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其实高俅所省略的,无非就是八个字,老生常谈的八个字——‘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北路禁军是大宋的禁军,这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可是当初的太祖赵匡胤,不也是周朝的一个将领吗?哪怕说赵匡胤的这个官位十分的高,但是也抹不掉他的臣子身份。既然赵匡胤能够发动兵变夺取天下,谁能保证不会有个人十分成功的重演这位太祖皇帝的故事?
高俅相信北路禁军之中肯定有忠贞之士,就和王厚一样相信你,可是这种要命的事情上真的完全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这就是有些太多儿戏了。须知,北路禁军一旦出事,辽国即使跟大宋关系再好也是会跟着捞一些好处的,而在辽国和北路禁军之外,还有金人的存在。而金人是什么情况,高俅自然没有必要解释给王厚他们听。
“北路禁军……北路禁军……”
对与高俅所说的这些,王厚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言辞,只能是不断的在嘴里面重复着‘北路禁军’这四个字。
这个时候,坐在一边的苏符看了看王厚,又看了看高俅,低下头去思考了一阵之后,紧跟着抬起头来,说道:“叔父,或许此时也用不着太过担心吧?”
“不用太过担心?仲虎,你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也就是了。我让你进来旁听,自然不是真的让你只是在这里听着的。”
听到苏符提出不同的意见,高俅也是没有任何的不快,相反的,高俅十分支持苏符表达出自己的见解。
其实对于苏符的培养,高俅更倾向于让其成长为一个允文允武的栋梁之才。当然未必需要苏符真个去战场之上厮杀搏命,但是不管是军事上,又或者是政务上,苏符都应该有承担大任的能力才行。如果真要给苏符找一个榜样的话,高俅希望苏符成为范仲淹又或者是韩琦那样的人,毕竟这两位在不管是从政还是治军,又或者是在文学之上,俱是一时风流人物。
高俅没想过真的在朝堂之中长久的待下去,虽然说待下去最后高俅的位置肯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高俅对于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心思的。可是赵佶这个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宋徽宗,着实是让人不放心,不给其留下些顶用的人,放任其依据着自己的喜好来治理天下,那不出二、三十年,朝堂之上就只会剩下蔡京那样的人了,到那个时候,高俅的安生日子怕是也过不下去了。
让苏符跟着进来旁听,就是想要培养苏符,既然苏符有不同的意见,显然是真的在听他们的谈话,并且还认真的思考了,不管苏符说的是对是错,这件事情对高俅来说都是很好的。
在得到了高俅的鼓励之后,苏符也没有急着表达出自己的见解,而是低下头去思考了一番之后,才开口说道:“叔父,大宋立国已过百年,人心思定,北路禁军就算是有心做些什么事情,可也得考虑禁军将士有没有那个心思吧?况且禁军的事情小侄也是知道一些的,除了分散开来戍守地方的禁军是靠着当地的供给来维持的,其余的不管是北路禁军还是西路禁军,其实都离不开东京汴梁这边调度的粮草。古人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北路禁军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威胁,实际上却也算不上什么吧?”
“你这个想法其实并不能算错,可是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些问题的,至于这其中的问题么……李直方,你来给他讲讲!”
对于苏符这种天真的想法,高俅是一定要给他讲明白错在了哪里,不过正好看见李直方在一边苦笑着摇头,当即便将这个差事交到了李直方的手里。
李直方这个人是有一定的能力的,这个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不过李直方的能力到底如何,高俅却是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只知道这个人的脑子比较活泛,而且执行力什么的也都很不错,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李直方之前是跟着苏轼的,后来又跟了苏过,没有能力的人苏过肯定不会推荐给自己,可是李直方的能力到了哪一个阶层,这个高俅还是需要考察一番的,此刻也正是个好机会。
“是!大人!”李直方答应一声,随即看向了苏符,犹豫了一阵之后,开口道:“小苏……公子!您刚才所说的自然是有一些道理的,不过高大人所担心的事情您的这番话却是一点都没有说到。不错,我大宋立国百年,人心思定,可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人心其实也值不了几个钱,而且粮草什么的,我大宋国富民强,哪里都能调集大军所需的粮草,这还不考虑禁军平常囤积的粮草,真要是有什么异动,不用找别人借粮什么的,北路禁军支撑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就不成问题的。”
“可……可他们难道就不顾忌自己的家眷了吗?他们的家眷可都是……”
虽然知道李直方说的话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苏符在心里面还是不愿意承认北路禁军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因为这跟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都是相冲突的。
“小公子,他们哪里有那么多的家眷?我朝太祖皇帝为了安稳军心,其实是允许禁军将士携带家眷的,别说是常年驻守的北路禁军和西路禁军,就算是那些平常的厢军、乡兵,想要携带家眷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而且您以为折家、种家那些将门是怎么存在的,他们的家人难不成都是在东京汴梁?那可……”
武松好歹也在禁军之中待了三年了,里面的一些事情可是清楚的很,因此对苏符的这番话可是表示了十分的不屑,大宋虽然重文轻武,可是有些地方却也没有对武人太过苛刻,只不过这些事情如果不去关注的话,很多人就会忽略了。
当然武松后面的话已经没有机会说下去了,因为高俅已经抬起手来,打断了武松的话,“好了!这些事情也没有必要解释的太清楚,毕竟我们今天还有事情要说,全都用来说这些事情,那得说到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话不能说的太过明显,说七分留三分才算是最好,不是说有所顾忌或者说是别的什么,只不过让人自己去揣摩那没有说出来的三分,有时候比直接说给他们听会有更好的效果。今天已经开了个头,日后苏符自然会对这方面留意,高俅也就没有再让武松他们说下去的必要了。
真要是说的多了,把苏符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给说崩溃了,那反倒是麻烦事情了。此时苏符那迷惘、困惑的状态,已经很让高俅满意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刺激他了。
“高大人,您是怎么个意思?”
