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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振作?老大都说要帮他摆平,为什么他偏偏不肯放宽心?云龙盯着喝得酩酊大醉的寒龙,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

    他知道寒龙无法忘怀尹家给予他的羞辱。明明可以是一个身分、地位超然的集团负责人,却沦落成外人眼中的黑道份子,这中间的转折,没有亲身经历,旁人绝对无法想像。

    其实寒龙是个非常多变的人,旁人无法定位他是灰暗、丑陋、冷酷、无情,或是开朗、浪漫、天真、多情?时常觉得他像拼装车,又像是寄居人体的无生命怪物,一遇到瓶颈,他总是缩进自己的壳内封闭自己,而正常的时候又看不出他的病态。

    此时的他是委靡不振、彻底被打败、完全被摧毁的。回首受过伤、流过泪的日子,他应该对今日的成就存着无限的感激,若不是老堂主的收留,几番的困厄、失败,早就让他萌生怯意。当时他如果退缩,失去了面对挫折的勇气,将见不到现今辉煌成就的骄傲!

    “想了那么久,是不是该听老大的话,到国外散散心?”云龙适时地提醒。

    “那也叫散心?”老大简直是在利用他。洛杉矶分部起内讧,每个都是狠角色,虽然是让他去找沙包练练拳,但是如果倒楣一点,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至少比你在这里天天买醉强。”云龙苦口婆心的劝道。

    “大家真认为我离开比较好?”其实人在哪里,对尹寒而言根本没有差别,只是他心中挂念着一个人。

    这两个月对他来说实在很难熬,自从母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过期盼的滋味。那一点点心慌、一点点着急,都不是他所能拥有,他时常觉得自己的生命如同流水般周而复始的平淡,没有任何值得悲伤或庆祝的事,直到遇见张胜男,才让他重拾期盼的感觉,希望有一天他会不经意的出现在他的住处,但却一次一次的失望。

    他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等张胜男考完大学,他一定去找他。

    一股莫名的恐慌慢慢袭来,充满孤寂的感觉令她渐渐迷惘。无可否认的,张胜男正处於极度惊骇中。

    她和自己开了怎样的一个天大玩笑?竟然让母亲认为她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是那些高喊只要性高chao、不要性骚扰的女性让母亲害怕?还是青少年的性开放吓坏了家长们?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匆忙之间,她身无分文地夺门而出。此刻天色已晚,今夜她要在何处栖身?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爱和她作对,让她心中充满怨恨、愤懑,却又不得不承受,让她受尽煎熬。

    凉凉的夜风轻拂着她,张胜男摸摸脖子上的钥匙炼,终於让尹寒说中了,今夜恐怕要到他那儿避风头了。

    张胜男照着牢记在脑海里的地址走进一条巷子。黄黄、红红的灯光让整条巷子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口聚集着一些流里流气的徐混,在她经过的同时,有人开始叫嚣。

    “少年郎,里面坐,小姐都是辣的哟!”原来这里是特种营业区。她心中虽然不害怕,不免也低着头走在路中间,自己的功夫可敌不过人多势众,还是识相地快步走过。

    应该感谢自己长得人高马大,没让他们认出她是女儿身,否则不免让那群混混骚扰一番。

    来到门口,她在考虑,该按门铃或者自己开门进去?

    最后她终於决定自己开门进去。

    旋开门把,一阵漆黑袭来,她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不确定这样做会有何后果。

    她没有开灯,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摸索的坐上沙发,蜷曲着身子,静静的等待尹寒归来。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流逝,一阵开门声让她倏地紧张起来。

    醉醺醺的尹寒摇椅晃的进来,门也没关的就躺上床。之后,又悄然无声。

    张胜男顺手带上门,替他脱下脚上的靴子,走进浴室拧条热毛巾慢慢擦拭他的脸。

    轻轻解开黑色丝质衬衫的扣子,她决定卸下假面具,做一个快乐的坏女人。而帮助她成为坏女人的元凶,就是欠她一条命的尹寒。

    她带着笑意,发现体内的邪恶因子蠢蠢欲动,她被眼前刺激的感觉迷惑了,现在她才看清自己,她天生就是个爱玩火的女人,尤其此刻又有人点燃引信,而引信的火焰又如此诱惑人心,她怎会轻易放弃?

