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勾栏翠柳
转眼冬去春来,枫叶再也没有什么动静。诸葛铭等人空等几个月,自然一无所获。玄衣使每日在城中四处搜捕,百姓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诸葛铭初任司命少卿,便受此挫折,一时间也有些灰心。到春天的时候,他无奈放弃了对安阳城的戒严,向天下十八城发下海捕文书,此案便算是成了悬案。百姓忍受了几个月的紧张与不安,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总算能够松了口气。
江挟起初一段时间也心惊胆战。但他这种人实在是太过卑贱渺小了。没人会相信一个整日搬运秽物的人,会是杀害朝廷命官的凶手。他每日进出城门,来往于安阳城与城外山间的农庄,还要在西城的大街小巷穿梭往来,大摇大摆,反而不易引起别人怀疑。那些玄衣使甚至不愿意对他搜身盘查。
春意正浓,江挟刚从城外返回,便看见赤阑坊的大姑娘小媳妇穿戴整齐,相携着一同出门。江挟一眼瞧见一个着粉色衣裙的秀美少女,正是卖梨李阿婆的孙女李秀儿,便忍不住蹭上前去。
“秀姐儿哪里去?”
李秀儿没瞧见他,随口答道:“自然是去逛庙会啊……”话刚说一半,扭头看见江挟笑嘻嘻的脸,顿时脸色一沉,扭过头去,不想搭理。
江挟一听便明白了。京城繁华,不少戏班都会在年节之前进京,趁着过年、上元等佳节多做些生意。结果这年摊上陈东升之死,安阳城戒严几个月。年也没能好好过,这些戏班自然损失不小。
而今戒严解除,他们与一些商贩也不管当下不是年节,索性在南市娘娘庙前办起庙会。京城的百姓也好不容易能松口气,自然全都去赶集了。
江挟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憋了几个月,也忍不住想去逛逛。他索性把板车往路边一搁,舔着脸跟上了李秀儿。
李秀儿也算得上是赤阑坊的一支花,平时没少受江挟言语上的骚扰,一见到他,原本喜笑颜开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她脸皮薄,一言不发,快步就走。李秀儿的同伴却是张屠夫的女儿张莲花。此女貌比无盐,嗓门奇大。张莲花一转头,吼道:“江挟,离我们远一点!”
江挟嘻嘻一笑,才不理她,继续骚扰李秀儿:“秀姐儿也去南市?这可巧了,我也正打算去哪儿逛逛!”
“嘁!你也去赶集?把你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你能去买什么?别又是想去揩油吧!”张莲花操着母猪嗓门,毫不留情地骂道。
江挟大笑:“老子揩油也绝不会揩你的油!你那屁股又肥又大,剁下一块搁你爹的肉摊上,足够卖半年。嘿嘿,老子要揩油也揩秀姐儿的油。秀姐儿这屁股,又柔又圆,啧啧啧……”
张莲花勃然大怒,正要与江挟当街对骂。李秀儿却已忍受不住,拉着同伴加快脚步,不愿与江挟纠缠。
江挟占了口舌便宜,忍不住哈哈大笑。其实他也只是说说嘴而已,并不敢真去揩李秀儿的油。这些街坊虽然害怕自己纠缠,但如果自己做得太过火,真惹恼了别人,也难以善了。自己虽然杀过人,但那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杀害这些街坊百姓。
调戏了一番李秀儿,江挟晃晃悠悠朝南市而去。江挟舍不得花钱,去南市自然是为了看戏。他自己本身就是气脉的天赋,对那些会幻术的杂耍艺人有天生的亲近。每当有杂耍戏班进京的时候,他都要跑过去瞧瞧。
只不过气脉的人与天脉一样,数量也是少之又少。一般的戏班子,难得见到一个幻术大师。
江挟在人群里挤了一阵,趁机往貌美少女身边挨了几下。走不多远,果然看见一个戏台上正表演杂技。一个上身赤裸的大汉耍了一套徒手劈石、滚钉板的花样,引得台下观众纷纷叫好。
江挟也拍了一阵巴掌,正巴望着能上来一个表演幻术的,就听台边鼓点一响,后台忽然滚出一个半人高的木球来。木球用红黄两色的油漆画着喜庆的图案,转动起来十分好看。台下观众正觉诧异,忽听一声娇叱,一个翠绿色的身影从后台飞掠出来,稳稳地站在了滚动的木球上。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着嫩绿衣衫的少女。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身材还未长开,瘦瘦小小。却是唇红齿白,浑身散发着青春朝气。一张小脸宛如新月,稚气未脱,惹人爱怜。再加上她轻身功夫不错,往那硕大木球上一站,如同嫩柳临风,令人赏心悦目。
这少女一上台,便搏来观众一声喝彩。附近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江挟挤在人群中,看那少女在圆球上跳跃翻飞,轻轻巧巧,忍不住想道:“这妞儿轻身功夫的确不错,身段儿也不错,嘿嘿……”
此刻那少女表演难度不断增加,只用一只脚尖立在圆球上,另一只脚凌空倒挂,双手居然还耍起了飞刀。观众忍不住又是一声喝彩。
江挟从小跟着街头地痞厮混长大,八九岁便敢提着刀抢劫打架。如今年纪大了,也没怎么学好。他看了一会儿热闹,虽说精彩却也无聊。他嘿嘿一笑,忍不住便想恶作剧一番。
眼看着少女表演到最难的地方,江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儿,觑准了方向,手指弹出。那石子儿敲落在圆球前方,圆球往上一滚,重重一硌。
那少女只用脚尖点在球上,双手还在做着动作,冷不防脚下圆球不稳,整个身子几乎就要失去平衡。好在她多年练习,身子晃了两下,总算稳住了身形。旁人瞧不出来,少女身在台上,却是心中雪亮,朝石子飞来处一瞧。只见人群中唯有江挟在掩嘴偷笑,立刻明白过来。
她朝江挟狠狠一瞪,看样子若不是顾忌台下这么多人,只怕手中的飞刀就要朝江挟扔过来了。
江挟见她居然还稳住了,也是暗暗喝彩,心中暗笑:“这小妞儿还敢瞪我!瞧我再戏弄戏弄她!”说着便又攥着一枚石子在手,看那少女表演到专心的时候,再度甩手掷了过去。
圆球再被石子一硌,这下那少女手忙脚乱,几次想稳住,终究还是没能恢复平衡,从圆球上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台下观众并不知道有人使坏,只当少女表演失误,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语气中多是对少女的怜惜。江挟也跟着“哎呦”了一声,却是暗暗好笑。
谁知那少女早就瞧见他作恶,翻身而起,跳下戏台,指着江挟道:“是你!是你在捣乱!”
围观众人齐刷刷朝江挟瞧过来。江挟面皮一热,却不肯认错,强道:“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小姑娘,你可别诬赖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