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81章 可信之人,可用之人
烈非错刀剑同行,身法疾驰,左右锋刃光芒锐利。
桓义于身边凝聚出一片剑之领域,无数剑形破地而出,宛如雨后春笋,铺散地面。
破地之春笋延绵无尽,向烈非错一路延伸而来,烈非错刀剑轮转,飞身迎击。
一排排春笋破土而出,形成一片剑山火海,最前端已至烈非错面前,烈非错刀剑同行,倏然撞入无尽剑山中。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无尽金鸣奏响,少年身影急纵,最前排剑形在金鸣中脆裂,化作漫天爆散金絮。
刀剑轮转无端,砍,再砍,源源不绝的砍,无数金鸣延续,更激荡起烟尘不绝。
四周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这样的战斗,他们别说插手,就是插嘴都无从而起。
金鸣休止,又一轮惊心动魄之斗告终。
烟尘散去,烈非错与桓义现出身影,两人衣物皆染了尘。
这一次,烈非错的衣角也有些许破损。
——金鎏七绝,这是第几招?四,还是五?
烈非错注视着桓义,眼神依旧沉定如水,凝渊不动。
桓义同样锁定着他,但相比烈非错,他的眼中凛冽煞寒。
现场莫名沉寂了下来,十数息后,桓义才开口道:“方才你说你早已预判我会暗中监视,但即便如此,你也只是预见到这种情况,有一点依旧说不通……”顿了顿,视线更为凌厉。“……你依旧是初来岚阳,你的身边依旧无人可用。”
这是桓义一直压在心头的疑问。
正如他所说,即便烈非错看透他之图谋,预判到他会监控自己,但这并不等同,他就能将自地牢救出的杨震送回烨京。
他依旧无人可用,但就是这样无人可用的烈非错,却已经将杨震送出了,送的无声无息,避开了桓义的耳目。
烈非错淡淡一笑,双掌刀剑敛去泰半:“桓义,你一直存在一个误解,在你看来,我不可能信任来岚阳后初识之人,但……为何我不信呢?”
少年忽然质问道,四周众人乃至桓义面上一呆。
“就因为他们是初识之人,我就不该信任他们,而且是在此时此刻,急需人手的情况下……为什么?”
烈非错又发出一声质问,是啊?为什么?
在桓义的认知中,这个“为什么”根本无需问,但烈非错不是桓义,他问了,所以在桓义认为必定无人可用的情况下,烈非错其实有人可用。
“你……难道说你……”桓义语气颤抖,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然而,下一瞬他即刻否决。
“不,不对,即便你能信任那些初识之人,但我之前监视你时已经确认过,方海一直陪同在你身旁,就算你能信任他,将押送杨震回烨京的任务交给他,他也无法执行。”
桓义断言,方才他察觉到的另一种可能,便是将押送杨震回京的任务秘密交给他于岚阳初结识的人,也就是拥有炁力,有资格肩负押送任务的方海,但即便烈非错能给予信任,在他的情报中方海也一直未离去。
就算他想押送杨震,也是有心无力。
烈非错嘴角微微上扬:“方海……没错,岚阳三班衙役中的炁修实在不多,我本人未动,异象司今次所来之人也未动,如此一来我即便大胆任用,能信任之人也似乎只有方海了,但方海却一直陪同在我身旁……”
言语忽然一顿,眼角笑意腾升:“……只不过,你真能确定,你情报中的那个方海,真的是他本人么?”
轰轰轰——!
雷霆惊炸,四周众人闻言,神情凝滞。
随即,桓义最先反应过来:“跟在你身边的方海,是旁人易容假扮的?”
桓义语气森寒,他想到了这种可能。
“所以说,在你看来,我找了一个同样是炁修之人,然后将其易容成方海,令真正的方海得以脱身,然后去替我办一些,必须炁修才能办的事?”烈非错反问道。
一个凡人很难冒充炁修,想要冒充一名炁修,就必须自身也是炁修。
所以说,烈非错需要一名信得过的炁修去押送杨震回京,因此他找来一个信得过的炁修,让此人易容成方海,然后借此让方海脱身,去押送杨震回烨京……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的话,何不干脆让他直接去押送杨震,还有方海什么事呢?
