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使臣
赤女仍然一袭红衣,面具将她整张脸都给遮住,看不清喜怒。
她双手放在身两侧,直直站在那里,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气息。
“皇帝陛下说对了,两国交战这种大事,我一定会来。”赤女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她微微偏着脑袋,这般说着。
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赤女的态度,没有生气,只是冷哼一声,“这一次,你又想让朕干什么?”
上一次,赤女给了他一封信,信中说西越使臣将要来南渝,他没有完全怀疑,否则也不会向着夏皇后。当然,他也想不到,没过多久,自己在边疆的眼线也传信说了这相同消息。
这让皇帝对赤女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第一次,王淑妃之事让他知道此女子对皇宫的路甚至对皇宫的布防非常熟悉,想来她多半是皇宫之中的某个人。第二次西越之事,让他知道此女子身份不会太低。
那么,这第三次呢?
赤女会露出什么马脚?
“皇帝陛下不是有个昭仪叫谢芳华么?听说她如今还被困于锦华殿,而我的建议是,将她派去周迦寺烧香拜佛,不准任何人见她。”
“为何?”
赤女回答道:“看似是变相罚她,实际上是为了安抚慕容将军。此次出征,皇帝陛下为了得到夏凌生将军的忠心,选择站在夏皇后这边而得罪喻贵妃得罪喻尚书。那么现在,为何又不能放谢昭仪出宫一段时日,也好让慕容将军全心为陛下您效忠。”
赤女每次的理由都能让自己信服。每次都理由看起来都是为自己好。可皇帝始终不相信,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怎么可能真的帮自己,站在他的这一边呢?
皇帝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处处帮着朕啊!”
赤女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谁叫我是南渝,而不是北狄不是西越的夜幕呢?”顿了顿,她又道:“我话说到此,皇帝陛下愿意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吧!”说罢,皇帝只感觉一阵风刮过,不见了赤女,不见了声响。
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平静。
皇帝缓缓起身,皱着眉,看着赤女刚才所站的位置,而慕容瑾也从偏殿走出,同样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过了一会,皇帝才道:“慕容将军武功高强,你觉得,这人武功如何?”
慕容瑾锁眉,沉思片刻,“这人轻功很好,甚至比微臣还要高上几层。不过武功……应该并不怎么样。”
皇帝说:“朕曾经注意过她的声音,可是朕发现,她的声音似乎每一次都不一样。”
慕容瑾沉默,御书房内很安静。
良久,皇帝坐下,闭着眼,吐了一口浊气,“以后不用来御书房了。回陈府吧。”
留下慕容瑾,他的目的便是摸清赤女的底子,既然慕容瑾说那女子武功不佳,他也没必要太担心了。本来自己一个人在御书房内静静地批改奏折,屋内却有个人在背后,多少都觉得凉飕飕的,因此他便让慕容瑾回去了。
慕容瑾愣了愣,感情皇帝留他只为那红衣女子?反应过来,慕容瑾拱了拱手,“是。”没有不满意,只是失落——离开皇宫,再见符隰,那就难了。
西越使臣是在夏凌生回京的第三日到达京城的。皇帝派了夏凌生、慕容瑾一同去接待,可见他对西越,或者说是对这场战争的重视。
皇帝是在御书房接见西越使臣的。在场的朝中大臣们,除去慕容瑾和夏凌生,还有谢老丞相,喻尚书和另外两个高官。
西越使臣很高,比南渝的一般男子都要高半个脑袋,而且很壮,若穿上盔甲,恐怕也像个能征善战的将军。
“使臣此次出使我南渝,想来是西越准备出兵了吧?”皇帝坐在高座之上,站起来,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西越使臣。
西越使臣行了一个西越的礼,尊重道:“南渝陛下,西越的规矩您也懂,微臣前来,正是为了告诉您,我大西越已经集结四十万大军,六月底便会正式向南渝发起进攻。这次领军的是我们西越大将鲁翰,他的名字,想必各位也是听说过吧?”
