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一 公有制与大同主义初级阶段
统合区现在已经对外开放了,大会堂外的行人不断驻足,不多时就汇聚了成百上千的围观者,不少都是拿着话筒面对浮游摄像机做直播的“幻客”。
还好外层有黑皮甲灰制服的安全员充当第一层屏障,不然守护大会堂的军团士兵也成了骚扰对象。
安全员不仅阻挡无关人等,还将企图溜进会场的那些摄像机甚至法师之眼拿下,不过有些人借着特殊身份混了进去,他们就莫可奈何了。
那都是些不到十岁的小家伙,穿着赤红大学候补学员的制服,排着整齐的队伍,安全员还以为是特别安排不敢阻拦。直到军团士兵拦住,才知道他们是唬人的。
领头那个小男孩赌咒发誓的道:“我们就扒在窗口看,绝对不进去!在学校的时候经常扒窗户听殿下和枢机们讲课呢。”
拦住他们的是个上尉,冷冷的道:“既然在厄普西隆呆过就该知道纪律!”
小男孩耍赖:“我查过条令,没有不准我们候补学员旁听大会的规定!”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禁止任何没有获得允许的人越过这条线”,上尉低头俯视小男孩:“你们得到允许了吗?没有的话就在禁止之列,这就是纪律,懂吗?”
“懂……”
小男孩随口应着,身影骤然一闪,越过上尉就向里面冲去,快得拉出了虚影。却不料又一道虚影瞬间撞上了他,将他拎了回来。
“竟然用援护抓人!”
小男孩悲愤的道:“原来你是个堡垒!”
看看上尉胸前的名牌,他又哼道:“尤斯卡尔,我记住你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手上这枝已经淘汰了的魔导枪,最初还是我负责测试的呢。我进费共的时候,你还在哪里给贵族老爷看门吧?”
他又指着队伍里一个金发小姑娘说:“知道她是谁吗?萨尼娜-普雷尔,听到这个姓氏就该明白了吧?”
再指着一看就是兄妹或者姐弟的两个孝说:“知道他们俩是谁吗?杰克和杰莉,是徐殿下的学徒……”
“丹尼尔-康拉德”,尤斯卡尔语调毫无变化:“年纪小,资历老,或者是谁的亲友,就能无视纪律,钻条令空子,给别人的工作添麻烦吗?”
丹尼尔呆了呆,心虚的嚷道:“我、我们哪有!?”
“那就离开这!再捣蛋我就要通报你们的导师了,到时候档案里多出一条不良记录……”
尤斯卡尔正说着,丹尼尔转身挥手:“我们走!”
看着这帮小家伙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迈着凌乱的步子离开,尤斯卡尔无奈的摇头:“这帮小鬼……”
小小的队伍来到会堂侧面,丹尼尔对杰克和杰莉说:“看到了吗?我们的士兵纪律严明,哪怕是我的面子都不给!”
兄妹俩愣愣的点头,虽然丹尼尔之前说“我丹尼尔的面子谁会不给”,可他说话很靠谱的样子,哪怕前后矛盾也觉得他总是有道理。
金发小姑娘萨尼娜说:“丹尼尔,我们还是回学校去练习吧。”
“这里正在开的大会是要写入费恩历史的大事啊”,丹尼尔遗憾的道:“可惜我连扒在窗户上偷听的机会都没有。”
他转着眼珠说:“我们去帮安全员吧,这样也算是参加了大会,为大会做了点工作。”
萨尼娜怏怏的道:“都是大人们的事情,一点也不有趣,我想回去练习联合计算术。”
丹尼尔努力劝说:“这时候走了,长大以后你会后悔的。”
“好……好吧,就一个小时”,萨尼娜勉强答应了。
杰克和杰莉懵懵懂懂的跟着队伍,跑去外层的警戒圈给安全员们添麻烦。
兄妹俩对这座大会堂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概念,老实说这几天他们经历了太多变化,还完全没办法适应。
先是桑妮把他们带到那个奇怪的地方就不见了,而后换成那个自称徐,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姐姐,说她就是桑妮。
如果不是幸见到徐的反应跟见到桑妮一样,他们还不敢相信。当然,稍稍接触,就发现徐的确就是那个桑妮。徐那股傻乎乎的劲头,跟桑妮一模一样。
而后徐带着他们到了这个地方,让他们进了什么学校,跟以这个叫丹尼尔为首的孝们混在一起。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同龄的酗伴,他们当然很高兴,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大会堂的事情,离他们太遥远了。
