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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7

    “该死的工会,该死的工会!这事决不能叫他们如意。”

    一处外观看着平淡无奇,内里实则华丽舒适的私人会所中,江南纺织业巨头之一的晖泉集团的几位董事齐聚一堂。

    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也是最大的股东蒋家的下一代领军人物蒋书崟,表情气急败坏。江南总工会发来的意见书真的把他给气坏了,也恶心坏了。

    在生产旺季时候,企业工会组织罢工,要求提高薪水,这是在倒逼领导层,这绝对是有预谋的讹诈。

    但江南总工会竟然会给出符合罢工法的答案,他们的眼睛都借给麻虾了吗?

    蒋书崟可以怒气冲冲,但他的父亲蒋海云却不可以。

    从工会组织企业罢工,到省总工会的裁决,这当中若是没有鬼才怪!

    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正在笼罩着整个晖泉啊。

    从太康帝末年,朝廷颁布《劳动保护法》开始,至今二百余年,资产方和工人几番冲突,最激烈的时候也曾经血流成河……

    二百年的时间,二百年的冲突和妥协,现如今的劳动保护法和罢工法都已经相当完善。

    按道理,省总工会的这次调查应该会得出一个公正的、有利于晖泉的结论的,因为这次罢工真就是一次突然的、有预谋的讹诈。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省总工会选择了为工人背书,这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危机信号。

    一个叫蒋海云心中直打鼓的信号。

    这种信号太危险了。

    能把省总工会都给打通的力量,这种力量蒋家是远不如的。

    因为那省总工会名义上似与工会一家亲,实则却是一种针对工会的半官方监督机构,是资方、劳方外加政府三方面结合而成的一机构。

    想要将三方都彻底摆平,难度可想而知的。

    何况,晖泉在省总工会中也是有些关系的,毕竟是纺织业大户,而纺织业是尤其需要密集劳动力的。

    却至今没有收到半点提醒……

    而更重要的是,人家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露面!

    儿子的叫嚣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可总能让他听着心里舒坦。做事儿是不能真那么干的,他蒋海云即便想要跟对手拼个鱼死网破,集团股东们也不会愿意的。他们又没有经营权,只能分红,那追求的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利益。

    近些年,因为美洲纺织业的突飞猛进,晖泉的效益很是受影响,甚至连传统的自留地都遭受了新人的挑战。可偏偏这是一家上市公司,按照法律规定,所有的经营状况都必须向公众公开,而且就算不公开,这些年晖泉的状况也是有目共睹。前几年,无数被晖泉的股票套牢的投资者们,一个个都哭的上天无地、入地无门。可这绝不意味着晖泉就没有价值了。

    更别说,随着天竺的新厂投入生产,晖泉今年的财政必然能好转不少。只看股市上股票价格在上扬,就能得出这点来。

    这也证明蒋海云先前的决策是正确的,花费重资在天竺建厂,一举让晖泉走出了困境。这让蒋海云在晖泉内部的声望大涨。

    可他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要鼓起干劲,‘重整河山’的时候,晖泉却被人给盯上了……

    蒋海云决不允许有人窥视晖泉的控股权的,这是他们蒋家最宝贵的资本。只是偌大的晖泉,蒋家手中的总股份也不过37%。距离过半是可有很大的距离的,距离67%,更是差了一个太平洋。

    但现在的问题是,敌人已经出手了,自己却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有力也使不出来。

    因为罢工的事情,晖泉本来一路走高的股价陷入了踌躇中,甚至还一度下跌了几块。这已经在董事会内部造成影响了。

    蒋海云担心董事会内部已经有人跟敌人勾搭了上,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是知道敌人是谁个,而是先稳定住自己一派人的心。

    集团里的股东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个,今日蒋海云约来的几人就是他这一派的铁杆。股份相加在一块,就已经接近50点了。

    “你怀疑有人要收购晖泉?”

    蒋海云把自己的猜测一道出来,就引得一众人惊声。

    “股价,诸位别只把眼睛看向工会,还有股市股价呢!”

    蒋海云不知道眼前的这几个小兄弟,是不是真被震惊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拿出手中的数据采集表。

    晖泉还有一些股份在市面上流通着,随着本土工厂的工会闹罢工,要求提高薪水,晖泉的股价自然要下跌。蒋海云已经开始动手收购,虽然这股价下跌才是一个开始,现在收,等于收的越多赔得越多。可联想到晖泉的控制权,这点小损失蒋海云如何还顾得上?

