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和好
“我希望她能活着，因为她是我的挚友。”
眼前的男人还在说着让她感觉到心冷的话语。是的，她知道。那是他用了大概目前人生的一半时间来相处的挚友，虽然这个词她已经听腻了……
“但是如果……我早点知道那些的话，我会去想办法让我自己去承受那些。”金发男人的声音似乎透着低落的情绪，“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只有我去承受，我也会去帮你分担。这个要求是我提的，那么应该是我接受惩罚，而不是你。那是基于世界的规则建立的灵魂上的契约，对吗？肯定会有办法能够进行更改的，被誓约者要求转移誓约，却让誓约者本人去承受惩罚？这才真的不符合规则。”
莱茵丝愣住了，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发展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甚至不敢抬起头去观察对方的表情。但她的身上突然被温暖包裹住了，这让她还是看向了金发的男人。
“你是不是觉得冷？”对方不确定地说着，“我刚才光想着该怎么道歉才好，没留意到你还穿着礼服……”
她拢了拢被披在了上身的黑色西装外套，她看着对面看起来有些窘迫的男子，最后仿佛还是被打败了一样地叹了口气。
“谢谢。”她小声地说着，“算是及时雨吧……”
说到底刚才会觉得冷也是因为莫名的心寒。她想着。虽然他说的话将那个心寒已经驱散了，但是她决定不告诉当事人。
“嗯……”在道完歉之后，阿帕亚似乎看起来反而变得紧张了，“你愿意原谅我吗？”
莱茵丝看着他，他不自在地用手去调整自己的领带，他甚至都快要把领带从他白色衬衣外的黑色马甲里抽出来了。
这似乎是工程师少有的穿正装的时候，意外地……合适。
“我还是不明白……”莱茵丝低声地说着，“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她看到工程师的表情变得比之前更加困惑了。
“我的意思是。”她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歧义，进而解释着，“我这次没有对你做任何事，也没有因此拿捏摩尔菲，为什么你要过来道歉？你是为了什么？”
阿帕亚闭上了眼，他看上去有些头疼，但他过了一会儿似乎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然后睁大了眼。
“这和那些有什么关系？”他反问着，“我来道歉是因为我想要道歉，我不想让你为我做的事而认为我是故意要放弃你，而且……难道你以为我以前所有的道歉都仅仅只是为了让你停止那些折磨的恶作剧？”
莱茵丝的表情显示着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我要是真想停止那些东西我干脆的不再出现在你眼前不就可以了吗？”阿帕亚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在磨牙，“你怎么会这么想……”
“呃……”莱茵丝瑟缩了一下肩膀，“这个要怪我吗？明明之前每一次你都没有意识到你是哪里说错了话，只是单纯地在道歉，不是为了让那些事停止的话，还能是什么？”
阿帕亚瞪视着她的表情让她有点想跑。
“你现在还是这么认为吗？”
“……没。”
她能说是吗？说了的话工程师毫无疑问会跟她纠结这一点一直到她认可为止，这根本没得选。
“……”阿帕亚脸上的表情已经近乎无奈，明显他意识到了佣兵的口不从心，“我想，你并不能够确定地说你对我没有做任何事。”
“什么？”莱茵丝疑惑地看着他，“我认为我可以确定，这段时间即使你的同伴提到了你我也没有进行任何的行为——”
“这不就是问题吗？”阿帕亚抱怨着，“这几天你一直在无视着我……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莱茵丝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这个是问题吗？……比起那些来说，这难道不是已经等于什么都没做了吗？”
“我宁愿你继续让我去体验生死边缘也不想被你彻底地当做空气。”他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哦……好吧，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总是让我那么太靠近死亡。”
工程师看似不经意的话语触动了她的心弦，她忍不住将手放上了胸口。
“……所以，你能够原谅我了吗？”他直视着莱茵丝的双眼，“如果你觉得我还没有能够让你的心里痛快，那至少你能够不要再不理会我吗？”
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莱茵丝受不了地将食指直接戳到了他的脸前——差点真正地戳上他，“你是复读机吗？”
阿帕亚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你们的驻地，你喜欢吗？”
“喜欢。请你不要去兴师动众地重建。”莱茵丝干巴巴地说着，“我毫不怀疑如果你真的敢这么做，会有多少人指责我迷惑了他们的工程师不务正业。”
对方满意地扬起了一个微笑，这甚至让他看上去更有魅力了。莱茵丝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工程师沉迷于他的机械，平时并不会好好地打理自己，再加上那张大部分时间都讨人厌的嘴，否则会有非常多的家族小姐们宁愿嫁给她也不愿意嫁给一些小家族的继承人——摩尔菲的首席工程师，这个名头可不光是好听的。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阿帕亚长时间地上下看着她，这让她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你……我穿着礼服得罪你了吗？就算你要说佣兵穿这个很奇怪的话也请你闭嘴，要不是今天是重要的正式诚谁会穿这个……”
“你刚才还不是在这样打量我？”对方挑着眉回击，“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奇怪？你很适合穿这个……看上去很美。”
“什……”
