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病号
糖塠儿有没有扎到那个不守交通规则的人,高球不知道,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到了初次醒来时候睡的那张木板床上。时隔……不知道多少天,再次醒来的高球竟然对这张床有了那么一点想念。
不知道自己躺了多少天,但是肚子饿不饿高球却是知道的,肩膀用力,高球就想侧过身去,进而用右臂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只是刚一动作,高球就觉得自己的胸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似得,说不出的疼痛。
其实说起来,在上辈子的时候高球也被摩托撞过,好巧不巧的,被撞之后也是人在空中的时候就昏了过去。可是这一次被马撞了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那就是被撞的地方有差异。
摩托撞了,再怎么说那撞击的面积都是比较大的,哪怕是飞出去了十几米,只要平稳落地,伤势总归不会太过严重。可是被马撞了,高球可是被那匹马一蹄子踢在了胸腹这块的位置,如果不是命大的话,高球在被踢中的话可能就已经结束这次北宋之行了。
就是现在,高球都觉得自己整个腹部都疼得不行,连带着胸口也憋闷了。这一憋闷,自然喘气就不太顺畅,随之而来的,就是咳嗽。
“咳咳!”
痛苦地咳嗽了两声,不仅没有缓解了自己的难过,高球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更难受了,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一般。
“啊?啊!你醒了!”趴在床边的花想容听见咳嗽声,立刻就从瞌睡之中惊醒了过来,看着面带痛苦之色的高球,连声弯刀:“你……你没事吧?”
“我……呕!”
高球正想说话,却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发紧,胸口发胀,一张嘴就吐了出来。
因为花想容就在床边,所以高球竭力想要远离,不然吐到了人家身上,那可就尴尬了。只是这一次事发突然,哪怕高球已经很努力地错开了身子,可是顺着床边留下的呕吐物依旧有一些溅到了花想容的身上。
花想容没有抱怨,抿着小嘴从旁边拿过了一块手帕,细心地替高球擦拭起来。而高球享受着花想容这温柔的照顾,一瞬间竟然痴了。
只是不要误会,高球不是在发花痴,而是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吓到了。花想容的脸颊上沾染着的赫然是几滴血污。而在高球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呕吐物的时候,发现竟然也是血迹,其中鲜血不多,但是发黑的斑块却是有不少。再加上自己的胸口已然作痛,高球现在满脑子的都是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这一遭北宋之行,不说抗击金人之类的番邦外族,也不说整顿日渐败坏的超纲,高球就算是连媳妇都没有娶上一个,可是现在竟然都到了重伤吐血的地步,这让高球怎么能够不心生痛楚呢?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打断了高球的自怨自艾。迈步进来的,首先是一个满面红光的男子,看上去年纪和苏轼相差无几,只是那花白的胡须昭示着其年龄要比苏轼还大上不少。在这个男子之后,则是满脸担忧的苏轼,再之后则是同样满面愁容的苏过。
“怎么样!我就说了吧,这针灸之法下去,这孩子一定会醒!”
满面红光的男子捋着自己的胡须,得意之色慢慢地爬上了脸颊。
“啊!”听到这个男人的话之后苏过立刻惊呼一声,然后跑到了高球的床边,不顾那肮脏的血污,抓住了高球的右手,“你醒了?你没事吧?”
“啊?”
可能是因为刚吐完血,高球觉得自己的胸口舒服了不少,正要躺下休息,却被苏过问话给问住了。
自己……有没有事?要说有事,胸腹确实还在疼痛,而且刚才吐出的血污就在床边,怎么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是这个未曾谋面的男子看上去好像是个‘神医’之类的,既然如此,那人家诊治的方法应该就比较高明,而且说吐出淤血就会好转好像也不是无的放矢。那么……自己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苏轼没有苏过那么冲动,看见高球醒了之后只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向了那个男子,“仲阳兄,此次的事情真的是多亏了你了,如若不然,这可真是……可真是……”
“哎!子瞻你这话真的是大可不必。如果不是问老大人派人找我,再加上这孩子的品性确实难得,我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前来,所以你用不着谢我。”
男子抬起左手挥了挥,似乎是有些僵硬,但是随之就将手收了回去,言语之间,对苏轼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这孩子……”
注意到高球的脸色依旧不好,苏轼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无碍的!这孩子被奔马踢到的地方是受了一些伤,但是好在你们没有对他做过什么激烈的动作,而且我又来得及时,因此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这脏腑的伤情一时半会还好不了,我一会给你开个药方,每日三次,长期喝下去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谈到自己的专业知识,男子的脸色严肃了许多,只是脸盘子有些大,因此效果减弱了不少。
“长期喝下去……要喝多久?”
