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长生不老

    这样的秘辛我想永远也不可能在这世上记载的，就算汉斯这样收罗了十多年东巴典籍的人，也最多知道一个经书的名字，其实就算我们用最大的想像也想像不出一次往生，需要从几十代前就开始筹建了。

    “只有一个东巴能掌握《东巴往生经》，上一东巴通过一些比较特殊的方式，把这一套重生仪轨和《东巴往生经》记录在一种特殊的东巴纸上，然后指认出一个传承人，这个传承人会得到所有东巴的同意，享有未来唯一传承《东巴往生经》的权利，只有当上一代东巴死后，东巴们通过某种祭祀显影出重生仪轨和《东巴往生经》，然后由传承人继承为这一代往生经东巴。可以说，能传承《东巴往生经》的东巴，就是公认的最智慧大东巴。”

    老东巴说得比较缓，说到这的时候，我们听他已说了近一小时，却不觉得有一丝枯燥，果然，探秘寻踪是最能吸引人的。

    “我父亲是上一代的大东巴，而我，是这一代的大东巴。”老东巴又放出了一颗大炸雷，只是我们一直听得口水流出而不自知，这样的炸雷已不能让我们感到震动了。

    老东巴似是在回忆很久远的往事，眼神望着院外，飘渺而深邃，在他眼里，我看不出这个百岁老人如其他老人那般的昏黄，智慧与阅历让他的眼神丰富而饱满。

    似才把思绪从很久远的过去拖回到现在，老东巴继续缓慢地说道：“我其实在1925年就死了，身处在那样的乱世，一个人要死是很简单，我是被土匪一枪打死的。我三十多岁时就被认为是丽江、永宁、木里三地最有可能成为与祖师‘丁巴什罗’比肩的大东巴，这么一个大东巴，空有一身的大智慧，却被一个小土匪随意地一枪就打死了，当送我回到丽江的时候，地动天摇，大雨瓢泼，异像频现。这是我父亲在东巴纪事里写的。”

    已经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我们现在的表情了，我搜肠挂肚也找不出词语再来形容我们现在的震惊心情，1925年就死了的人，却在二十一世纪与我们坐一起侃侃而谈自己被打死的经过！

    老东巴呼了口气：“我父亲当时悲痛欲绝，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对我未来成就的期望让他决定铤而走险，为我进行往生祭祀。”

    小木忽然说道：“您是1925年即惨死的，而华莱士关于那场祭祀的日记是在1930年，中间五年的差距……”

    “灵魂往生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将死未死时亦可，刚死时亦可，死后多年亦可，死亡时间最高可以在死后81年让灵魂往生，当然，时间越长，成功的机率越小。还有就是五年后才招魂往生也是因为我父亲要等一个契机的出现，唯有等那个契机出现了，神路入口才能显现出来，所以，招魂往生祭祀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而且《东巴往生经》招魂还有一个最重要条件……”

    我们听得又是一愣，这么多条件还不够，还有更重要的，果然，逆天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像我看的那些网络小说，对着人几个咒一念，手一挥，在身上随便点几下，又活了！

    “死一活一！”老东巴一字一字地把这条件念了出来。

    “死一活一？”

    “死一活一？”

    我们嘴里不由得跟着他把这四个字念了出来，脑子里也在想像着这四字的含义。

    “不错，死一活一。纳西族是讲求万物和谐，阴阳同济，天地平衡，这世界有阴有阳，有天有地，有水有火，自然也就有生有死，死去是万物追求的平衡，活着也是世界为了平衡，‘神域’、‘人间’、‘鬼狱’各行其事，各守其道，这是万物能发展的天道规则。所以，把死了的人的灵魂从‘鬼狱’重新招回‘人间’让人再重生，打破了三界平衡，这是天地万物的规则所不容，但要达到重生这目的，只要世事平衡即可，所以，一人生入‘人间’，则一人需死入‘鬼狱’。《东巴往生经》其实就是联系这个生入死、死换生的纽带。”

    我有些不解，如果只是死一个换一个活的话，这并不是太难达到，因为这世上人实在太多了，为了重生目的，弄一两个人去祭祀那是太正常不过了。我把我的疑惑向老东巴请教。

    “这个人必须是完全自愿以己死而换人生！利诱无效、威逼无效、强迫无效，从身体到灵魂的完全自愿。”老东巴看着我们：“现在知道要进行一次往生祭祀该有多难了吧？”

    我们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那当时您往生复活换您的人是……”我其实已隐隐有了答案，只是需要问出来才能确定。

    “我父亲。”

    我们都沉默着很久没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父爱如山，也只有父亲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抛弃一切，哪怕是生命。

    “他既是大东巴，也是我父亲，既为我复生祭祀，也为我重生而死去。是真的死去，就算我再为他进行往生祭祀，也不可能回来了。东巴往生是不可逆的，不然这世界早乱套得不成样了。”

