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栀子花香
金道通听袁雨潇突然明朗起来的声音,立即敏感到他已经调整了一下状态,便揽着他的肩膀说:“好兄弟!我们现在就去开这个*的老板那里去!你应该会对那里有点兴趣的!”说完,故作神秘的一笑,他卖关子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袁雨潇一声不吭,直接转身出门去开车锁。金道通只得紧紧跟了出来,眼见卖的这个“关子”流拍,只得酬宾奉送:“哎,是一个艺术工作室哦,老板是一个美术家!”
“是吗?”若在以前,袁雨潇倒还真会有一点兴趣的。因为他童年时候就爱好美术,做过当一个画家的梦。不过现在,这都是烟云。
“走,我们边走边说!”
骑上车,属于他俩的“单车会议”又开始了。
“这个老板啊,卖画的,还是一个雕塑家呢,桂园公园不是有一个荷塘么,塘中那对天鹅就是他雕的。他以前是上海美院的老师,办完这个案子后,我们也会算是熟人了,以后你如果真想在美术上再深造一点,拜他为师也未尝不可啊!”
“他不好好在美院当老师,跑出来开什么工作室啊——搞个体户吧这是!”
“我听说啊,他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从美院出来了,你晓得的,搞艺术的容易出这种事,据说有几个女学生喜欢他,搞雕塑的,也需要裸体模特,艺术家感情又丰富,创作又需要一点灵感刺激之类,这样的近水楼台,不出点事也不正常了……”
“这种人啊,我还真不想接近他,省得中毒!”
“你学你的美术,管他是个什么人哪!我看啊,像你这种有……思想有洁癖的人,一辈子都不会中毒的!”
“承蒙抬举!我说你啊,查案子怎么查出这么多花边新闻来了?”
“这可不怪我,我是在正经调查*的事情,可是那位雕塑艺术家的夫人哪,实在是太健谈了,不但问一答十,还老是离题万里,谈一句*的事,要陪上十句生活的事,扯发了是滔滔不绝啊,我有什么办法,我要向她调查,总不能塞她的嘴,让她发挥谈兴,我取我的所需,只是时间稍微浪费一点,不过是值得的。”
“这夫人怎么好这一口呢?艺术家的夫人,总还是得有点档次的吧?”袁雨潇注意力不知不觉转向案情,忧烦之心稍减。
“这正是我特别奇怪的!你说这个艺术家,那么有才华,感情又丰富,以前在学校那么多故事,足以证明他不会缺爱他的女人吧,我以为他的夫人,要么是个绝色,要么也是志同道合,很有文化修养的,可是这位夫人啊,长相身材那个样子,怎么说呢,我没你那文彩,也实在不好形容,总之是粗粗笨笨像一个老妈子,说话粗声大气,内容还特别的俗不可耐,性格倒像是十分豪爽的样子,以后要拍《水浒传》的电影,演个母夜叉什么的很好!”
“你啊,嘴巴积点德吧!我不信!”
“信不信,我们反正现在是去他那里,你马上可以看得到!”
“要不……一定是那个艺术家长得太吓人!”袁雨潇被牵到牛鼻子了。
“错了!他长得又高又帅,白净斯文,实话说不太像我想象中的艺术家特别是干美术的艺术家,我印象中搞美术的都是长头发大胡子,奇装异服,不修边幅。他却像个学者或者教授,高高的额头,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
袁雨潇第一次被金道通勾起好奇心,“这就有点奇怪了,不过……我以前倒是听说,看着不相配的,常常比那些天设地造的夫妻幸福,要不,那女人肯定是有她不一般的地方!”
金道通频频点头,“你这话算是说对了!看画家老婆那样子,她应该是很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那种,别看税务证上登记的是画家的名字,真正的老板是他老婆。这女人说话做事,都是干净利索,风风火火,一股泼辣劲!向她了解*的事,她也没什么掩饰和忌讳的,是个有胆量,有担当的角色!”
“难怪!”
“另外,她一说起她老公啊,满眼那个光啊,真的是金灿灿光芒照四方,除了崇拜就是崇拜,反正他以前犯了什么错都不是他的错,都是那些女人们——包括那些女学生们的错,听她那意思,他老公能看上别的女人,玩上别的女人,那是她们的荣幸!我听得心里一股讲不出的味道!”
“你那味道,我可以讲得出,不就是很欣赏的感觉嘛!”
“什么意思?我欣赏?”
“你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你不就是喜欢被女人崇拜吗!你想找的老婆正是这个样子的!”
“咦呀,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是真的啊!你看那个薛宝钗对我处处冷淡,林黛玉对我处处维护,虽然薛宝钗漂亮多了,我还是选了林黛玉!”
“所以嘛!什么事情,不管你表面看多么难以理解,发生了,就绝对有它的道理!”
“如此说来,确实有道理,哈哈,有道理!”