    即便需要冒着被烫伤、被灼伤的危险,她也愿意冒险。

    “谁?”尚有些微弱意识的尹寒轻问一声。

    张胜男毫不犹豫的凑上红唇,堵住发问的嘴唇。

    尹寒本能的回应送上门的香甜,男性黝黑的大手覆盖在浑圆的臀部,柔软的ru房俯贴在结实的胸膛上,炽热的触感让她全身酥软,带着难耐的痛苦与渴望的欢愉,让初尝情爱滋味的张胜男无力招架。

    酒精的发酵加上张胜男的诱惑,尹寒体内的欲望在柔软身躯的驱策下,发出男性的嘶吼。

    隐藏十八年的火炬,在尹寒的带领下勾出猛烈的火花,那些埋藏太久的冲动顷刻间彷佛泄洪的洪水般,吞噬了她的理智。

    一切变得迷乱无章,激情掩盖一切流窜张胜男的全身,她忘了她报复母亲的计划,沉沦在这场激情风暴里。手指轻缓滑过他的唇边,她紧盯着他的脸,她要将他镌刻在记忆里,从现在到往后的永远……

    良久,张胜男紧盯着熟睡的尹寒。时间如飞般的掠过,从她的指尖悄然溜走。如果手中的时间加起来是她全部的一生,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在虚掷生命?

    不!在她的生命里,每一件事都是她的唯一,尤其是现在,更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唯一,一生只有一次的唯一。

    她不后悔。这会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即使这是为了报复母亲而做。

    舞龙堂里兵荒马乱,大家都让尹寒的暴戾吓呆了!

    可恶!那个女人竟然无声无息的闯进他的住处,与他一夜欢爱之后消失无踪。

    他脸色超级难看的瞪着他的兄弟们。“我真不敢相信你们会做这种事!”真正有良心、有义气的道上人物,有个不成文的共识,玩归玩,绝不糟蹋处女,可是他昨晚却不明不白的毁了一个处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云龙昨晚和他喝了一夜的酒,现在尚处於昏沉中。

    尹寒指着云龙的鼻子大叫:“昨晚是你送我回去,就属你的嫌疑最大!”“寒龙,我拜托你,收起你的冲动,先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苍龙双脚横在桌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银色飞刀。

    “这要怎么说?”尹寒瞬间变得有些腼腆。

    飞龙双臂环胸,锐利如鹰的眼专注於寒龙的表情,一双剑眉飞扬。

    “你该不是失了身,找不到事主可以负责,就回总部发火吧?”寒龙的一张脸倏地千变万化,不知该如何反应。

    云龙夸张的爆笑出声。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非常不可思议。

    “有什么好笑的?”寒龙以怒气掩饰不自在。“想办法帮我找到她。”“行!姓名、特徵呢?”天龙打开电脑,等他回答。

    只见寒龙怒得涨红脸,头也不回的跨出会议厅。

    天龙愣了一下。“什么情况?莫非他让不明人士强歼了?”云龙叹了口气摇摇头。“昨儿个一起喝酒,怎么我没碰上这种天外飞来的艳福?”老天独厚寒龙了。

    苍龙紧皱着眉头,手上擦拭银刀的动作没停。“这么说,那个女人是挑上寒龙,而非临时起意。”尹国忠想尽办法要让寒龙屈服,会不会又是他们的伎俩?寒龙一直无法从小时候的梦魇中走出来,一旦碰上与尹家有关的事,他只会以打架、自残伤害自己。这件事若是尹国忠的计划,只怕寒龙会一蹶不起。

    飞龙知道苍龙的想法。“不可能,如果是他们,岂会一走了之,让寒龙有申辩的机会?”“我想他遇上倾慕者了。”这是天龙唯一想得出来的解释。

    “但是昨晚我替他开门的时候,门锁并没有被破坏的情形。”云龙不赞成这种说法。

    “不管真相是什么,我要以最快的速度送他离开台湾。”飞龙做了最后的决定。

    七年后尹氏企业忽然宣布,总裁尹宇翔在美国病逝,即日起由尹氏总经理,也就是尹宇翔的大儿子尹国忠接任总裁。

    这个消息震惊商界。尹宇翔身体一向健朗,住在美国遥控尹氏已经行之有年,最近因为继承问题,曾经与尹国忠发生歧见,之后便传出因心脏病发住院治疗,出院不久后即告死亡。据说葬礼拒绝外人参加,一些他生前的好友全都被拒於门外。

    而人在美国的尹寒虽然知道这项消息,却不曾出现在丧礼上,种种不合理的情形,引起各方的揣测。

    这天,舞龙堂每月一次的工作会报上,大夥儿就这项问题提出意见。

    “老大,是不是应该把寒龙调回来了!”少一个捉弄的对象,云龙可又少了一些乐趣。

    “堂里这么多人你还整得不过瘾?”飞龙取笑他。

    “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色,其中的乐趣当然也不尽相同。”云龙很怀念寒龙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要你调查的事有线索了吗?”如果连云龙都查不出来,事情棘手的情况可想而知。

    “依目前蒐集的证据及资料显示,火影门和尹国忠的来往很密切,尹宇翔的死因也很可疑,所以我正在深入追查。”云龙一反常态的保守说法,让苍龙非常不满。

    “你搞清楚,我们不是警政单位,也不是调查局,只要有合理的怀疑就行动,谁管他什么证据不证据!”苍龙冷冷的斜睨云龙,表情很不苟同。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总要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呀,不然我说尹宇翔没死,你相信吗?”真是隔行如隔山,玩枪的就是不懂侦探的原则。

    天龙忽然插话:“我相信!说不定连寒龙的母亲也还活着!”太危言耸听了吧!如果寒龙的母亲没死,为什么忍心将九岁的寒龙赶出尹家?

