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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枫叶先生

    不等江挟反应过来,那几人立刻围上来,拎着他的衣领,拖进了一间破庙。

    江挟一眼就看出几人打扮模样,分明就是一帮街头混混。他又惊又惧,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伙人。他却忘了,义父亡故那天夜晚,自己提着砍柴刀去酒馆抢了一壶烧酒。

    那时候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那掌柜当着许多客人的面,被一个年纪幼小的少年抢劫,这件事附近都传遍了。一壶烧酒倒不值几个钱,但这个跟头却栽得不轻。

    那掌柜气不过,第二天派了店里小二出门打听江挟的身份来历。江挟当时故意跑到这条街上行抢,就是因为这里没什么人认得自己。加之江挟一个幼童,平时也没人会多加关注。那小二转了两天,这才在赤阑桥头瞧见了江挟,查到了他的来历。

    那掌柜听说江挟只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自己更是一文不名,心想,酒钱是要不回来了,但这口气却是要出的。

    于是他找了几个地痞,在江挟回城的路上,将他截住了,打算揍一顿了事。那几人也没把这少年当回事,将他往破庙地上一摔。他们却不知道,江挟从小也打过不少架。摔在地上一个骨碌,便滚了起来。

    江挟不肯吃亏,仗着自己个子矮小,一下子钻到领头汉子的裤裆下。那汉子愣了愣,猛然感觉下体一阵钻心疼痛。原来江挟在街头厮混多年,深知避强击弱的道理,竟挥起拳头,一下子击在汉子裤裆里。他拳头力道不强,那个部位又实在是太过柔弱。汉子鼻子一酸,双目居然淌下两行浊泪。

    “给老子……宰了他!”大汉被激怒了,撕心裂肺地吼道。

    三五大汉立刻将江挟围了起来,拳打脚踢。他们早已忘了酒馆掌柜的嘱咐,只想着给老大报仇。江挟被揍得头破血流,连连哀求。众大汉不理,他只得护着要害,勉强支撑。就在这时,枫叶先生出现了。

    那天,他也是穿着一身蓝布长衫,面上戴着银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江挟迷迷糊糊中,只听得枫叶先生淡淡地说了一句:“住手!”那几个大汉便神奇地从他身周飞了出去,撞在破庙的土墙上。

    那几个大汉知道来了高人,反正雇主交代的事情也办了,立刻便灰溜溜的跑了。江挟幼年坎坷,没能进入修武堂接触武道。但他并不笨,知道眼前这个气度清朗的人,一定是个武道的高手,这才能轻而易举地就把那几个壮汉赶跑。他呆呆地凝视这个神秘的人物,一时间有些痴了……

    “你的玄兵刃越发精纯了,平时没少下功夫吧?”枫叶先生的声音,一下子把江挟的思绪拉回了眼前。

    他赶忙恭声称是。枫叶先生感慨地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央求我教你本领。可我看出你只是气脉之身,实在是没有练武的机缘。我当时心想,你想入武道,那是不可能了,但孤身一人也难活命。于是这才教了你两手,希望你凭着这些雕虫小技能够活命。却想不到,你居然能有今日的造诣!”

    原来,当年枫叶先生教给江挟的,正是气脉杂耍艺人最常用的两招幻术。一招叫做聚气幻形,双手间能幻化出种种不同形状,供人一笑。另一招叫做流光虚影,把幻术与轻身功夫相结合。这两招说白了都是障眼法。杂耍艺人常常利用这两招,表演一些大变活物,大变活人的玄术。

    枫叶先生觉得江挟难以练武,便教了这两招,好让他有一技傍身,日后不至于活不下去。谁知道江挟却是心志坚定,居然将这两招幻术硬生生练成了杀人技!

    在这大宁王朝的土地上,只有身怀武技,才能有一席生存之地。武功越高,才能越受人尊敬。江挟从小厮混到大,早已受够了旁人的欺侮。他不愿再受人冷眼,不愿靠着乞求生存。

    他更不想如义父一样,如赤阑桥头那些卑微得如同臭虫一样的百姓一样,在安阳城众多王侯将相的脚底下,苟且偷生一样过活。从生到死,直到埋进乱葬岗,尸身受野兽啮咬,化为一堆碎骨,化为尘埃,也没有人在意,甚至连名字也不会留下。

    而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唯有练武一途。可是造化弄人,江挟禀赋平庸,居然是个气脉的体质。他冥冥中似乎知道枫叶先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实在不肯轻易放弃。

    聚气幻形和流光虚影的招术,他用半个月就练熟了。但江挟绝不愿当一个小丑,哄人一笑。他不肯变幻各种花草鸟兽,却是幻化出各种利刃。

    用气幻化出的东西虚无缥缈,江挟便不断增强自己的功力,让手中的气刃越来越强。他每天将一把匕首变出一百遍、一千遍。如此日复一日,转眼便是三年,无论寒霜雨雪,日夜勤练不辍。

    终于,那手中的气刃由刚开始的如同微风拂面,渐渐地,可以斩断枯草。后来又慢慢地可以劈断柳条、砍断树枝。而现在,刺人断骨早已不在话下。那柄无形的气刃,甚至比寻常刀剑还要锋利。

    于是,他为这两招取了两个新名字——玄兵刃、流光遁!

    枫叶先生看见江挟陷入沉思的神色,拍怕他的肩膀,嘉许道:“挟,你的确令我刮目相看啊。”

    枫叶先生之于江挟,亦师亦主。得他这么一句夸奖,饶是江挟性格孤寒,也有些受宠若惊,激动万分。

    枫叶先生又道:“青角兕生性喜好女色,今晚居然鬼迷心窍,着实令我失望。我会责罚他的。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是!不过……”江挟稍一犹豫,又道,“幸亏先生来得及时,否则我定然对付不了青角兕……”

    枫叶先生默然片刻,又背过身去,眺望远处冲天的大火,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飘飘渺渺传来:“这段时间京城定然要不太平,你注意避避风头,自己小心些……记住,只有比别人强,比别人狠,比别人恶,别人才不敢小瞧你、欺侮你,才会畏你惧你敬你!白天,世间由朝廷、江湖掌管着,由天、玄、地、气各脉武者主宰着。而到了夜晚,我们就是天下的主宰!我们就是司夜之神!”

    枫叶先生当初这番话,让江挟振聋发聩。而今七八年过去,江挟依旧铭记在心。他脸色冷峻,将手中的黑铁面具又轻轻戴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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