若干年后,他们终于明白,丹尼尔当时说的话真是太正确了。
………………
大会堂里,中央委员会的推选正在进行。
考虑到这是第一次全体代表大会,大家的信仰还有些杂乱,对革命理论的掌握还不到位,相互之间的了解也还不够,所以并没有搞什么民主选举。而是由原有的领导层提名,再按民政和经济、科研和工程、军团这三个组别进行分组讨论。
赫里扎尔终于明白阿图尔为什么对自己态度骤变,阿图尔已经被内定为委员,但如果有代表提出异议,组织部就会做相应调查。哪怕没查出什么问题,如果反对者太多的话,这个资格就会被取消。
按照费共的说法,中央委员必须是令大家心服口服的人。
给“友好人士”留的委员席位不多,阿图尔是其中名望和地位最高的,反对者应该没几个。但如果是赫里扎尔这个曾经的师兄弟,以及魔工委的同事反对,影响就太大了。
“当初把我压在魔导枪研究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赫里扎尔恨恨的想,笔悬在空中,满脑子想着在阿图尔的名字上划个叉。
再一想,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又何必再花精神跟阿图尔闹。就让那家伙窝在这里过他的小日子吧,海阔天空的新世界正等着自己呢。
于是他在阿图尔的名字上画了个勾……
一百个中央委员很快就产生了,果然都是大家想到的那些人。除了原有的费共高层外,其他人的事迹在亡灵战争期间耳熟能详,包括万物可食会的几个德鲁伊和巡林客。
之后大会公布了新的费共中央领导层,包括中央委员会的分项委员会以及枢机局的构成。
枢机局精简了编制,作为费共的最高决策机构,只设了常务部、组织部、纪律部、宣传部。
常务部由李奇、欧萝拉、徐、蒂丝、史丹、甘比特六人组成,除了总枢机李奇,其他五人都担任枢机。蒂丝负责组织部,欧萝拉负责纪律部,徐负责宣传部。
让大家讶异的是原本的老枢机塔伦斯离开了枢机局,只担任训导委员会的主任。这个委员会负责赤红大学以及神陨高原之外的信仰发展,看来老枢机是要专注在信仰训导上了。
中央委员会除了枢机局和训导委员会,还设立了军事委员会、民政经济委员会、科研工程委员会,分别主管对应事务。
费共中央委员会首席委员,枢机局总枢机李奇兼任军事委员会主任,史丹担任民政经济委员会主任,尤赞担任科研工程委员会主任。
最后一个主任让现场的画风有些违和,不过看到徐那么个萝莉都当上枢机了,也没人说什么,何况费共的科研工程工作的确是这个圆滚滚的魔偶在掌总。
宣布中央委员会的构成时,李奇用随身助手跟徐嘀咕:“咱们这是党政不分啊,真的好吗?”
虽然这个方案是大家讨论出来的,可李奇脑子里转着地球世界的经验,总是感觉心里没底。
徐回了一句:“因地制宜,实事求是。”
李奇很喜欢现在这种沟通方式,徐用这具分身降临主位面,虽然还能直接跟他“心灵感应”,但因为要经过主体转发,徐嫌碍事就不喜欢用。这样的沟通,才是两个人平等相处的正常方式啊。
徐接着说:“咱们就这点人,难道还要学着地球世界那样搞几套班子?在这里信仰是不是坚定纯粹,信仰之力就是证明!”
李奇可没她那么乐观:“我们的信仰是很多个点凑起来的,如果抓着一点偏离的话,也会出问题的。”
徐自信满满的道:“只要深入学习我这个矛盾魔女带来的辩证法,大家就能兼职。两个点就是一条线,三点一个面,四点就立体了,足以让赤红信仰站稳。没错连你现在也只能兼一个其他职业,这说明你对辩证法的掌握并不深刻。”
“所以啊,你担心的问题,完全能从信仰之力这个角度去解决。我们不需要假惺惺的搞什么民主,那是在没有信仰之力的世界不得已的办法。信仰之力证明谁的信念更坚定,谁对革命和大同主义的理解更深刻,谁更有资格代表大家做决定。”
李奇赶紧怼她,这家伙的思想又开始放荡了:“民主哪来的假惺惺?人人该有的基本权利就被你这么轻飘飘的否定了?按你的说法平民永远只能接受别人的代表,不能为自己出声?”
徐怼了回来:“你是说那些自主意志薄弱得风吹就散的家伙?让那些没有基本逻辑思维和正确三观的平民也来决定国家大事,用他们的数量制造多数民意,把民主政治变成民粹政治?”
“国家就应该由我们费共这支先锋队来领导,在费恩世界这是有信仰之力背书的真理!其他人想要指手画脚,就先成为人民!”
