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千四百五十一章 异色
刘备并不是很清楚恒河那边的情况,但要说完全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连长安百姓都知道了所谓的恒河分封图,连陈曦都知道“关将军的秣菟罗,张将军的邬闍衍那,赵将军的钵逻耶伽,于将军的曲女城”,还要说刘备不知道这种话,那就纯属是在说笑了。
刘备知道,甚至去年陈曦摊牌之前就给刘备说过会发生什么事情。
陈曦当时就明确说了,这种事情无可避免,他能压到这个时候才出现这种情况,已经是饼烙的够大,足够所有人分,而且在分配制度上做的足够好,但只要深入到了靠近核心的部分,这种事情就注定无法避免。
人心是一座山,能达到众志成城镇压一切,也能反向遏制一切正确。
当时刘备极为震怒,但作为一个道德水平极高,也确实是当过普通人的刘备,在很短的时间就理解了这一切。
平心而论,换他在那个位置,换他是那些人,他也会如此。
理想确实是最崇高的动力,但人是要吃饭的,再怎么崇高的信念,最后还是要靠吃饱了饭,睡足了觉,穿上了衣物的凡人来执行。
这才是去年刘备接受事实的核心,这个人可能变过,但他的核心本质,他的仁德一直都是如此。
这也是当众宣布让那些人夺取恒河作为自己封地之后,刘备开始更高频次的巡视地方,巡视百姓,因为刘备清楚,只要万民之心没有变化,就算是前线出现了动荡,出现了一些利益层面的纠葛,也不会动摇这个国家的国策,这个国家的本质,不在上层,不在中层,只在于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普罗大众!
最微渺的存在,组成了最伟大的一切,这才是汉室的本质,陈曦很强,刘备很强,长安的元老们也都不弱,但真要说的话,没有这些芸芸大众,上面那些人什么都完成不了。
刘备整个元凤九年高强度的巡视地方,就是为了确定各地百姓的状况,确定那些数量远比在前线的中上层,在前线的士卒更庞大的普通百姓的生活质量和内心需求,这些才是真正的基础。
巡视的结果让刘备很满意,哪怕中间时不时的出现一些意外,需要让刘备回长安处理,但每一次下地方,刘备都会看到一些让他觉得社会在向好的东西,诚然时代的车轮往前的时候,也会滋生一些阴暗的东西,但社会整体是积极向上,百姓对于这个国家也抱有绝对的信任。
没关系,恒河只是纤芥之疾,这就是视察完数个州之后,刘备的亲身感觉,中原的老兵是他的触手,能让他的目光和力量延伸到世界各处,让他看到一些不会展露在政务厅公文上的东西,让他更清晰准确的认识这个国家,认识这些民众。
同样也因为这种深入地方的视察,刘备更深入的了解到为什么恒河的那些将校会是这样,他们也在争,也希望为自己,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博一个未来,他们很清楚他们在恒河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国家的未来,为了更绵长的,属于汉室本土的和平。
这份未来可以包裹他们,包裹他们后世的子孙,可人性就在那里,在达成国家利益的同时,达成自身的利益,不也是两全其美之策吗?
恒河的将校没有一个想要将未来搞砸了,因为那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也是他们背后兄弟姐们,更往后子孙后代绵长的和平期,真正吃过土的他们只要不是彻底疯了,他们就不会再去让自己,让自己的后代吃土。
理解了这一点,再去看恒河的问题,刘备就明白陈曦为什么知道却不想管,除了心累,也有一种反正再烂也不过是拖一拖时间罢了,只要陈曦不求速战速决,那么一时的胜败并不会影响大局。
从一开始,汉室的大局就没在恒河。
打恒河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内部的矛盾,布局未来,分封什么的只是给这些准备的礼物,没有了这份礼物,原始的目标达成了,对于汉室这个本体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二目,想不想去恒河当个百夫长,听说那边搞分封呢?”刘备试探性的询问道,“你这资历去了那边,在云长或者文则手下当个百夫长,毫无问题,我记得是甚至还能指挥一些士卒。”
李二目闻言连连摆手,“我在并州这边好着呢,不去不去,那些年轻人愿意闯荡,博一个出身,可对于我而言,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
刘备闻言也没多说什么,他很清楚二目说的是真的,他真就是这么一个想法,倒不是没有野心什么的,曾经为了一顿饱食,他可以用命去拼,但现在国家发展到这个程度,早已不用那般了。
如果进一步深入的去思考,恒河那边的士卒和中下层将校,到底有多少是为了野心,而不是为了刘备所给出的宏大愿景,以及对于国家的信任而去恒河的,恐怕后者的数量远大于前者。
别说是这个人均识字率不到10%,整体趋向于愚昧保守的三世纪,就算是后世,军人为了建功立业的野心去参军的也是少之又少。
搞事的终究只是少数,刘备无比确定,不过随后就想起来陈曦说的那句话,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的汤,有些事情可以放纵,但放纵需要有底线,确定了国内的秩序情况,刘备也就不再纠结,恒河发生的事情在踏过某条线之前,他可以睁只眼闭着眼,但过了那条众所周知的死线之后,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这两年种田怎么样?”刘备也不再纠结于那些事情,转而落到普通百姓最关心的事情了,这年头相比于去国营作坊上工,种田还是一个让人羡慕的职业,哪怕国营作坊已经再三提高工资,但在风调雨顺的前提下,拥有特殊天赋,可以用来种田的归家老兵们,更适应于这种安逸。
没错,某些天赋是可以用来种田的。