两人这几天真是难得如此轻松了,说话间,已经到达雕塑家的工作室。
工作室虽然在闹市区,却一点都不起眼,向街仅一门一窗,宽约三四米,因两边都是高楼,它挤在中间尤其感觉拥迫窄小,窗倒是改成了了全玻璃的橱窗式样,里面摆了几件石膏作品,门楣上是“精雕细琢工作室”几个黑色行草字,大白天门也紧闭着,与周围的商店形成安静与喧嚣的强烈对比,平常,低调。
支好单车,袁雨潇好奇地从橱窗看进去,橱窗是通透的,可看出里面是一个十多平方的小房间,有茶几和皮沙发。一个女人正从沙发上起身——原来她听到了金道通在敲门。
袁雨潇转到金道通身后,门应声而开,袁雨潇看到开门者正是沙发上那个女人,矮胖的身形,微黑的皮肤,形象平常,是那种丢在人堆里立即找不到的,形象气质结合起来看,确实像一个保姆,如果金道通描述属实,这应该就是女主人。
“小金来了,嗬,还有一个美丽哥!快请进!”女人说话节奏很快,而且真是称得上“声若铜钟”,满面洋溢着笑,把他俩往里让。
进门是一个与门同宽,或者说与女主人同宽的窄巷,她边退边把两人让进左边一个小门,进去便是那橱窗后面的小房间,应该说是一个嗅客室。是老式居室,因为周围都是高楼遮着阳光,兼之门窗紧闭,外面的热气进不来,一台小电扇开着,室内显得比较清凉。
宾主在沙发上坐下,豪阔的大皮沙发使房间显得很紧凑。
“这是我的搭档小袁,这是女主人洪老板!”金道通给两个初次见面的人作了介绍。“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女主人一边伸手与袁雨潇相握,一边用纪录片中迎接外宾的孩子们那种节奏响亮地说。
“周老板呢?又在工作?”
“什么鬼老板咯!他啊,一天到晚就是工作!今天又请到一个模特,又漂亮,身材又好,这不,正在楼上画呢!”
“专业模特吧?”
“我们哪请得起专业模特,都是业余挣几个闲钱的妹子,今天这个听说是图书馆工作的,那形象比电影明星都强,身材也比专业模特都好!不过,能被我爱人看上也是她的幸运,能进入到我爱人的作品里她就流芳百世,永垂不朽了,你们说是不是!”
袁雨潇没撑住,扑地一声笑出来,金道通看看他,表情似在说他少见多怪。袁雨潇做个鬼脸,心想,我还真是少见多怪,就说把自己的丈夫称为“爱人”这一点,就好几年没听过了。
“袁哥哥莫取笑,我讲话实在,哟,光顾讲话了,我去给你们买饮料!”女主人风风火火地往外就走,金道通起身去阻拦,被她一胳膊抡回沙发上,她出去了,顺手又带上门。
这门像扇子般的一开一合,把一股风从走廊鼓进来,袁雨潇的心被那风吹得一颤——风里有一丝丝栀子花香!
重要的,那不是纯粹的栀子花香,而是微微混了女性体香的那种!
有这种香的女性,他到现在为止,只认识一个……
袁雨潇嗅到那缕栀子花香时,心头闪电般回放了刚才女主人的那句话——“今天这个听说是图书馆工作的,那形象比电影明星都强,身材也比专业模特都好……”
当时女主人的声音已经够洪亮,现在更是呼啸而过……
栀子花香!图书馆!两者一相加,只有一个答案——米兰!
心情骤然有重重摔落于地的感觉!
米兰,那个图书馆气质高傲的美女,那个有一种凌厉的妩媚的美女,他小学的女同学,难道此刻就在这楼上?
在这楼上脱光了给一个男人画!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一个曾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从美院出来的男人!
一种酸,压都压不住的酸,压不住也一定要压下去的酸,在袁雨潇心中起起伏伏,仿佛一个溺水者一般挣扎沉浮不定。
他今天的情绪本来就在谷底,好不容易暂时被一种好奇心提到半道上,又突然跌落深渊!
“怎么样,这女老板是我说的那样吧!”金道通转头一看,袁雨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解他刚才还正常着,怎么一下竟成了这样,赶紧开始找话头。
“差不多……”
“如果天底下老板都是这样子坦率的性格,我们的工作就省心多了!”
“可能吧……”
“遇到这样的人算是良好的开端,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你的口头禅。”
“那确实……”
“你……你刚才还好好的啊?”
“怎么啦……”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有吧……”
“你这是在念三字经么,句句话都回答三个字!”
“真的吗……”
金道通还要说什么,门砰地开了,女主人一手提了两瓶汽酒,一手提了一袋香肠进来,又用脚把门关上。“顺便买了香肠,今天在我这里吃饭啊,我的厨艺是顶级的!”她颇为自豪地说。
“这个不用客气了!”
“我早把话讲明白了,这个不是贿赂你们什么,一餐饭而已,是个客人都应该的。工作还工作,我们犯到哪里办到哪里,该怎么样怎么样,跟这个饭是没一点关系!”
“我最喜欢洪老板这性格了!犯到哪里办到哪里,有担当!”金道通笑道。
“我这性格就是缺心眼啊,小金最喜欢把我往沟里牵带了,我虽说是犯了规章,但规章总是人来执行的啊。国家也不多这几分钱,也不少这几分钱,能照顾一点是一点,是吧,大家都是出来混生活的,你们不容易,我们更不容易是吧,哈哈!”女主人笑得跟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好说好说!”金道通也笑了。
“小金你还真得照顾我一点,你看你来调查什么,我从来都不隐瞒,党的政策不是说坦白从宽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