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休了我吧
顾盼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忽听“吱呀——”一声响,门被打开,阳光扑了进来,顾盼却任在阴影中。
侧首望去,只见一男人逆光而站,虽看不清他的面貌,可顾盼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不由得收敛些许,正襟危坐。
“唱歌的是你?”男人开口问道,声音中满是威严。
顾盼喏喏地点了点头,随即有一人吓得跪倒在地:“将军饶命!是小的不察,误会了,求将军饶命!”
“造谣传谣者,杖责五十。”男人道,随即府兵上前,将哭喊嚎叫的小厮拖了下去。
每一声哭喊,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顾盼的心上。
“你便是燕璋新娶的夫人?”
“是,我......季家三女瑶宸,见过宋老将军。”顾盼下意识地转坐为跪,视线落在前方的地砖上。
“季祖隆在外,向来将‘礼义廉耻’挂在嘴上,怎么,在家没教过你规矩?”男人声音沉着,含了几分怒意。顾盼只觉得背脊发寒,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垂着眼,额上早是一层惫。
“你母亲命你面壁思过,非但不思,反而装神弄鬼,闹得府中上下人心惶惶。又将你母亲吓倒于病榻之上,数罪并罚,罚你六十军棍,一年的月钱,每日来打扫祠楼,可有异议。”
“有。”顾盼壮起胆子,却还是不敢看男人,“没有面壁思过是真,可我什么时候装神弄鬼了?”
“唱歌的可是你?”男人倒也没生气,耐心地与之说话。
“是,可也没规定不能唱歌吧?我唱我的,又没学鬼哭狼嚎。他们自己脑洞太大吓得乱叫,怎么能怪我?分明是欲加之罪!”
“此乃庄严肃穆之地,你行为不检,饶了祖上的安宁,却不是错?”
“不是装神弄鬼的错。”顾盼嘟囔道,没敢把“怪力乱神”四个字说出来。
“可还有异议?”
“没了。”
“可愿认罚?”
“嗯。”顾盼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小腿上,垂头丧气的。
“跪直了!弯腰驼背的,像什么样子。”男人一声喝,吓得顾盼挺直了脊背,双眼目视前方。
男人似乎很满意,这才转身离开。
他刚一走,随着阳光,便有两名府兵走了进来,恭敬道:“夫人,请。”
顾盼站起来,跟着他们到了另一间院子里。
方才那仆人已是口吐鲜血奄奄一息,被人拖着离开,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顾盼看着那带血的长凳,不觉咽了咽口水,看向手执军棍的二人:“待会儿,你们能轻点嘛?”
没人回答。
而院门口也有人守着,看来是不指望宋长束这时候能神兵天降,冲过来救她了。
只怕这次真得被打死。
揉了揉心口,嘀咕着现在怎么不犯病了,晕过去即便挨打,至少也感觉不到疼啊。
府兵们看着她磨蹭,也不催促。顾盼深知拖延没用,便也认命地趴了上去。
第一下重重地击打时,顾盼咬紧了牙,更加坚定了自己要逃出去的决心。
自己跟这个将军府,百分百的八字不合。
来了一个多月,被罚了好几次,其中两次是挨打。
一下一下地打得她意识模糊,抬眼望去,除了花草,便是木着脸的府兵。却意外的与脑海中某些场景重合。
或许是以前看过的电视场景,顾盼也没多在意。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闭上眼之后,却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男人,满脸慈爱的向自己伸出手,笑道:“来,父亲抱。”
然后便是小小的自己,跌跌撞撞地扑进男人怀里,小嘴“吧唧”一下,在男人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子,逗得男人大笑不止,把自己高高的举起来——在阳光之下。
镜头一转,她坐在桌前,背脊挺直,一笔一划的临摹着字帖。那男人走了进来,用手摩挲着她的头,笑道:“父亲虽不许你仗着本事欺人,却也不能受委屈的。只要觉得自己没错,旁人要想拿你做法,尽管按着性子来。便是将天捅了个窟窿,也有父亲在。”
“我也得来得了啊。”顾盼哼道。
“宸儿说什么?”宋长束没听清楚,往前凑了凑。
“我说,麻烦你离我远点。”顾盼有气无力地开口,为什么一睁眼就要看见这张脸,心塞。
“宸儿要不要吃这个,吃了就不痛了。”宋长束手中拿着一个圆滚滚的瓶子,瓶子里放了七八颗褐色的药丸。
顾盼摇了摇头,药可不敢乱吃。
宋长束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下次宸儿要出去玩,带上燕璋,燕璋不会被他们发现。”
顾盼还是不说话,宋长束挠了挠后脑,问道:“宸儿想要什么,燕璋给你弄来,好不好?”
“我要离开这将军府,离得远远的,你能做到吗?”顾盼斜了他一眼,不出所料,宋长束的眼圈又红了。
“宸儿还是在生燕璋的气是不是?燕璋知道错了,下次宸儿不说,一定不和宸儿睡觉了。”
虽然他心智有损,可顾盼实在看不得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深呼吸一口气,顾盼尽量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燕璋,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嗯。”
“写封休书,把我休了吧。”顾盼道,见宋长束又要哭,连忙开口,“先别哭,来我们算算。嫁给你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自己想想,我被打了几次,躺在这床上起不来了几次?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年的时间,我就得死在这里。你想我死吗?”
“不想......”宋长束摇了摇头。
“那就放我走,写休书也好,叫人把我赶出去也好,给我一条生路,我感激你一辈子。”
宋长束怔怔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坚定地摇了摇头:“燕璋不要离开宸儿。”
“等我被打死了,你也见不到我的。”
“燕璋会好好保护宸儿的。”
“听这话听得我耳朵起了老茧,可你哪次护了我了?第一次被打倒是让我少挨了几棍,却也只是少挨。如果这就是你的保护的话,我宁可别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