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见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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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爷——”
“蓄爷——”
弃身后叫喊于不顾，蓄爷一勒缰绳，策马而去。
妖孽啊！南宫热河在身后重重一跺脚，跃上马背直追而去。侯爷吩咐过，今天蓄爷哪都不能去，让自己前去看管，现在人都跑得没影了，自己要是再留下来，岂不是铁定的代罪羔羊。见两人都跑了，身后的下人们全都一哄而散，谁都不会那么没眼色，现在跑去跟侯爷禀报后院发生的事情。
“哈哈哈哈——”一串爆笑从口中发出，蓄爷从马背上飞身而下，轻盈的脚步踏过水面，眨眼间便登上了漂在湖面的一条协舫上。身子刚站定，南宫热河亦然出现在了身旁。
“今天回去，定要受责罚了，蓄爷，就算是不喜欢那些大家闺秀，也不用如此作弄于她们吧，你这样，以后没人敢再来提亲了。”
蓄爷大大咧咧的将身子靠入舫中软垫，修长的双腿搭在栏边，语气慵懒道：“谁媳呢，那些大小姐，动则哭哭啼啼，烦都烦死了，这样多自在。”回头看南宫热河的脸凑得如此近，不禁吓得一跳，拉住领口道：“干嘛，就算本侯爷不答应提亲，也没说过喜欢男子，纵然你有几分姿色，也别想勾搭于我。”
“我呸~”南宫热河张口呸了一声，他与蓄爷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兄弟，知道他那顽劣的个性，不禁阴笑道：“我还就咒你此生将为一男子颠倒容华，倾尽天下。”这本是一句玩语，可谁又曾想此语竟一语成谶，那令蓄爷不惜与天下为敌之人，此刻已然出现！
一只小舫轻盈擦过，蓄爷漫不经心的将双眼望向窗外，和暖的春风将窗棂轻纱扬起，那一瞬而过的窗口，一道同样漫不经心的眼光瞥过，只是一眼而已，蓄爷的心却顿时被揪起了。那轻靠窗边的，是一张冷意漠然的脸，轻蹙的眉头如墨勾勒，双眼明媚如波，直挺的鼻梁下一张粉色的唇，带着一种置身于红尘之外的孤寂，更令人注目的，是眉间那一粒泪型朱砂。
好熟悉！蓄爷的心头猛地一跳，他直起身子，趴到窗外，轻泛而过的小舫主人似乎发觉有人注视，伸手将轻纱落下，随着荡漾水波，小舫瞬间远去。
“南宫，追追追——”“砰——”的一声，蓄爷捂住了撞在船顶的额头。
追什么？南宫热河一脸茫然，这小子，又抽的什么疯。
看见南宫那一脸不解，蓄爷修长食指一点他的额头，嗔道：“追本侯爷看上的女人！”
那神情居然妩媚万分，南宫热河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妖孽，整死人不偿命！
眼前身影一闪，蓄爷竟又径直踩过水面落到岸边，一个呼哨，坐骑疾风迅驰而来，待南宫热河回到岸边，蓄爷身影已随疾风瞬间不见。
唉，我南宫此生，算是栽在这主手里了。
南宫热河摇摇头，唤来自己坐骑，追随而去。
“冷香楼！”
“蓄爷——”南宫热河拉住蓄爷，低声道：“莫不是真要追进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要是让侯爷知道了，恐怕夫人都难保你的那顿板子。”
“嘘嘘！别怕，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话音刚落，身旁一人深深一躬：“蓄爷！”
“蓄爷！”
“蓄爷！”身旁穿梭而过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向着站在大门口的蓄爷问候，脸上带着狭促的表情，这冷香楼是何地方，蓄爷站在此处，可也是看上了哪位姑娘，醉倒在这温柔乡！
看着蓄爷脸上尴尬的表情，南宫热河不禁忍俊不禁。这里是成乐，又有谁会不认识蓄爷。蓄爷心有不甘的回望着冷香楼，眸间一动，冲着南宫热河嘿嘿一笑，笑得他心底发麻，这主，又要闹哪样！
“好了，看看，现在没人认得出了吧。”华服被丢在草垛之上，蓄爷穿着顺手牵来的寻常人家补丁遍布的土布长衫，还伸手将尘土抹了两把在脸上，南宫热河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点头道：“恩，不仔细看，定然看不出了。”蓄爷面带得色，昂首而去。
然……
“蓄爷，咱们死心吧。”颓然走下台阶的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东倒西歪。
“好大的胆子，居然说本侯穿着太过寒酸，不是来这种地方享乐的人，寒酸吗？这衣服，难道体现不出本侯的非凡气度？”“嘶——”的一声轻响，那衣衫居然被蓄爷拉下了一缕布条来。
“噗——”南宫热河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指着蓄爷一身烂衫哈哈大笑道：“你这衣服如此破烂，这冷香楼可是各位大爷一掷千金之地，居然想到这个方法，亏你还自称聪明一世。”
“我还不信今天进不了这个门了，跟我来。”身影一遁，跃上屋背，脚步轻点，夜色渐浓的成乐城中，两道黑影此起彼落，最后，落在了一家成衣店中。
冷香楼外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虽然尚是二月，然天气亦然渐渐暖和，这两客人却身着厚重长袍，头戴毡帽，更引人瞩目的，是他们的样貌。
身后窃窃私语，嘲笑声顿起。
南宫热河摸了摸自己的一脸大麻子，早已将面前的蓄爷腹诽了不知多少遍。
蓄爷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脸络腮胡子，一道刀疤从嘴角咧至耳后，修长的身材因厚袍而略显魁梧，站在门口的小厮尚未发话，蓄爷的脸已经狠狠凑到了两人面前，刀疤紧贴的脸上挂起凶相，两小厮顿时萎了下来，陪着笑意将两人请入了冷香楼中。南宫热河忍住腹中一阵狂笑，蓦然回首，发现蓄爷脸上的刀疤居然掉落而下，耷拉在颊边，他仍在兀自不觉的牵动嘴角。南宫热河不停的向他使着眼色，蓄爷望着他脸上抽筋般的动作，啪的一巴掌拍了过来：“你小子抽筋呢。”手一收回，蓄爷眼睛瞪得老大，手心之中居然沾了一手麻子，再抬头望向南宫，顿时一吐舌，身形一动，竟想抛下南宫一人开溜。
“哎呀，冷香楼的姑娘出来了。”南宫热河将脸一捂，混在人群中一声大叫，顿时人潮涌动，两人得以脱身。
“好险好险。”南宫热河与蓄爷藏于墙角，互相补着伪装。
“话说刚刚，蓄爷是想丢下南宫一人逃跑呢？”
“哪有的事。”蓄爷嘿嘿讪笑两声：“那不是麻子掉了，你的一表人才顿时突出，本侯站在身旁不禁自卑，想找个角落反省反省。”
南宫热河翻了个白眼，这蓄爷的性格太过顽劣，自己跟着他，早晚会被他玩死。多年之后，站在雕栏玉砌，飞檐斗拱的东都宫殿，回想当年的这段时光，那时，应是蓄爷生命中，最为无忧的一段光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