    我们都长嘘了一口气出来，每个人脑子里都在努力消化着老东巴所说的这些，这世界太多我们所不了解的东西了。

    老东巴又自嘲似的笑了笑道：“重生后还有一个最大的副作用，那就是活得都够长久，我算来现在已是一百一十多岁，身体很好，能吃能睡不生病，如果没意外未来估计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或许是把换生人的寿命也加给了重生的人导致的吧。这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种天道平衡？”

    汉斯突然插话道：“我在收集资料时曾发现，在丽江、永宁、木里三地历史上都出现过超长寿命的人，我发现这个资料后隐隐觉得这跟东巴教有很大关系，现在看来把他们的长寿与《东巴往生经》联系了起来果然是对的。而且在洛克的游记里曾记述过，木里有人活了两百多岁，以此为原型，希尔顿才写出《消失的地平线》一书里的老喇嘛（注1）。吴，这就是早上我跟你说的有人重生过的证据。”

    小木也说道：“中国历史有记载的最长寿的人李庆远（注2）历经清九代王朝至民国共活了256岁，当时只知道他是yn人，之后生活在sc，这是经官方史载的。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像木老师这样招魂往生的人怎么可能这么长寿？可笑好多人还在鼓吹着他其实是因为自己是中医非常懂养身。如果懂中医养生就能活两三百岁，这中医早就不像现在这样被西医逼得半死不活了。”

    老东巴点点头道：“李庆远应该也是我们丽江人，李姓在纳西族也是大姓，出这么个人也不奇怪。”

    我们听得悠然神往，追求永生是这世界从古到今所有人类的最高目标，从始皇帝至***，都梦想着自己万万岁而长生不灭，如果知道这《东巴往生经》能让人达到这长生的目的，这世间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了？只是这往生的条件太苛刻，一次往生怕堪比登天！错了，登天现在好像也不难了，而要创造这么多条件比登天难度大多了。

    我想到个问题，试探着向老东巴问道：“那这些重生的人未来还会去世吗？”说完我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样问一个老人生死的问题会让人不大舒服。

    “不知道了，也许还是会死去吧，或者到了一定时间只是肉身死去，而像我这样的人的灵魂都会去向香格里拉或玉龙第三国吧。”老东巴说着自己的生死没一点心情波动，这样经历了真正生死的人，才是最堪得破生死的人。

    说到现在，已超过中午十二点，听到最激动人心处，我们也感觉不到多少饿意，也懒得再进屋烧火做饭。扎西从车上找了些糕点干粮什么的，一人分点填填肚子。老东巴吃得很少，随意两口喝点水就停了嘴，我们见他停下，也三两口完吃等着他老人家继续讲下去。

    汉斯喝了口水问道：“不知道您老人家重生那时，是以你自己死去那时的身体重生呢、还是以您父亲的身体重生、还是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只是灵魂是您自己？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家里，身体是我死时那时的身体，没有一点变化，连以前身上的伤疤重生后也一样的存在，那感觉就像昨天晚上我睡了一觉，然后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没有任何的改变。我记忆停留在那土匪一枪打到我，我看着身体血流如注，然后到意识渐渐消失为止。除了这段记忆，如果不看日历不问其他人，我根本不会知道这时间已过去了五年。”

    汉斯叹道：“其实重生就是找回记忆与思想的一个过程，肉体反而是不重要的，没想到《东巴往生经》的祭祀居然连肉体都能重生回来。东巴教真的是太神奇了。”

    老东巴道：“按《东巴神路图经》上所描述的，我的灵魂那五年是在‘鬼狱’里寄存着，但那五年我却没有任何的记忆，找回的灵魂记忆只限于我在人世这段的，不包括在‘鬼狱’的那段时间。如果这段记忆也能重生出来，那这关于地狱鬼狱的描写估计会完全的颠覆了。”

    想想也是，如果连在‘鬼狱’那段时间的灵魂都重生了，那就不符合平衡之道了。

    注释：

    1：《消失的地平线》是詹姆斯?希尔顿根据洛克在ynsc等地的游历科考为原型而写就，书中所说的香格里拉一地，按洛克所说应该是指木里。在书中描写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圣地，其中一个老喇嘛至少活了有三百岁。书中香格里拉的人与纳西族所认为的生活态度——即民族与民族、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应都遵守着“适度”、“和谐”相一致。

    2：李庆远1677-1933，也有叫李清远，寿享256年，原籍yn省，后移居sck县，他是世界上着名的长寿老人。在他100岁时曾因在中医中药方面的杰出成就获政府的特别奖励，在他200岁时，仍常去大学讲学。这期间他曾接受过许多西方学者的来访。他先后共有24位妻子，180位后人。当时的纽约时报与时代杂志都做了报道。按照这个年代推算，他应该生于清康熙16年1677年，先后历经了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九代至民国，在世256年，是世界上极罕见的超长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