之主。”说着，转头对史阿道：“史兄有此佳徒，足慰平生啊！”

    史阿笑了一下，道：“当年荆南一别之后，我机缘巧合，创出了一路剑法，共有三式。赵兄若是有意，可让韩龙施展给你看。”

    赵云闻言，讶道：“哦，那就请吧！”

    韩龙当即催马而来，如梦似幻、逝者如斯、流星寂灭三招剑法相继使出，赵云也自吃了一惊，银枪一抖，十三朵枪花显现，将韩龙的第一招如梦似幻给挡住，随后白鸟朝凤枪施展开来，枪花上下飘飞，宛如梨花绽放，又如瑞雪飘飘，美不胜收。若说百鸟朝凤枪代表着生的美好，那么逝者如斯这一剑招便是死的叹息，二者碰撞，相互奈何不得。随后面对韩龙的第三剑时，赵云终于全力施展出七探盘蛇枪，那银枪如蟒，枪头如信，吞吐摇摆，明灭变幻，虚实之间，闪耀不定，而流星寂灭则是霎那芳华，转眼消散，生死转换，寂灭无踪。

    三招已过，赵云勒住战马，认真看了看韩龙，随后转头对史阿道：“想不到史兄居然创出如此剑法，又能寻得如此佳徒将此剑法完整传承下来，真是令我羡慕。史兄不愧是剑师高徒，如今剑法推陈出新，更上一层，足可称当代剑法宗师了。”

    史阿笑道：“赵兄过誉了！这一套流星剑法却依旧奈何不得赵兄，可见还需改进。”

    赵云摇头道：“剑乃短兵，适合步战比武。枪乃长兵，适合沙场决胜。在马上其实有许多精妙之处是施展不出来的。史兄这套剑法，很好！”说着，赵云又看了看史阿，点头道：“这个徒弟更好。”

    史阿笑了一下，道：“听闻赵兄有二子，如今也都有十几岁了。想来必是少年英雄，英武不凡。又何必羡慕我这劣徒？”

    赵云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摇了摇头，叹道：“习武与学文一样，天分各有高低，实不可强求。武艺一道，父子故不会藏私，但往往得真传的却是其他门徒。我膝下二子资质平庸，我又一向军务繁忙，未能严加督促，没有给他们打下深厚的根基，此生若无际遇，恐怕难以臻达一流之境了。”

    史阿闻言，也轻叹了一下，随后道：“赵兄，今日以武会友已毕，暂请告辞。明日我便将挥军攻城。”说着，史阿指了指身后数十架石炮、大黄弩，一千张蹶张弩，二千名板甲重骑，和马超麾下万余羌汉联军，对赵云道：“赵兄请看我兵马军械，军容阵型，足可称一声天下强军了！如此千弩齐发，重骑如墙而进，赵兄即便枪法通神，又能抵挡几轮？如今刘备退守首阳，以山火阻隔道路，苟延残喘，败亡可期，赵兄何不弃暗投明，归附我家陛下，我们……。”

    “住口！”赵云不等史阿说完，便即喝道：“我岂是背主之人！若战不能胜，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史阿叹了一下，道：“如今强弱悬殊，决战下去，鄣县终究是保不住的。天下大势到了现在，已经十分明朗了。我家陛下才是天命所归，刘备必将败亡。赵兄又何必一意孤行，徒增将士伤亡，使百姓受苦呢？”

    赵云面无表情地道：“人各有志！”

    史阿点头道：“赵兄既然知道人各有志，为何又要强求麾下士卒为刘备卖命呢？要知道他如今益州、关中都归我军，陇右也基本被我军平定，人心思安，你麾下兵马难道就不思念家中父母妻儿，不想与家人团聚吗？”说着，史阿提高了声音，对赵云身后众军士道：“对方的将士们，当今陛下已经下诏减免关中、益州、陇右等地的赋税钱粮，没有房屋的官府助你们起造房屋，没有田地的官府也为你们分发田地，没有耕牛的，官府更是主动提供耕牛。如此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你们为何还要与他作对？放下兵器，各自回家，从此与家人安稳度日，享受太平，岂非人间乐事？将士们，乱世已经要结束了，放下兵器，各自归家吧！”

    赵云闻言，提枪指着史阿大喝道：“史阿，我敬你是条汉子，你何敢在此乱我军心？”

    史阿道：“赵兄，将士们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如今刘备已经败亡在即，你心志坚定，愿意至死追随刘备那是你的事情。可又何必要拉着麾下将士们一起陪葬？赵兄纵横天下数十年，威名显赫，一向怜贫惜弱，仁义为先。倘若如刘备尚有反击的希望，我绝不会说今日之话。然而如今形势极为明朗，刘备败亡可期，无处可逃，我今日这话并无半句虚言，如何不敢说？”

    赵云闻言，沉默片刻，哼了一声，道：“我今日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明日战场上见吧。”

    当下赵云领兵退入了城中，马超、史阿、韩龙等人也自领兵退回营寨。雷定、苻健、以及叁狼羌的首领迷当等人，都盛赞史阿、韩龙之勇。众羌人见汉军之中猛将迭出，都大为心折。

    却说赵云回到城中，副将夏侯兰见赵云面色难看，当下道：“将军可是被今日史阿阵前所言说的心中惶惑了？”

    赵云看了看夏侯兰，道：“天下形势的确是已经明朗了。刘贤做皇帝，轻徭薄赋，百姓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我们起兵征战天下，是为了维护汉室正统，更重要的却是为了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如今刘贤都做到了，我们却……。我已许身陛下，自当生死相随。但一众将士却……。”

    夏侯兰沉默片刻，道：“既然子龙担心军心不稳，如今敌军大举来援，器械足备，此城也已经不可守了。子龙何不弃了城池，往首阳去寻陛下？这一路数百里跋涉，途中只要稍微放松一点管控，将士愿意离去的便能够自行离去。跟随着大军退到首阳的，那自然便都是死心塌地，生死无怨的士卒。到时候子龙心中指挥起这些兵马来，或许便能再无疑虑了。”

    赵云闻言，道：“陛下委我以守城之责，没有陛下之令，我岂能擅自撤退？”

    夏侯兰叹道：“子龙啊，你既想为陛下尽忠，又想与同袍们论义，心中装着百姓福祉，但又放不下肩上的职责。偏偏如今又是两相冲突之时，你这左也要考虑，右也想兼顾，世间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事啊！顾忌太多，终究只是自苦而已。”

    赵云闻言，沉默不语。正在此时，忽闻刘备有书信送到，赵云急忙拆开一看，顿时道：“陛下准许我便宜行事，看情况自行决定何时撤离鄣县。有了这道命令，我军撤退便是名正言顺了。”

    当下赵云命众军悄悄收拾行装，当夜趁夜出城，往首阳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