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城三秋

    我坐在光大日报接待室的长凳上，手里捏着一份过期的报纸，那是我上女校时收藏的，前几天被我从旧箱子里翻出来，上面还有一些灰尘。将那褶皱的报纸翻开来，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又读了一遍。

    坐在我旁边的几个人也是来这儿找生活的，只是他们全是男的，只有我一个女的夹杂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人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踏着木板咯咯直响，声音越来越近。我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吱呀一声，门从外推开，进来一个男人。

    我立马从从凳子上站起，弯下身恭敬地说了声“您好”。

    来的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他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与他本人极不相配。

    他看到我时，明显是吃了一惊，“坐吧。”他落座在我对面的一张竹椅上，顺手指了一下，我听话的便坐下。

    还来不及开口，他便皱着眉头，指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问：“你叫顾少仁？”

    “哦，真是不好意思。顾少仁是我自己编的，我的真名是顾三秋。”我讪讪地说。

    “好吧，三秋小姐，你要知道我们光大日报是不招女性的。”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火柴，狠命地划了一下，“别说是这儿，你去别的地方也一样，这年头男人养家糊口都难，别说是女人。”他又点上他的烟卷连抽了几口。

    我快速地解释给他听，“是这样的，朱先生，我知道您这儿的规矩，能否破个例让我尝试下记者的工作？”

    “不合适的。”他说的很冷淡，“你还是走吧。”

    他看了看手表，脸上略显焦急，我无奈起身，慢步向门边走去，临走前还是鼓起勇气，转过头，看着报社的主编，拿起报纸，问：“朱先生，您还记得这个吗？”

    他只是厌烦地看了一眼，未说话。

    “倡导社会女性自由、民主，消除男尊女卑的性别歧视，建立尊重妇女的良好社会风尚……”我停下，没有接着念下去。

    “这是您两年前发表的文章，当时在社会也引起一些轰动，我想您是进步份子，您应该如报上所写的那样，不应排斥女性，应该给予像我这样的人一个工作的机会。”

    朱先生抽了口烟，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没错儿，到现在为止，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顾小姐，你得知道，这是我所提出的一个理想而已，于现实嘛总得有一段差距的。”

    “真对不住，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出了报社，我独自走在竞秀路上，穿过马路，不知不觉地走着。

    门口镶的牌子上分明写着‘李宅’二字，透过栏杆，向里望去，这是一座旧式府邸，俨然透着些残碎的威严。

    我停在门口，想按门铃，却又松手。便这样，在冷风中发愣。

    “咦，是三秋小姐吗，这么冷的天，您怎么站在外面呢，快快进来吧。”

    李婆婆出来倒垃圾，看到我时，忙把门打开，请我进去。

    三秋小姐，三秋小姐，她总是这样亲切地喊我。

    “婆婆，你叫我三秋好了，其实我也不是真正的小姐……”

    “嘘！”

    她快速捂住我的嘴，等我平静下来，她叹了口气说：“这话你可别在太太面前说，知道吗！”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和明珠小姐是一样的……”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提过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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