烈非错一番言语,令桓义察觉到自己逻辑上的错误可笑。
霎时间,他面上微微羞红。
此事,烈非错忽然另起炉灶,言道:“此时此刻,你应该已经将我来到岚阳后的大大小小之事都打听清楚了吧,所以有一个问题,你可以自问一下,那便是……”目光流转,遥遥眺望岚阳镇方向。
“……之前公堂上面对庄丁时,副手安德仁伤的……真的有那么重么?”
此言一出,四周众人还未如何,桓义却是心神大震。
就如烈非错所说,此刻他已命人将烈非错入岚阳后,大大小小之事巨细靡遗的打探清楚,他因此知晓公堂上面对曾经的岚阳第一高手,庄丁的那一幕。
消息回报,在公堂上,烈非错将庄丁族弟庄勇拘提审问,引来岚阳第一高手庄丁咆哮公堂,因此激怒一众衙役,与他展开拼斗。
过程中,嫉恶如仇的安德仁率先出手,却因武力不敌被庄丁重创,之后总捕方海也加入,却依旧不敌。
最终,还是当时未展露身份的烈非错,招行箭意,一击破庄丁。
那时众人并不知道烈非错那一击是何招数,但桓义如今想来,那化箭一击必定是长镝千幻。
依照那时的消息,总捕副手安德仁自那一战后,身受重伤,之后便一直在家养伤,其后诸事他皆未参与。
但此刻烈非错言下之意,竟然是……
“你派安德仁去押送杨震了?”桓义质问道。
烈非错神情沉淀,眼神更是将此刻浓郁战影抛下,仿佛道家常般说道:“你出身镇西王府,应该明白以我们镇国四王的丰富厚藏,不难找出几件急速疗复伤势的灵丹妙药,这类丹药或许对旁人来说弥足珍贵,但以我们的底蕴,实在不用太过诊视。”
桓义明白烈非错说的没错,镇国四王富甲四方,府内厚藏即便比起天家来,也非绝对胜负。
就以镇西王府为例子,单单他桓义所知晓的,能急速疗伤的灵丹妙药就不下数十种,其中几项他更是随身带着。
他没有亲眼见过安德仁的伤,但他之前询问过庄丁的底细,此人虽为岚阳第一高手,但那身修为若是放到天下,实在乏善可陈。
他所修炼的兑金炁力并无出彩之处,所造成的伤势也没什么附加的刁毒。
而且,烈非错一身炁者伯盈的九紫离火,九宫八极炁中离火克兑金,以烈非错的修为,想要针对庄丁造成的伤势非常容易。
言及于此,桓义已经明白了。
眼前这镇南王世子,他借着镇南王府秘藏的丹药,以及他自身离火炁力,将公堂上受创于庄丁的安德仁之伤势治愈,然后便命安德仁,在他救出杨震的当下,便秘密将杨震押送回烨京。
自己则在烨京摆下连环空城计,先是大摇大摆宿妓飘香苑,又做出这荒野农舍藏人的假象,借此拖住自己的视线。
桓义终于明白烈非错之全盘计划了,他看着烈非错的双眼,恨火喧腾。
“不愧是纵横追榜,当真心思恶毒,步步算计。”桓义语露讥讽。
烈非错莞尔一笑,夜风习习,衬托着他异发飘逸,颀长纵飞:“在失败者看来,胜利者总是心思恶毒,步步算计,这样至少能为自己的失败寻个借口。”
桓义怒火再度被触动,金芒剑形再度凝聚。
“休得猖狂!”
一声怒喝,他右手握持金芒剑柄,左手运转乾金炁力,一波波逼入剑锋。
勃勃乾金炁力入剑,本就金芒闪闪的剑锋,豪光更为炽烈,最为耀眼的光点在桓义左手指尖,随着他指尖紧贴剑锋一动,耀眼光点作用于剑锋上,仿佛为剑锋再镀上一层金耀。
呼吸间,左手指尖流遍整个剑锋,攀升至峰顶。
同时,桓义胸腹中炁力充盈,忍不住提声纵喝。
“喝喝喝喝喝喝!!”
