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群魔

    空流没看出她脸上的神情变化，朝她挥了挥手：“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可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

    “啊……再见。”她说。空流笑了：“人类还挺有礼貌的嘛。”之后它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木屋。很快船夫的背影出现在窗外，早倩目送着它远去。这是她第一次和亚魔近距离交谈，她突然觉得亚魔也没别人印象中的那么可怕。它们和人类很像。

    空流离开前，在她的床上留下了一件厚厚的褐色棉袄。虽然这是宁早倩讨厌的颜色，穿在身上十分老气，不过现在为了保暖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她知道这是船夫特意为自己留下的。心中涌过一阵对那亚魔的感激，宁早倩将棉袄披在身上。

    她推开木屋的门，来到外面的世界。一股朔风袭来，冷空气立刻灌入她的肺部，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屋子里已经算暖和的了——外面的世界更是寒冷，已经到了冰冻三尺的地步。她花了一个月被空流载到这里来，可想而知这里非常偏远，远离她的国家，很可能已经是世界尽头。她思考着空流的话，想着这里的人对待人类会比对待亚魔要友善一些——组织把自己扔到这里，却迟迟没有来找她，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在极北地区的土地上行走起来。

    那些刀剑挥舞的声音清晰了许多，路上见到了一些亚魔，它们的眼神的确非常不友好，甚至带着敌意；但她所见到的人类则不同，他们可以说是直接无视了自己。早倩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她记住了自己从木屋出来的路线，方便之后再回去，这会儿则来到了一个兵营前——或许正个永冬之地都是一个兵营，这里只不过是士兵的训练场，但她听到的刀剑的声音确实是从这里传出的。

    她稍稍向前靠了一些，透过场外并不密封的栅栏，看见了训练场上的情况。她听见的声音来自训练场上的几个亚魔，其中一个是身材魁梧的粗壮大汉，在人群中最为显眼，其他的都是些普通身高的亚魔——在早倩眼里，亚魔都什么不同。

    “魁帕罗托！”场上有人对着那名高大的亚魔大喊，那人并没在训练，看样子是那粗汉亚魔的伙伴，它丢给魁帕罗托一把铁制的钝剑，“加油！”

    “好，我把这些杂碎全都打趴下！”魁帕罗托接过剑之后跃跃欲试，对准面前充当它对手的一同训练的士兵。早倩注意到魁帕罗托带着一串项链，项链的吊饰似乎是一块水晶，随着它身体的移动，在空气中熠熠生辉。水晶似乎有种魔力，早倩盯着它看，不知不觉就入了迷——直到她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早倩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立刻转身，对方也是个亚魔，脸孔凑得极近，她吓坏了：“啊对不起，我是——”

    “永冬之地什么时候招童子兵了？”那亚魔眯起眼睛。虽然早倩觉得自己发育得还行，但对方还是一眼就看出她未成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些都是组织的人。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对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种目光让宁早倩浑身不自在。最后，它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啊，你是组织送过来的人吧。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没事别到处乱跑。”

    “我知道了。”早倩说出这句话后，对方就转身离开了：“我是这里的教官，训练场前面就是新兵报到处——我平时就在那里工作，有需要的可以去那里找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人类的缘故，早倩觉得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还算可以，不像空流口中的那么可怕。早倩看着教官离开的背影，握了握拳，然后也离开了训练场。临走前，她听见场上的魁帕罗托大肆炫耀那块水晶：“看看，这是永冬骑士的象征，这是我的东西！”为此它似乎非常得意。

    它周围的人也爆发出一阵欢呼，为它鼓掌。早倩叹了口气，离开这里，刚转过身，却又听见一个声音：“觉得那家伙很讨厌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她低下头，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侏儒，比刚才教官无声无息的出现让她受到的惊吓更大：“啊……”

    “我承认我现在这副模样有些吓人，甚至比我以前的样子还要难看。”对方吹了声口哨。哪怕是最为一名亚魔来评价，它的模样也够丑了：灰白凌乱的头发，硕大的头颅，断掉的鼻子，身披铠甲，脸上还有一条悚目的疤，更何况它还是个侏儒。