莱茵丝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不受控制的上升着。然而对方看起来也没有好到哪去，最后那一句话更像是无意识之间说出来的，因此他的耳朵和脸颊都在泛红，他甚至低下头假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个工程师……根本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吧？
想要缓解一下有些尴尬的氛围，莱茵丝将脸侧的一些碎头发捋到了耳后，并且转移注意力试图思考别的事情，这让她脸上的热度终于可以退却一些。
在短暂的沉默中，她确实想起来一些重要的事情。
她记得华韶曾经说过，她基本上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阿帕亚。
现在他来到了这里，却只提及了第一件事。关于灵魂共生等等一切的事情，他全都没有提及。
是他没有理解那些事情才没有说，还是他不接受那种情况？……这是应该被提出的问题吗？如果对方是还没有理解还好说，如果是理解了，那么这个问题一旦提出来，是否会让他回忆起来因为灵魂而产生的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呢？
如果真的想要做个爽快的决断，那么就应该现在说出来，并且想办法让他彻底理解这一切，然后再由他自己做出决定。但是……如果是坏的结果呢？
莉安斥责过她遇上到这种和自己的感情有关的问题就只会选择逃避，这种行为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完全不负责任的。所以她应该听莉安的，去让他了解全部吗？
……不，还是别——
“你在想什么？”
阿帕亚突然的出声让佣兵下意识地“哎？”了一声，她看向对方，而他正认真地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在想什么——”
她的话语被突然拉近的距离打断了，阿帕亚正微低着头看着她，他们的距离甚至只有一个小臂的长度。
“你在想什么。”
对方的语气变成了确定性的，这让她越发的慌乱。
“我……”
莉莉安的训斥让她所产生的愧疚感，与她想要逃避的惯性在心里交战着，而对方刚才所做的一切，让她内心的天平在关键的一瞬间产生了一点点倾斜。
“灵魂共生的——”
几乎是刚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她死死地闭上了嘴。而阿帕亚愣了一下，看上去像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问题。
“那个事情……”
“我该回去了！”莱茵丝高声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回去帮伊莉安，她一个人没办法把埃拉和波拉扶回房间。”
对，她就是想逃避，不想听对方对这些给出明确的否定与拒绝，不可以吗？
“莱茵……”
那最后一个字甚至还没有说出口，莱茵丝便推开他跑了回去，她一直到进入客厅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莱茵姐？你们谈完话了吗？”伊莉安手里端着杯子，看样子正打算把它们灌进两个醉酒的人的嘴里，她抬头看向了莱茵丝，眨了眨眼，“你要不要先回去换一下衣服？然后再帮我给埃拉姐和波拉哥喝药？”
她仓促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对着镜子打算拆掉发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披着阿帕亚的西装外衣。
“……我在做什么啊……”
莱茵丝将手捂在了脸上，伊莉一定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才会让她先回来换一件衣服。
这也提醒了她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需要冷静才对。她卸下了她的妆扮，用冷水擦洗着脸部。虽然方才那些有些暧昧的氛围有些麻痹了她的神经，但是她应该记住最重要的事情。
阿帕亚喜欢华韶。
不论他是真正地喜欢华韶，还是如同后者所说的那样只是没有分清。但是，他认·为他喜欢华韶。
工程师在某些事情上的固执难道还不够让人理解到他的性格吗？他认定了自己喜欢华韶，所以他不会轻易改变的。
那么现在自己又是为什么要在意这件事？
她用毛巾擦了擦脸，抬眼看向镜子，镜中的脸庞苍白的吓人。
阿帕亚一直以来都在想要和她和好，她知道的，因为对方的灵魂气息一直在试探着想要与她再次接触，只是自己之前一直在拒绝着。而就在刚才，她撤下了自己的抵触之后，那些气息迅速地交融汇合，甚至连自己之前灵魂上所受到的创伤都得到了快速的修补，她毫不怀疑明天早上起来她就可以再次使用魔法。
就因为这样……
你就喜欢上他了吗，莱茵丝？
她伸出手去碰触镜中的自己。
不，其实之前就喜欢，但是因为不想面对明确之后必然悲剧的后果，所以放任自己在这种朦朦胧胧的关系里沉浸着，同时对所有人说着他们是朋友。但这次的事件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了，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你喜欢他，莱茵丝喜欢阿帕亚。
而对方对你肮脏的过去甚至连半分都不了解。
“小4号在看什么呢？…啊啊，那两个人是普通的平民哦？应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吧？…你说爱是什么？你会拥有吗？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小4号？像你们这种怪物——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爱·的。哎呀，这两个平民真是勾起了无趣的麻烦，去把他们杀掉吧，小4号。”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原地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梦魇的声音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的灵魂。即使一直说着想要回归正常的生活，然而作为首领的她自己却没有办法摆脱噩梦。
所以，至少她也想要让被她连累进这个噩梦里的莉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