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哭诉

    顾蓁说出辞职这两个字时，眼泪已经沿着双颊滚滚而落，一滴一滴落在她手背的疤痕上，格外滚烫。

    在这一个月中，她所承受的压力几乎快要压垮她，分公司同事的不配合，项目进展的艰难，还有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都压在她不甚坚强的臂膀上。

    这几日她一遍遍问自己，这样的坚持，有什么意义？一份工作，如果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她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

    人生不该是这样痛苦渡过的，人生的意义绝非只是为了金钱而咬牙挣扎。

    沈东浔目光柔和望着顾蓁的背影，此刻的她虽然背对着他，可她不断颤抖的肩膀，还有低低的哽咽声，已经泄露了她的心伤。

    “为什么要辞职？能说说原因吗？”

    沈东浔抽出一张纸巾，侧身从顾蓁身侧塞到她手中，低低问道。

    顾蓁哽咽不肯说话，胡乱用纸巾抹去脸上的泪水，明明不想哭的，可为什么就是忍不住？眼泪怎么就不受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顾蓁双手捂在脸上，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又将有些蓬乱的头发整理好，这才坐直了身体。

    “沈总，辞职并不是我临时起意，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我原本是打算等5891项目顺利结束后我在离职，可现在，似乎得提前了。”

    沈东浔依然盯着顾蓁的脸，她泪痕未干，眼睛红得厉害，整个人确实比一个月前憔悴了很多。

    “是因为项目不顺利，还是因为与同事的关系不融洽？”

    听到沈东浔这个问题，顾蓁默了默，坦白说道，“都有。我与我们组的同事，耗费了半年的心血，成为了办公室斗争的牺牲品，我对公司很失望。”

    沈东浔“嗯”了声，沉默片刻，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顾蓁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她直白说道，“因为叶总对我的敌意，这才导致原本进展顺利的项目变成如今这种糟糕的状况，而叶总对我产生敌意的源头，则是沈总您！”

    沈东浔没有因为顾蓁这番话而生气，他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像是个倾听者，侧着身，微微贴向顾蓁。

    “所以呢？”

    “所以，我不想夹在您与叶总之间，也不想因此让我的下属被胁迫，被冷落，让他们的心血付诸东流，您最清楚，研发一个项目有多辛苦。”

    顾蓁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理智，她剖析着利害，字字句句间都是不加掩饰的疲惫与失望。

    “我记得当年进公司时，在新员工大会上，您曾说过，公司会尊重每一位员工，每个制药人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可现在呢？”

    顾蓁看着沈东浔的眼睛，怅然说道。

    沈东浔望向顾蓁的眼底深处，又想起顾蓁员工卡上那张照片，想起顾蓁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现在，坐在他面前的顾蓁，眼中只有疲惫和伤心。

    “那你没想过，如果你离职，5891这个项目该怎么办？跟着你一起吃苦熬夜做项目的下属该怎么办？”

    沈东浔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顾蓁的身体动了动，眼神也变得迷茫，许久，她才说道，“可是现在，5891这个项目，已经砸了。”

    “没有到最后一天，你怎么知道结果呢？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故，或许会有转机呢？”

    沈东浔微笑着对顾蓁说道，他语调温柔，谆谆善诱，一点点瓦解着顾蓁的决心，像春风雨露，滋润无声。

    顾蓁没有说话，她神色无措迷茫，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心里又是委屈，又是不甘。

    “一个月，再有一个月，一切都有结果了，那时，如果你还对这个公司充满失望，那我不会再强行挽留你，好吗？”

    沈东浔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诚恳，甚至带着一抹自己都没发觉的不安，生怕顾蓁会拒绝他这最后的要求。

    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车子停在顾蓁所住的小区门口，顾蓁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会等到5891项目结束。”

    沈东浔的嘴唇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来，他语调轻快不少，说道，“今晚发生的事，我就当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顾蓁的脸微微有些红，她打开车门下了车，再关上车门的瞬间，她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来。

    “沈总，明天见。”

    沈东浔放下车窗，对顾蓁挥了挥手，说道，“晚上回去用冰块敷下眼睛，不然明天你可能没办法参加会议。”

    顾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哭肿的眼皮，她不好意思笑了笑，目送着车子远去，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紧了紧大衣，快步往家里走去。

    顾蓁住的地方，是公司租的一套两居室，家具齐全，装修也算精致，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只可惜，顾蓁自从住进这里，就没碰过这些灶具。

    回到家中已经快1点了，因为暖气还没来，顾蓁打开空调制热功能，待屋子里暖和些了，她才去洗漱收拾，躺到床上，已经是半夜2点钟。

    早上五点半，顾蓁在闹钟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勉强爬起来，穿衣洗漱，化了个淡妆，出门时刚好六点钟。

    挎着包走到小区门口，顾蓁正准备拦个出租车去公司时，只见那辆沃尔沃s90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看来刚刚好，小于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车窗是开着的，坐在后座的沈东浔对顾蓁挥了挥手，笑着说道。

    因为昨晚的情绪失控，顾蓁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甚自然理了理鬓角的发，说道，“沈总，您这……我打车去公司就行。”

    沈东浔笑着示意她上车，这才说道，“打车不也得公司报销吗？我这捎你一程，不就等于给公司省了一笔钱吗？”

    顾蓁笑了，问道，“您住的酒店离这里不远吗？”

    沈东浔指了指前面的街口，说道，“我住那边的丽晶酒店，你吃早饭了吗？看你这样子估计也没吃，我让秘书多买了一份早餐，给你。”

    沈东浔将手里的餐盒递给顾蓁，在扶手边，还放着个空餐盒，显然，沈东浔已经吃过了。

    顾蓁没有客气，她说了声谢谢，接过餐盒打开，里面有一个包子，半截煮玉米，还有三个剥了皮的鹌鹑蛋。

    看到顾蓁吃完了包子，沈东浔又递给顾蓁一盒特仑苏，说道，“看你这状态，是从不吃早饭的？”

    顾蓁苦笑，说道，“睡都睡不醒，哪里还有时间吃早饭。”

    沈东浔笑笑，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就在前面的公司大门，说道，“从今晚开始，你可以好好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