下一瞬,他剑锋之上,一轮剑形虚影浮现。
虚影成环,围绕剑身飞舞。
如此威势,自然又是金鎏七绝招式,而且是接近末尾的顶层之招。
一轮剑形保持圆环,在空中上下轮转,天地间金属之力受其吸引,一波波涌来。
这一刻,四周金星点点,星屑漫天飘飞,仿佛于这月夜清灵下,倏然降了一阵金色微雨。
剑形形成的金色圆环流转间,桓义手中之剑高举指天,金色圆环受其指引,以他之剑尖为中心,一把把间隔等同,剑柄向内剑锋对外,轮转不绝。
这一刻,剑锋高举的桓义,好似顶了一团日轮在头顶,光华耀目。
面对这番变化,烈非错心知桓义绝招又现,长镝千幻、锋扬百殛两大锋锐再度化出,依附双掌。
桓义这边,聚集于他头顶的日轮流转不息。
下一瞬,这日轮仿佛成了一块镜面,一柱豪光自镜面中喷吐而出。
看似好像是一柱巨大豪光,但定睛一看,豪光真身却是无数平行剑形,前赴后继爆涌而来。
烈非错刀剑双行,对上天来剑流。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刀剑轮转不绝,舞的已见不到烈非错本体身影,波波不绝之剑影如雨而下,每与烈非错刀剑对上一次,便引动一次金鸣铿锵。
烈非错刀剑腾动,整个人身法施展开,顶着这波剑影暴雨前行。
一把把被刀剑斩落的剑形,有些倒插入土,有些则碎为星屑。
烈非错前进路上,无尽烟尘因这刀拼剑斩而起,霎时间仿佛模糊了一切。
四周观战的众人,眼中已失去烈非错的身影,只有传入耳中的一声声铿锵,告知他们,烟尘中的那道身影依旧在破剑碎形,踏步前行。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金鸣声更为激烈锐利,越来越多的剑形被击破,乃至斩落坠地。
绵密箭雨混合着扬起的尘土,莫说前行其中的烈非错,就连远远的桓义也已要看不清身影了。
叮!叮!叮!叮!叮!叮!
金鸣依旧铮纵,但桓义高举指天间,头顶上的那道日轮,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
他这一招的威势……尽了!
呼呼呼呼呼呼呼——!
一阵飙风倏然扬起,四起的烟尘中,仿佛有一道线腾过。
这道线好似一把利刃,将眼前烟尘弥漫的一幕拦腰切开,露出内中真身,那道……
刀剑同行!
这一幕骤然印入桓义眼中,激起他眼瞳上那一道惊色。
呼呼呼——!
烟幕更为切割开,烈非错刀剑双行的身姿越出,直直向桓义杀来。
桓义此刻正处于大招甫展,炁力不济之时,见自己招式无法奈何烈非错,他勉力再凝乾金化剑,却只能指尖成刃,无法化出整个金锋剑身了。
叮!叮!叮!叮!叮!叮!
烈非错刀剑已至面门,桓义凝剑急挡,铿锵再响。
瞬间,十数道火花碰擦而起,两人错身而过。
烈非错无意给桓义喘息机会,甫错身,双手刀剑凝实,身形不转,足跟却猛地向前一踏。
这一踏,他整个人倏然回飞,他脑中记忆着方才交手时,桓义的方位,甚至姿势,长镝千幻向后一切。
噗噗噗噗——!
锋刃于夜空下划过,一抹血红伴随着裂帛而起,两人又完成一次错身。
“少主!!!”
四周众部惊呼炸响,第二次错身,烈非错在桓义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痕迹,镇西王府嫡子桓义……受伤挂彩了。
两人身形分开,恢复遥遥对峙,桓义抬手阻止想要上前探视的众部下。
他探手抚上了胳膊上的伤口,对于炁修来说,即便是娇生惯养的王府嫡子,这点点痛也不算什么。
身上不痛,但心中却万般羞绝。
因此,桓义……
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