最后一句她换成红字还加了粗:“不要把民主跟人人一票那种选举政治划等号,民主是人民当家作主,记住,是人民!”
“那你也不要把人民跟赤红职业者划等号啊”,李奇说:“现在会场里不少不是赤红职业者的人还成了中央委员呢你怎么说?”
徐语塞,好一阵才回道:“至少二者的概念大部分重合嘛,剩下的外延我们可以慢慢研究。”
这的确是个需要慢慢研究的问题,李奇深深的感觉到,即便是完成了人神合一的徐,跟自己在很多事情上依旧存在着分歧。
这时热烈的掌声响起,庆祝费共一大中央组建完毕,两人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
………………
后面环节的内容相当重要,那就是阐述公有制。
“大家要正确和深刻的理解我们提到的公有制,这并不是一项分配制度,不要把它简单的理解为把本该属于个人的财富集中在一起,再做重新分配。那些攻击我们所提的公有制就是神产制的说法,就是这样将两种制度混淆在一起的。”
欧萝拉的诵读沁人肺腑,悦耳嗓音让枯燥的言辞也如歌咏般动听,如果沉浸到这些话所描述的事物深处,灵魂就会感受到一股股隐隐的悸动,那是足以成为信仰的真理在歌唱。
“在我们用阶级理论阐述凡人世界的构成和演变时,就谈到了所有制的本质。所有制不仅决定了财富的分配,还决定了阶级的划分,决定了社会的基础构成。”
“神产制描述的是凡人一切归属于神只的主张,是在为教会聚敛财富做遮掩,这样的所有制决定了凡人与祭司在经济甚至人身上的归属性质。”
“要理解所有制,我们需要简单的了解社会生产的真相。”
“我们知道,人本身是能制造财富的,不管是用手脚,还是用我们的灵魂之力。另外工具可以让人更多的制造财富,一个人用手挖矿石和用锄头铁锹挖矿石的差别,大家都很清楚。”
“我们把人之外的工具、场所或者必要的条件称为劳动资料,把承受劳动的对象,比如原料之类的东西称为劳动对象,这两个加在一起就叫生产资料。所有财富,都是凡人通过生产资料进行劳动创造出来的。”
“所有制描述的就是凡人对生产资料的占有形式,在神产制下,不仅生产资料归属于以祭司为核心的统治阶级,凡人本身也没有独立自主的地位,甚至凡人也被物化成生产资料。”
“我们费共的主张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就是我们要施行公有制的原因。”
“更复杂的理论大家可以慢慢学习,我就从平等说起。我们主张诸灵平等,凡人平等,这是所有追求善良美好之人的共识,是亘古不变的理想,对吧?“
“那么要怎么做到平等呢?我们费共认为,只有在经济基础上实现了平等,才会带来真正的平等。”
“如果制造财富的生产资料,甚至凡人本身,都能明确归属于某个或者某些个体。那些个体再通过生产资料的占有,将其他个体变成雇工甚至奴隶,通过剥削他们的劳动获得更多财富,同时获得更多生产资料乃至实行垄断,那凡人平等又从何说起呢?”
欧萝拉说到这,徐给李奇发去消息:“西方世界宣扬的人人平等,就是在用选票掩盖这个不平等的本质和真相啊。”
李奇回得很干脆:“同意。”
徐:“咦,这个你怎么不跟我争了?”
李奇:“难道你说屎很臭我也要跟你争吗?”
徐:“我还以为我们的共识就只限于屎很臭这种事情呢。”
李奇:“错了,我们的基本共识不还包括你很二吗?”
徐:“你皮痒了啊别以为我现在只是魔女就收拾不了你!”
