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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欲取姑予(二)

    所以李衡义会死,所以韩鸿照会死,至于李陵为何会侥幸活下来,那东方瑶却不得而知,如果不出意外,在桓修玉的眼中,她一旦拒绝和桓修玉合作,不仅没法救城之,就连绮容和李陵都活不了。

    “夫人,”有个婢女几步上前躬身说道:“御膳来了。”

    送的还是御膳。

    东方瑶心底冷笑,须臾,有婢女鱼贯而入。

    王德双手交叉立于门前,看婢女抖摆好了,才上前来笑道:“夫人可还满意?”

    东方瑶看他一眼,双手却不动,“他为何不来见我?”

    “哦,”王德温和的笑了笑:“好教夫人知道,如今少监正在政事堂,忙着呢,说不准午后就回来了,不过少监嘱咐过了,崔大将军的事,一定是个误会,大将军是圣上的血亲,怎么会谋逆勾结北狄呢?想来这事便是个误会,待大将军回来,一定会为其沉冤昭雪的。”

    东方瑶抚抚胸口,颔道:“那我也要见见他,你过来,我嘱咐你跟他说句话。”

    王德上前一步,趁着身形遮掩,将袖中的密信递到东方瑶的手中。

    “回去罢。”东方瑶正身。

    “是,夫人。”

    王德大步离开长安殿。

    夜深人静的时候,玉莲伏在小榻上为东方瑶亲自整理床铺,一会儿又冷着脸赶走了所有在场的婢女,这种事她坐起来得心应手,不过片刻婢女们就讪讪的离开了房间,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宁国夫人不快。

    东方瑶慢慢的从袖中拿出那封密信,其实就是一张纸条。

    “**摄魄,毒入脏腑,已无药可医。”

    是杜应若送来的。

    之前在杜府,她提醒过杜应若,尽管表面上朝中的阁臣都以桓修玉、薛礼和崔知同马首是瞻,但这也只是有运气成分在里面罢了。

    首先这三人皆是有“不同寻常”的野心,不过是因缘际会凑到了一起,桓修玉负责看撰鸿照,崔知同负责要挟文臣,薛礼负责把持禁卫,这三人算是掌握了整个长安,只待韩鸿照死后,扶持绮容上位。

    韩鸿照不是女皇么,那么下一个人,理应还是女子来才对。

    而绮容,便是那个绝佳的人选,李衡义是这条路上的阻碍,所以必须必须除去,至于李陵……

    也许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李衡义骗来的罢,只可惜等他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然晚矣。

    而沈如恩和沈裕……绮容是她的亲外甥,立绮容为皇太女,比李衡义到底要亲近些。

    这就是他们挟持与欺骗李衡义的原因,而李衡义,也不过是做了替死鬼而已,死在了自己亲人贪婪的欲刀之下。

    可是桓修玉,你以为人人都和你想的一样吗?

    你以为你是权臣,就可以随意决定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可惜这霍光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从你做这个打算的那一刻开始,你就错了,大错特错!

    因为正统,才是天命所归,这是人力无可改变的事实

    东方瑶用力将手里的那张纸条揉碎,点上灯盏的烛光,看着它慢慢的燃烧成灰烬。

    又提笔飞速写下几行字,留着明日寻机会交给王德。

    夜色愈发深了,房间内也是十分的昏暗,写完几个字,东方瑶瘫坐在蒲团上,任由黑暗吞噬自己,而满心的疲惫。

    城之……你如今在哪儿,可有安全顺利?

    安安,阿娘不在的时候,你可有调皮?

    东方瑶一遍一遍的自问着,思念就像刀割一般侵蚀着自己的皮肉骨……真难捱。

    翌日,蓬莱殿。

    桓修玉风尘仆仆的含笑走进来。

    “夫人睡得可还好?”

    自昨日韩鸿照再次昏迷之后,便再也没有醒过。

    太医正跪在韩鸿照的睡榻前,为其诊脉。

    东方瑶淡道:“不好。”

    女皇还在昏迷着,自己的丈夫尚且没有消息,能休息好了才怪。

    桓修玉开始似是有些惊讶,片刻方才回神,了然一笑:“也是,夫人当真直率。”

    太医是个眼生的老头儿,东方瑶猜想应当是桓修玉的人,其实如此,诊脉也没什么意义,果然,那太医诊脉完毕,拱手说道:“陛下体虚、风邪入骨才知昏迷,应当卧床静养,大约再有几日便可好转。”

    “大约几日?”东方瑶不动声色的按着自己的指节,说道:“既是太医,又是这般年纪,好歹有个准信,怎么还是大约几日,言外之意,还有可能醒不过来?”

    那太医顿时有些尴尬,求助的看向桓修玉。

    桓修玉看向榻上的韩鸿照,眼见她面如金纸,白发丛生,道:“这个药会伤她的身子,当然,如果她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他接着又看向东方瑶,笑了笑:“夫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真情,这样的一个女人,值得你来关心她吗?就连永平大长公主,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韩鸿照,我诅咒你!你将来必众叛亲离,无一子真心待你!”

    东方瑶无声的垂下眼睑,“你想说什么。”

    太医被带下去了,室内除了榻上的一个活死人,便只有东方瑶和桓修玉。

    桓修玉叹息了一声,两三步走到下榻边,轻轻抚摸着女皇苍白的青丝,“夫人你看,女皇陛下从不服老,可最后还是逃不过岁月的侵蚀。人啊,这一辈子其实很短的,短到,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命就没了。”

    东方瑶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桓修玉面上却带着几分遗憾:“我本来不想告诉夫人,就是怕夫人伤心,夫人真的想听吗?”

    东方瑶一脸木然。

    桓修玉道:“今晨我刚收到的信,夫人听了可要节哀……人走到乔巴山的时候,大将军因此病中体弱,掉落到山涧里面去了,我派去的人找了三天三夜,却只找到了他的尸体和……”

    东方瑶猛然站起来,因为用力过大,甚至打落案几上的茶盏,她说道:“你胡说!我不相信!”

    桓修玉面无表情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包裹,在东方瑶面前展开。

    东方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棕色的布包之中,是一卷因为被水浸过边角起皱的手抄书。

    墨迹洇湿,在上好的宣城纸上晕染开来,东方瑶慢慢的抚上其中一页,上面写着一排整整齐齐的小字。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

    “现在夫人还不愿意相信吗?”耳边传来桓修玉淡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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