    她有些手足无措：“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是吗？”对方反问。早倩尴尬极了，但侏儒看上去并没有恶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突然会这么说，好像是潜意识中的事：“造乌船失控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应该就是了，如果你当时也在那片广场上的话，就会看见一个侏儒爬上了一架飞碟。”对方的嘴角抽了抽，很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毕竟这世上亚魔就没几个，亚魔中的侏儒则更少。你既然见过我，应该不会认错。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恩诺休曼，是永冬之地的士兵。”她并不感兴趣它叫什么名字，她此刻只想离开这里。

    “你是……组织的人？”

    “什么？不，我跟他们没关系了。”侏儒倒是自说自话地和她聊上了，“能在这里遇见一个纯洁无害的女孩子，倒才是我的荣幸。”

    “你不上场训练吗？”早倩看了一眼训练场，魁帕罗托这会儿在和另一名士兵对战——不过看上去更像是它的单方面殴打，但好歹它不再炫耀自己的那块水晶了。

    恩诺休曼摇摇头：“不，我身上有伤，”它指指自己的肚子，“一个月前，我这里被人捅了一刀。”说这话的同时，它不知为何也看了一眼魁帕罗托，“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去训练，教官估计都快急疯了吧。”早倩想到刚才来和自己搭话的那名亚魔。虽然上不上英俊，但它可比现在面前这位侏儒长得要顺眼多了。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呢？”侏儒问起了她的来路。这样早倩起码可以确定它不是造乌组织的成员了，组织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过她自己也并不知道。她摇摇头：“一个叫稻妻大人的人把我抓到了这里……但是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谁知，恩诺休曼的脸色立刻变了。

    “稻妻大人吗？”它确认道，侏儒似乎有能让人在它面前轻易开口的能力，这点空流也一样，但侏儒似乎更能让别人袒露心扉，似乎和其他亚魔不是一路。恩诺休曼给予了早倩这样奇怪的感觉。“嗯，”早倩点点头，“但他们目前还什么都没做。”

    “既然如此……”恩诺休曼若有所思，“既然如此，这里就很危险。”它说出这番前后没有逻辑的话，“赶紧找准机会就离开。”

    “可是，怎么离开？”要是她知道怎么能离开这里的话，就不会因为发烧而被困住了。侏儒回答她的问题：“每个月都会有新兵被送到这里来，距离下次新兵来访，还有两个星期。来这里只能依靠水路，到时候你可以趁别人不注意搭船回国。”

    “这样吗……”早倩点点头，“可是他们会答应吗？”

    “你为什么要他们答应呢？”恩诺休曼反问，狡黠地朝她眨眨眼，“能回去就好了。反正我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回去的——尤其是一个月之前出了那件事之后。”

    “一个月前……？”

    “是啊，”侏儒擦了擦鼻子，“我可不想继续待在这种鬼地方，我唯一的一个同伴受的伤比我更重，加上这里冷得要命。”

    她不想再继续和面前这个亚魔聊下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嗯？”

    “怎么离开这里的事。”早倩强调，侏儒又笑了起来：“你要是问我如何**的话我会更乐意回答一点。这个更简单了。因为我讨厌这个地方。”它的笑容中突然闪过一丝轻蔑，“我自己想离开，却离开不了。”

    早倩突然对这个侏儒产生了一点同情。它轻轻地拍了拍手：“总之，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否则一会儿教官又要来找我茬。保护好自己，很快就要打仗了。”

    “诶？”她追问下去，但恩诺休曼没有多说，满脸忧愁地看着那边的训练场。

    不知何时，恩诺休曼悄悄离开了她身边。她注意到时，叹了口气，也回到了那间木屋——不知道空流是从哪里借到了这个房子，可能一开始就空着的。

    进入屋子，她立刻觉得暖和许多。她不知道郭玉婷她们会去哪里，自己无法联系她们，彻底被困在了这片极北之地，不安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