费共的两位最高领导在无聊斗嘴,欧萝拉却在辛苦的讲解公有制。
“在这里要澄清一下,我们倡导的平等并不是平均分配,不是结果上的平等,而是每个人获得劳动机会的平等,通过劳动获得财富,满足自己需求的机会平等。”
“所以,公有制指的是生产资料的公有,是生产资料不会被某个和某些个体单独占有乃至垄断。在公有制下,人们可以平等的使用生产资料创造财富,并且不会将彼此置于专属于某个或者某些人所有,为他们创造财富的过程里,更不会占有他人的劳动成果。”
“我们相信,这样的所有制,会最大程度的激发每个人的劳动热情和智慧,会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会让每个人从各种束缚中挣脱出来,走向真正的自由。”
“我们也知道,完全的公有制只有在彻底实现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大同主义世界里才能存在,是我们这条道路的终点。在此之前,我们必须一步步的摸索和建设。”
“为此我们确立了在神陨高原实行公有制的初期形态,我们称之为大同主义初级阶段。”
“我们会确保每个人拥有足够的,满足最广泛需求水平的生活资料,包括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同时我们将所有需要多人以上劳动才能创造财富的生产资料确定为公有,具体是多少个人,我们可以在稍后的分组会议里讨论。”
“在公有制下,我们致力于创造这样的条件:所有需要多人劳动的组织,都会对所有人开放,只要具备天然条件,就可以加入到生产里,依照按劳分配的原则获得报酬,注意这里的劳指的是劳动价值而不是劳动量。”
“我们会在必要的生活物资上,实行按需分配的制度。在此之外的生活物资上,我们会以贡献点数为基础,施行按劳分配的制度。再加上多人生产资料的公有制,这就是我们的大同主义初级阶段。”
李奇和徐又有了讨论。
李奇:“既有按需分配也有按劳分配,既有公有制也有私有制,这能叫大同主义初级阶段?你定下这个标准的时候不觉得脸红吗?”
徐:“别老是拿地球世界的概念来对比,基本生活资料可以按需分配,这怎么就不是大同主义了?人人都能吃饱穿暖有房子住,在地球就算搞成了核聚变也没指望吧?”
李奇:“那为什么非要留下私有制这玩意呢?不仅允许个体户存在,还允许合伙企业存在。未来几个传奇要合伙的话,不知道要拿走多少个点的鸡地皮呢。”
徐:“这不是你在嚷嚷要循序渐进,步子不要太大扯到蛋吗?你说得有道理啊,我们还没琢磨出怎么发扬公有制生产关系的优势,超越私有制下资本对生产力的推进力量。而且我们的社会规模还很小,需要在底层有足够弹性,确保那些高级职业者在新的生产关系下发挥出更高价值之前,还能有必要的发展空间留住他们。”
李奇:“没想到你还能虚心纳谏。”
徐:“其实我很不爽的,我觉得合伙企业的股东规模不该超过三个人,单个人的股份不能超过一半。”
李奇:“这样就能随时让合伙企业崩掉变成个体户?你还真是阴险啊。三个人不行,限制太大,意图太明显了,你这完全是跟刚才我说的那番道理对着干。”
徐:“那你提的八个人也太多了啊,雇工不能超过三个,合伙人却可以有七个,不怕大家都用合伙人的方式来招雇工?”
李奇:“这不是更好吗?”
徐:“你还说我阴险!”
两人在前排嘀咕,代表们在后面嘀咕。
角落里,梅恩问山姆:“你听懂了吗?”
山姆使劲摇头,又肯定的说:“但我能明白一件事,的确只有保证凡人之间不通过占有生产资料剥削其他人,才能实现真正的平等。”
梅恩冷笑:“所以,你仍然准备跟着弗洛多回红石,成为他的生产资料?”
山姆抱头,虚弱的道:“我发过誓,而且他又不是把我当生产资料。”
“那就是你会把别人当作生产资料,会去剥削别人对吧”,梅恩继续鞭挞山姆的心灵。
“我……”
山姆痛苦的挣扎:“我会当个好人的,真的,我会努力的。”
梅恩毫不留情:“贵族老爷对奴仆再好,也是恩赐和施舍,那是伪善!”
山姆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又蜷缩成了圆球。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凯恩正心神激荡着。
“说得非常粗略”,谎言之子赞叹道:“但能自圆其说,这是我从未听过的谎言。”
此时它完全没理会凯恩的想法,自顾自的嘀咕:“语法有些熟悉,很像黑暗时代流传下来的一些零散言论,难道赤红女士真是从黑暗时代走过来的神只?或者是一帮奥术师发现了黑暗时代的秘密?”
“而且在刻意回避跟现有秩序的关系,只是跟大家都批驳的神产制对比。公有制,对应的不就是私有制吗?私有制不就是亘古至今都不变的永恒法则吗?他们企图推翻这样的法则啊,他们要跟整个世界为敌啊!”
“真是疯狂……而且美妙的事情,所以这必定是谎言啊!”
“但就是这样的谎言,才如此有力,足以支撑和编制出这么丰富多彩的信仰之力,说明这是由若干个真理包裹的谎言,那么就需要辨别哪些是真理,哪些是谎言。”
此时的凯恩也没有理会谎言之子的絮叨,他已经止不住泪水从眼角滑落:“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如果我能更深入的去学习和理解,并且没有包含着谎言的话,那必定是足以让我奋斗终生的事业,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