    而且他始终在关注着、留意着股市。市场上却是有一支力量在收购着晖泉的股票。

    作为一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老企业,晖泉在整个江南的纺织业里也算一龙头。

    蒋家也是太仓的多年望族,虽然在整个江南省商圈里算不上多厉害,但身为坐地虎,又有不俗的影响力,那怎的看也是一号人物。

    如此架势都能被人寻上门来,那对方自然不可小视。

    而最是厉害的在于,人家选择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着眼点——工会。

    在所有的资方眼中,工会都是邪恶的,那可是一群吸血鬼,用资方的血肉滋养着自己的水蛭。

    所以,朝廷的发令保护的不止是劳方,还同样有资方。但是,一旦劳资双方爆发起冲突,在舆论上,在民间的口舌之中,资方却终是‘不被理解’的一方。

    这点很不公平,但却有很顺理成章。因为老百姓只会同情与他们一个阶层的劳动工人,还会同情被咒骂的大资本家吗?

    尤其是这场罢工从表面看变得‘正常’之后。

    “我们晖泉是江南名企,是多少年的老牌子。咱们的产品畅销整个世界。当初鼎盛时候,企业的年利润甚至可以在明面上进入省前五十名。”那可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那可是整个江南啊,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年收益排行。

    “错不是近些年里美洲纺织业崛起,叫公司行情走低,我也无须耗重资在天竺开办新厂。”

    陆齐治下的天竺可跟约翰牛治下的天竺不一样。

    几百年的时间,天竺人早已经跪的很彻底了,恭恭顺顺的叫着爸爸。而陆齐也砍瓜切菜一样,操刀把天竺剁的一块块的,偌大的区域,一共催生出了二十多个国家。

    全都是陆齐的属国!

    中国历来都是要脸的,从来不会干出‘太过分’的事儿。在天竺的问题上就也是如此。

    在天竺彻底跪服之后,并没有造死的去压榨他们,当然剥削还是有的,天竺纵然是属国了,那与别的属国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这个不是因为一个个天竺国王都是陆氏皇家子弟。

    后者在天竺也是纯享福的,可不是真的带领天竺人民奋发图强的。

    所以,虽是给了这些个属国一个身为属国的体面,但实质上还是殖民地,经济殖民。

    而天竺既然是属国了,那就是一个个正儿八经的国家了。是国家就要有法律,现在天竺也有劳动保护法的。可这并不是最关键,关键是在天竺的自身情况之下,无论从经济角度出发,还是从交通角度考虑。晖泉新厂都只能建立在海边港口城市。

    在天竺各国的内陆地区,土地并不值钱,可是在天竺的港口城市,土地却相当值钱。因为那很多土地都已经内他们的国王收入囊中了。

    外来的投资者可以不甩本土的天竺王公,但却不能不甩他们头顶上的陆姓国王。更不要说,晖泉的新厂都是清一水的电力机械,那选择地需要有足够的电力供应,整体投入也就更大了。

    如此再加上员工的先期培训,其规模巨大的新厂投资之浩大,绝不是晖泉的富余资金就可以承担的。偏偏董事局的股东们都不愿意拿出钱来,当时的晖泉股价正在步步下挫,他们已经在赔钱中了。可没谁愿意再去掏钱填补。

    蒋海云的做法就只能是向银行贷款,以晖泉的一部分股份去抵押。

    现在贷款还没有归还,新厂也才刚刚要发力,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猎食晖泉,暗中的那些人可以说是选择了一个极佳的切入时机。

    若是晖泉陷入了罢工泥潭,这波动在有心人的襄助下绝对可以从中原本土传递到天竺去,要是新厂的工人也生出骚动,那才是晖泉的大灾难。

    但蒋海云又能如何呢?去否认江南总工会的公正性,向全国总工会发起诉讼吗?或是直接把事情捅向法院?

    那可是坏规矩的事情。

    不到了迫不得已,不到了山穷水尽,这种办法还是少用。

    只要想一想内里的后患,就能叫人不寒而栗。现在的蒋海云,明显还没走到这一步!

    当父子俩送别了几位股东离开后,蒋书崟面色有些阴冷的问:“父亲,你说这几位叔伯中……”

    商场如战场,由不得小蒋不多疑。

    蒋海云的脸色不变,摆了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咱蒋家还没倒下。”

    但仅仅是半个月后,回到家中的蒋海云狠狠把一座奖杯投在地上。水晶质地的奖牌撞到地面发出一声清响,当场碎成了三节。不过它上头的字迹——全国和谐奖章,六个大字却还清晰的应入蒋海云的眼中。让蒋海云脸上的狰狞再也不能隐藏。“拿下去,给我砸成碎末。”

    “该死的工会,该死的工会——”既然你不仁,就也别怪我不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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