    飞龙沉静的脸看不出任何讯息,“叫寒龙回来吧!”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当无情的黑夜降临在灯红酒绿的都市中,喧嚣的人群依旧纵情於灰暗增添的神秘刺激里。而张胜男则仍蜷伏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啃噬哀伤和寂寞,与外面的绮丽构成明显的反比。

    嬉闹的夜让城市像一幅抽象画般杂乱的交织着,毫无目的、寻不出一丝光明。为什么人只懂得疯狂,让七情六欲驾驭自己?狂泄上扬的情绪,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假如爱他是个错,应该如何摆脱?

    假装潇洒的走,还是任泪水夜夜滴落?

    是爱就会使人受伤,让人心碎,那无形的伤痛就像一把匕首深深刺入心脏,却又令人莫名的心甘情愿。

    在认识他之后,目光交集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悲剧的开始。想念他的笑容、声音,她无法自拔的思念着他。

    这一生都在寻觅一个人,不怕分离苦痛,就怕相思无期。

    回想那些相处的时光,回忆一直荡漾脑际。他灿烂如朝阳的笑容总在午夜袭上心头,层层的相思记忆,这一生注定她无力摆脱。

    许久未曾梦到那让人思念的脸庞,那张刚毅冷峻的脸,往往当她累得想揍人时,又会不经意的浮现脑海安慰着她,让她不轻易张狂。今晚,望着空空荡荡的房子,不禁又天马行空的怀想,如今的他,可还记得七年前的事?

    痛恨他的笑容让自己欢喜,痛恨他的痛苦让自己乘以无数倍的伤痛,恨自己被他控制,讨厌自己病态般的疯狂思念,痛恨他的灼烈爱火烧烤着自己,却烧不断对他的爱意与思念。她再也没有力气抵抗,连申吟的力气都没了,但意识却还清醒着,是他支撑着只剩下骨架空壳般的她,因为有他占据她的灵魂,也只有他才能深达心底。

    她由青涩的高中生,变为进退得宜的成年人,无一不是由挫折、失败、懊悔中累积堆砌出来的成果。她跳过了少女应该有的青春、快乐与希望,从缺点中寻求改进,剔除嚣张的自我膨胀,收起往日的固执己见、任性而为,不再稍有不顺即抡起拳头干上一架,甚至耍个性、闹别扭;现在她懂得包容、宽恕……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她还是旁人眼中的男人。

    从前是因为母亲连生了四个女儿,父亲为了安慰母亲,一直将她当成男孩子教育,现在则是为了免除不必要的追求,而假扮男人在酒吧中调酒。能在这么长的时间不被识破,完全归功於父亲纯男性化的教养,包括她一身的功夫、强健的体魄。但却也造成她对女性的一面自卑……

    “妈咪!起床了!”六岁的张浩涵,拿着铅笔走进房间。

    “妈咪已经醒了。”张胜男摸摸他的头。“功课写好了吗?”“写好了,我正在数扑满里的钱。”张浩涵露出可爱的笑容。

    张胜男一听,心直往下沉。没想到浩浩小小的年纪,记忆力却惊人的好。

    那是三年前,浩浩三岁的时候,她禁不起浩浩的追问,随口胡诌说他父亲在国外,没想到他却兴高采烈的存钱,计划到国外探望从未谋面的父亲。

    “浩浩,就算有钱,妈咪也不知道爸爸在哪里!”她不得不忍痛打碎他的梦。

    该死!这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后果,孩子需要一个健全的家,而她竟然为了想留下那个男人与她的结晶,忘了孩子的权利。

    她让浩浩活在童话故事中,她不愿让他的梦想幻灭,只好以虚幻的故事骗他。

    她有些茫然的将脸埋於双掌中,徐缓的叹了口气。即使现在有缘再相遇,她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说出这段荒唐事?

    “妈咪,你不用难过,爸爸如果回来,一定会来找我们。”小小的脸庞充满期待,竟令她不忍心戳破自己的谎言。

    她再次面对近日越来越频繁的失措茫然。

    是她执意抛弃众人赞赏与羡慕的表相,追求一个茫茫的未知,如今她得为这一切付出代价,接受世人奇异的眼光,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她必须为了生存隐藏原来的面貌。

    她给自己一个坚强、有信心的微笑,因为她知道,低潮总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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