西越使臣得意洋洋地说着。
是了,他们都听说过。
尤其是夏凌生,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眉头也不自觉地深锁起来。
鲁翰,那个是个传说级别的大人物。
夏凌生十二岁随先帝打仗,顺了四年,而当他十六岁时,这个鲁翰出现了。十八岁的鲁翰,让他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败——因为鲁翰,从未败过。
皇帝自然也是听说过,甚至对此人有一丝畏惧,可敌人当面,他怎可表现出那种态度?冷笑一声,他言:“看来西越使臣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放心,南渝不会败。也回去告诉鲁翰,南渝有人,可以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自然,皇帝不会让西越使臣受伤,相反地,他还得保护西越使臣。
闻言,西越使臣作揖应是。
西越使臣觐见皇帝的事情,很快在皇宫之中传开,自然而然地,谢芳华从自己的眼线嘴中得知了此事。
再者,人们都心知肚明,此次出征,皇帝一定会派夏凌生将军为主将,慕容瑾为副将。
后宫内,有焦灼不安的如夏皇后,有看好戏的如喻贵妃,也有无所谓的如王淑妃。
当然,也有始终平静的谢昭仪。
谢芳华正在裱自己的那幅山水画,她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色素衣,弯着腰,仔细地修理自己的山水画。
清芝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谢芳华手中的动作。
谢芳华放下手中的工具,取出手巾擦了擦额头间的汗珠,然后将手巾放起,“先收拾好吧。明日再继续裱。”
“是。”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清芝收拾,自己的心却飘向了远方。
“昭仪娘娘,昭仪娘娘。”屋外传来婢女的叫唤声,将谢芳华的思绪拉了回来。
清芝已经将画收好了,看着那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婢女,清芝蹙眉呵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婢女一听谢昭仪身边的心腹这般职责自己,连忙跪了下来求饶。
清芝没想到这婢女会做出这般举动,连忙叫她起来,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陛下身边的盛宗公公来了……”
谢芳华一听,款款起身,看了一眼清芝,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婢女,然后跨步出门。
清芝和婢女很快跟了出来。
盛宗带着一群人,手中拿着一份金黄的卷宗,快速朝谢芳华的方向走来。
是皇帝的圣旨。
一见那玩意儿,谢芳华犹豫了一下,才跪下听旨。而清芝和那婢女,已经早早跪好了。
盛宗满意地看着她们,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熟练地拉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昭仪,因被软禁锦华殿多日,而最近战事在即,派其去周迦寺吃斋念佛,不可见任何人。钦此——”
尖细的声音拉得好长,让谢芳华听着很不舒服,但她还是伸出双手接了圣旨,再被清芝扶起来。
“谢芳华,接旨多谢公公。”谢芳华意味深长地一笑,接着给清芝使了一个眼色,便见清芝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盛宗。
盛宗满脸笑意地接过钱袋子,掂了掂重量,笑嘻嘻地将钱袋子收好,“多谢娘娘。咱家还得回去复命,先行一步。”
谢芳华点了点头,便看见盛宗带着人浩浩荡荡而来又浩浩荡荡而去。再瞥了一眼那婢女,对方的身子颤了颤。
“你也下去吧。”谢芳华淡淡道。
她有些想不通了,自己有那么可怕吗?随便走到哪里,总要吓着几个人。
婢女闻声,匆匆小跑着离去,跑了一会,还险些摔了一跤。谢芳华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了笑,才将圣旨丢给清芝,进了屋子,“清芝,收拾一下,准备去周迦寺。”
清芝刚进门就听见谢芳华这么说,再加上刚才盛宗那莫名其妙的圣旨,叫清芝有些摸不清头脑,“娘娘,这么着急做什么?”
“这你别问,快去收拾,三天后出法去周迦寺,”顿了顿,她反应过来,“等等,我记得我母亲也在周迦寺吧?”
周迦寺离京城说远不远,三四天的路程。
“是,是的。”清芝想了想,点点头。
谢芳华闻言,叹了口气,“没事。你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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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瑾一回到陈府门口,还没来得及去找陈伯忠,便被陈知栀和谢烯然拦住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谢烯然挠了挠头,“我们这不是听说瑾哥去接了西越使臣见陛下,然后……咳咳,想知道点有关于西越战事的事情。”
陈知栀负手,笑嘻嘻地附和道:“是啊瑾哥,你跟我们说说!”
“你们两个孝子,知道这些干什么?”慕容瑾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是说道。
“什么孝子,我们年龄明明就差不多。”陈知栀和谢烯然都很不满,这般回道。
慕容瑾向前走着,“走吧。去知栀后院,我细细跟你们说。”
陈知栀谢烯然二人对视一眼,兴冲冲地跟上了慕容瑾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