听到这个‘长期’,苏轼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没有个固定的日期,难道说要喝一辈子不成?
“这个嘛……其实只要等他胸腹处完全都不痛了就可以不喝了,不过脏腑之伤病实在是不好说,所以我建议哪怕是没什么大碍了,隔三差五的也让他喝上一回,就算不是为了治病,强身健体也是可以的,反正那些药都是比较便宜的,一文钱能够买上不少。”说到这里,男子顿了一下,随后眼睛似是无意地瞟了苏轼一眼,说道:“这个药方是单为了脏腑伤病的人开的,寻常人喝了不仅不会强身健体,反倒是会伤及自身,子瞻你可不要胡来啊!”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有那么一瞬间,苏轼真的有以身试药,看看药方效果的打算,不是为了所谓的‘强身健体’,而是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不服气。
“行了!没什么事情就别在这里打扰他休息了,毕竟刚从昏迷之中醒过来,还是需要安静的。子瞻,你跟我去写药方!”
男子没有争辩的意思,招呼了苏轼一声,自己先转身往屋外走了。
因为高球床边还有呕吐的血污,因此苏过没有立刻跟随自己的父亲离开,而是留了下来替高球清理起血污来。
好在高球在吐血的时候动作比较迅速,虽然说床边有一些血污,但是擦干净了也没多大的影响,反倒是地上了那些血污比较难处理,苏过一个人清理了十几分钟才算是完成。高球干躺着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被苏过强行按在了床上,而想帮忙的花想容也被苏过借口衣服脏了而被苏过赶到一边的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
“那个人是谁啊?我看先生跟他的关系好像不是太好啊?”
哪怕苏轼跟对方交流不少,但是高球还是能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显然算不上有多友好。
“哦!那位是钱乙先生,是我大宋朝有名的神医,至于说他跟爹爹之间……嗨!爹爹为人豁达,但是有时候也会有义气之争,在医药方面爹爹就不服气钱神医,因此有过一些不快。”
说起这些事情,苏过的脸上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高球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只不过很多事情,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钱乙是神医不假,更是在太医院供职,被授予了翰林医学士的称号,可谓是声誉卓着。但是有一点,钱乙擅长的是儿科,尤其是在治愈过一家皇亲国戚家中的孝子之后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因此很多人就不是很服气,而熟读医书的苏轼就是其中一个,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不服气的人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当日高球被快马一脚踢中,凌空就飞出去了七八米远,要不是米店的掌柜眼疾手快,高球早就不知道掉在哪摔个头破血流了。饶是如此,高球也已经在床上躺了足足有七天了,而上元节的假期,也早就已经结束了。
被快马踢中,高球当时就口吐鲜血了,得到消息的苏轼从米店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转身和文彦博告辞,之后就急奔过去抱着高球往家跑。而苏过则是拿着高球赢到的那一个月的米店白条和半块砚台,带着花想容跟在了后面。
文彦博知道苏轼平时有研读过医书,可是如今高球的伤势显然不能被用来做实验,因此立刻就派了自己身边的人去请钱乙,而有了文彦博开口,钱乙自然没有推辞的理由。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钱乙接替了有自知之明的苏轼,替高球诊治起来。
值得一说的是,那个被衙役通缉的人最终还是跑掉了,只是左眼被高球的那一串糖塠儿扎中,伤势也未必就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