比方说赵英的杀戮分身,六个都是练气成罡,还能穿普通的重铠,外加不用吃喝拉撒,在家种田的时候,这就是上好的大牲口,赵英到农忙的时候每天站在田垄上指挥着自己的杀戮分身进行精耕细作,最近有了幻念战卒之后,幻念战卒虽说没多少负重,但是除草还是能做到的。
再比方说李喆,每年农忙的时候都会调整自己的精锐天赋,然后依靠力量整合,力量收束等天赋来完成一脚踩下去,该翻的地全部自己翻好,之后再使用一些音波和震荡类型的天赋,将大块的土块打碎。
其他回本土的老兵,基本也都是这么一个思路,自身的天赋和实力得转化开发为更有效的种田技能才行。
完成这一步之后,对于这些人而言种个千八百亩地就变得相当容易,种田也就不再那么废人,从原本累人的工作,变成了每年稳定进仓,事少钱多离家近的好工作。
顺带一提,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老兵回来之后,实力并没有变弱,反倒还变强的原因,为了应对种田这种事情,必须要精细化的开发操作天赋,而本身就将天赋开发到很深层次的老兵,在有了广度和精度的扩展,实力自然会变强很多。
同样的一个天赋,不同人用出来本身就会有细微的差别,而当这种差别不断地放大,就会衍生出新的天赋,这本身也是禁卫军熔炼的一种方式,只不过这种方式比较邪门,当然真要说的话,这种方式更符合所谓的天赋树转化逻辑。
次日刘备南下回长安的时候,李二目带着儿女送刘备一程,临走的时候刘备摸着李二目儿子的脑袋,“二目啊,下次我要还过来的话,我得将我那长子带过来,让你们瞧瞧。”
“那感情好啊,到时候也让我们见见世子。”二目和身后几名与刘备已经熟络的老兵笑着招呼道,对于他们而言,刘备的儿子那就是传承,是以后能否如今朝这般丰衣足食的基础。
“世子,也对,我都忘了我还有一个晋王身份。”刘备笑骂道,但眼中却流露出一抹异色,连普通百姓都自然而然的认为刘禅应该是晋王世子,这可就有些意思了。
倒也不是说成为晋王世子的刘禅不能往其他方面发展,但做实了晋王世子的刘禅,按照汉室这边的情况,到十四岁就该去恒河那边坐镇了,从这一点考虑的话,这好像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只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在于,刘备可从来没有真的立刘禅为世子,只是名义上在加晋王爵位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句话,他给刘禅铺的路一直都是国内运营,是按照下一代继承人培养的。
哪怕是当初在朝堂宣告的时候,刘备没准备让刘禅去恒河,恒河很重要,但恒河在当前并不是基础盘,将储君放到非基础盘去培养,那是想干什么,那是要夺嫡好吧!
刘备又不是傻子,他哪怕没有那么敏感的政治思维,但他起码清楚刘禅是不能去恒河的,尤其是不能以晋王世子的身份去恒河,因为去了,就基本不可能回来了,除非刘禅带兵打回去。
问题在于,现在这种情况,真这么干的话,那不管输赢,汉室都是输家,所以这个晋王世子刘禅的说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过刘备也没在这一方面纠缠,对着李二目等人笑了笑,就离开了,有些事情他心里有数就行了,这些人就跟当初冀州案的江广等人一样,那都是随大流用脚投票,觉得这事儿确实不错,却不知道内中算计。
“回了回了。”目送刘备一行策马扬鞭消失在地平线之后,李二目才对着身边的弟兄们招呼道,“太尉已经离开了,各自回家窝冬,这狗日的天气,真的是反常了,也不下雪,明年该不会闹蝗灾吧。”
“二目你闭嘴!”一旁一个跟老农差不多的老兵直接对二目怒骂道。
不过骂归骂,可大家都是种田人,也都不傻,今年这天气这么反常,大冬天干冷不下雪,明年闹蝗灾的可能性并不小,而并州接近草原,一旦草原闹蝗灾,那真就是大麻烦了。
作为在灵帝朝见识过蝗灾过处一片赤土的离谱情况,周围这些老兵都有些惊惧,这不是有粮没粮的问题,而是光想想黄灰一片小点,从天空扑下来,然后眼前一切的绿色都消失的恐怖景象,就头皮发麻。
哪怕他们现在的实力已经远远强过当年,各方面战斗力,粮食储备也远超曾经,但是一想到那铺天盖地的飞蝗,这群人心下也有些发憷。
“要不还是上报吧,二目种田是一把好手。”一个老兵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虽说他们不希望出蝗灾,但现在这个情况,按照经验已经有不小的可能了,还是上报给县尉,然后由县尉那边处理吧。
因为本身是老乡,又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故而说是县尉,实际上也都是挺熟的兄弟,相互对接起来更为容易一些。
“我估计各地跑的那些调查人员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先去了解一下,免得给他们添乱。”李二目想了想说道,“不过先将东西准备好,和张老弟那边通通气,如果各地下派的调查人员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就直接汇报,如果他们也在确定各地的情况,那就将我们这边的东西给他们,让他们一起汇报,他们相对更专业一些。”
很多老农就经验而言并不逊色那些下派的调查人员,但他们将看到的东西转化为纸质内容,能让不懂的让人直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就难为了他们,当然李二目这么做也有一部分当兵时,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种想法——别人未必是不知道,说不定只是别人更严谨,在进行细致考量。
寄了寄了,感觉作者这是彻底要完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