被‘忽略’了的王厚,这个时候忽然间开口,突然间问了起来。
“我的意思?我没有什么意思啊!只不过北路禁军却是是一个问题,这一点你必须要注意到,而且还要跟皇上好好说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高俅一推四五六,完全不在乎王厚的脸色已经变了,这个时候拿出自己只不过是‘开封府’来作为借口,实在不是一件多么高明的事情,毕竟王厚现在的身份可比开封府的身份要高的多,不也没拿自己当成高俅的上官一样么?
“高大人!有什么话您能不能直说?这样绕来绕去的,下官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实在是闹不太明白啊!”
王厚也不好跟高俅生气,自然是只能是‘低声下气’的跟高俅请教起来。
不过高俅也不是故意想要为难对方,因此在往后开口之后,便随即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要跟你绕弯子,只不过这些事情我现在实在是不好插手,刚才跟你提起也只不过是有些着急了,可是这件事情真要做起来的话,还是只能由你开口。北路禁军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重大,势必要提前做好准备,三年过去了,那些调动屯驻的人员也差不多都回去了,此时北路禁军若是出事,恐怕会很麻烦!”
“……会很麻烦,可若是想要提前做好准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王厚也明白高俅说的都是实情,可是这件事情真让王厚自己去做,面临的困难也是不小,因此王厚才会如此的为难。
“这个事情你也不用太过着急,毕竟还是没影子的事情,什么时候会发生也是说不准的。等回头找个时间你跟皇上说了也就是了,对于这等事情,皇上肯定是会十分注意的,到时候不用你、我插手,自然有人会出谋划策。当务之急,还是禁军的操演事宜,这对你来说可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防患于未然,也没有必要太过着急,高俅提了一句让王厚等人记在了心里,这目的也就达到了,因此便转移了话题。
而说起了禁军的操演事宜,王厚显然也是冷静了下来,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真要是禁军操演出现了问题,别人如何王厚不清楚,可是他这个专门负责京畿禁军改革的人,绝对是跑不了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自己一手整改出来的禁军,王厚也是有些把握的,虽然不至于说是如何的精锐,但也比曾经的那些不成气候的东西要强了不少,因此才会同意这一次的事情。
而关于这次的操演如何进行,高俅已经给出了大致的方向,反正是怎么花哨怎么来,让大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细枝末节上,对本身还没有经历过战场洗礼的禁军将士们做淡化处理,这样一来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也更加容易遮掩。
高俅这边是有很多的主意可以提供给王厚的,不过为了偷懒,高俅却是没有跟王厚都说,因为这些事情就就算是高俅不提,王厚自己也能做好,高俅又何必去插手呢?让他们自己去做事,然后积累经验,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当然在这过程之中高俅也是可以让苏符参与进去的,因为在这些事情之中可以积累不少的官场经验,可是考虑到现在的苏符还太年轻,过早的沾染官场的习气反而是有百害而无一利,高俅也就没有提这件事情。
可以看出来的是,此时的苏符显然是受到了比较大的冲击,因此在中午开饭之前还是显得无精打采的。当然高俅对于苏符的情况也是十分的理解的,古代没有现代的互联网通讯什么的,一个人花了十几年树立起来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很难受到冲击,可若是受到了冲击会如何,却是很难说的。
苏符是苏轼的孙子,得益于良好的教育,在受到了冲击之后的表现还是比较不错的。虽然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可是苏符也还是比较镇定的,餐桌之上也没有什么丢脸的举动。
看着苏符如此的模样,高俅也很是感慨,“仲虎,你心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不妨说出来,这样憋在心里,可不是一件好事!”
“……没什么的,四叔。”
苏符呆滞了片刻,随即开口回答起来,不过言语之间的敷衍意味还是比较重的。
“要不让舒窈过来陪陪你?”
见苏符如此,高俅也只能是想点别的办法了,不然万一真的让苏符崩溃了,那可就很麻烦了,虽然不至于惹到什么祸事,可是日后总不能不见苏迈他们了吧?
让陈舒窈过来陪苏符,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个好点子,说不准两个人还因为这段时间就看对眼了,那就更加的完美了。至于说高俅的称呼有些太过亲近的嫌疑,这个倒也没什么好指摘的,身为‘长辈’,叫晚辈的称呼亲近了一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