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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婴胎

    我这手机是买的二手诺基亚N73型号,卡尔蔡司镜头,有320万像素。在现在看来,这配置已经是古董,但在当时算是相当不错的。从屏幕上,我看到助手已经把那块东西穿好,然后双手紧握铁条,用力举起来,横放在篝火上开始烤。

    阿赞拍坐在火堆前,伸出双手,五指张开,对着火堆大声念诵着经咒。屋子约有不到二十平米,离得不算远,但光线昏暗,火光跳动,我看不太清那东西是什么,只觉得形状很像小婴儿。烤了一会儿,屋里开始弥漫出烤肉的味道,我低声问高雄:“这烤的是什么,猪还是牛?”

    “死婴。”高雄低声回答。

    我差点儿脱口而出一个“啊”字,要不是立刻想起高雄的叮嘱不能出大声,恐怕早就喊出来了。我胃里开始翻腾,感到阵阵恶心,手也在发抖。助手烤着,阿赞拍站起来蹲在篝火前,将右臂探进火中,手掌向上,就放在死婴的下方。篝火烧得噼啪直响,火苗就围着阿赞拍的右臂,但他似乎完全不烫也不疼似的,只是念诵经咒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都成了喊。我看到从死婴下方流出液体,滴落在阿赞拍手上和火中。

    阿赞拍收回手臂,慢慢把手心里的液体倒在托盘中,我猜想,那应该是烤死婴而流出来的油脂。我胃里翻腾得更厉害,很想吐,喘息不止,脑袋里嗡嗡直响。高雄看到我这副德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抢过我的手机继续录。我颤抖着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高雄不耐烦地摆头示意我快去。

    我像逃跑似的出了木屋,外面的凉空气让我感觉舒服多了,我歪歪斜斜地走出十来步,尽量远离屋子,那经咒声也小了很多。我弯着腰,深呼吸深次,好几次都差点吐出来,但最后居然忍回去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看到高雄走出来,把手机抛给我,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样,晚上那份海鲜炒面都吐得差不多了吧?”

    “还、还行,吹点儿风就没吐。”我回答。高雄惊讶地看着我,说凡是第一次看到这场面的人很少有不吐的,他当年都吐了。

    我勉强挤出笑容:“我现在觉得比吐过还难受。”

    高雄说:“不管怎么说,你这趟算没白来,那段视频足够你炫耀半年的。黑衣阿赞用婴尸油加持阴牌的场面,不是每个牌商都见识过。”我跟着点头,心里却说算了吧,我要是回国跟人推销佛牌,把这段视频给人看,人家就算没吓死也没吐,估计也得离我远远的不可,还敢买佛牌?

    在木屋里过夜,睡到半夜我被渴醒,觉得浑身发烫,一摸自己的额头都快熟了,抓起床边地板上那半瓶矿泉水全部喝光,迷迷糊糊地躺下。这觉睡得很难受,我以为自己发了烧,不知不觉天亮,再摸脑门又好了,完全不热。跟着高雄开车回曼谷的路上,我问他为什么那位阿赞拍师傅要把从乱葬岗捡来的死婴放在火上烤,还接油脂。高雄说:“尸油可是加持邪牌的最佳材料。”

    “用尸、尸油加持佛牌?”我傻了眼。

    高雄抽着雪茄,说:“阴物都可以用来当材料,泰国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很低,相当于中国解放前的偏远山区,所以有很多乱葬岗,基本都是家人去世又没钱下葬,于是只好扔到那里去。好的弄口简易棺材挖坑埋掉,穷到底的买不起棺材,就用席子卷上。更有的埋都懒得埋,直接往地上一放。不过就算埋,也是埋得很浅,没多久就会被野狗连棺材席子都扒出来。见过狗踢足球吗?”

    “狗……踢足球?”我胆怯地问。

    高雄说:“我以后有机会带你长长见识,那种乱葬岗在几十年前泰国还到处都是,现在已经少很多,但还是有,只是不太好遇。吞武里那边有片树林,里面就是,昨晚阿赞拍的助手就是去那里了。”

    我听得手直发抖,半天才问:“那、那为什么捡回来一个婴儿的尸体?是没找到成年人的吗?哦对,成年人的太大了,不好搬运。”我边说边解释,假装镇定。

    “当然不是,”高雄说,“死婴胎怨气大,是最好的阴料。”

    我听得头皮发麻,问:“那你昨晚也是请佛牌?”

    高雄把手伸出车窗,弹弹雪茄烟灰:“你以为我是去看热闹,请了两块阴牌,虽然不是宾灵,但入的都是重料,所以效果也会非常霸道。两个有钱的客户早就预订了,得狠赚它一笔。”听了这话我很羡慕,本来还想打听什么是宾灵和入阴料,但想起昨晚那恶心的场景,实在有些发怵。心想这钱也不是谁都能赚的,要不是为还债,我肯定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就我这胆量还是算了,就没问。

    到了曼谷,先找地方简单吃过早餐,回到高雄家,他把那十几块佛牌全都给我,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回去后好好努力,做好了再回泰国的时候,那就是吃香喝辣了。我连连点头,心想能顺利回中国对我来说就是胜利。

    临出门时,高雄对我说:“要是你怎么努力也没卖出去佛牌,没赚到什么钱,就不用回泰国,也不用再理黄诚信那个家伙,他不会为了一万块钱人民币,大老远跑去东北找你要账的!”这番话让我很有些意外,之前我始终觉得,小梅和黄诚信乃至高雄都是一伙的,至少是松散型合作的互利关系,但现在高雄这么说,却让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我挎着装有佛牌等物的皮包走向BTS车站,那个时候,我做梦也想不到,就是这一皮包的廉价佛牌,让我从此走上牌商的不归路。

    从BTS车站回到珠宝店,黄诚信把护照和签证还给我,说已经办好改签,下午四点准时起飞到广州。他郑重地对我说:“田先生,做银最重要就系讲信用,你回了国可要鲁力推销佛牌,尽快赚钱还给我。一万两千块虽然不是什么巨款,但也不算小数目,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商人,亏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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