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只是想给你一些温情
住在温煦家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献坐在餐桌前单手撑住脸颊,眼睛透过明亮的窗凝望着外面广阔的蓝天,侧过的耳不错过厨房里的任何动静。
那人类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哼着不知名的欢快小调。
在这里,有的吃;有的住;有的玩;有的是自由,若不是隐隐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献甚至快要忘了她此行来人界的目的。
少女口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被困千年,享受到了之前从不敢奢求的悠闲日子,她实在不愿想起那人的交代。
温煦回头看了看献的神情,以为她是等午饭等着急了。
“再给我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们立刻开饭。”
说完后,温煦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他手下的,是一口无敌大锅。
从前温煦一个人住,最多也就是沈子铭来蹭一两顿饭。很多人会嫌做饭麻烦,尤其是一个人独居,那饭菜实在难做,温煦却不。抛除那些待在剧组的日子,回到家来他更喜欢为自己下厨,对他来说,这即是一种放松,又是一种享受。
在这种热爱下,那些厨房用具的尺寸不说是迷你吧,怎么也是正常,无论是电饭煲还是电炒锅,做出来的饭菜量绝对够三四个人大吃特吃。
可三四人的饭菜量满足不了此时正等着开饭的那只。
自从献来到了家里,温煦就得紧紧护住他碗里的饭菜,十之八九,温煦确实是护住了,但也只是吃了个半饱,而对面那双大眼中透出吃得不尽兴的目光,仿佛在控诉着他的残忍行径。
由此,三天前,温煦跑去d市最大的电器城买回了这口最大的电锅。刚开始用这巨锅煮菜时,温煦确实费了一番周折。不过折腾下来,温煦渐渐发现用大锅做菜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爽,这也就导致了每天到了饭点他都会自觉的撸起袖子加油干。
毕竟,不热爱厨房的演员不是个好的饲养员。
当饭菜齐齐上桌,被饲养的那只不打一声招呼,手上动作不停,眼中却没有了往日的兴致勃勃。
“阿献,你怎么了?有心事?”
献抬起头,幽深的目光笼罩住神情紧张、语气关切的人类。
拽了拽身上的睡衣,这是前些天她赖在家里玩手机,温煦跑出去为她买的,说是在家里穿睡衣才最舒适;又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自从上次她说过蛋炒饭不好吃,温煦便再也没有做过带鸡蛋的菜;抬起小巧的下巴望了望楼上,那里温煦减小了书房的空间,为献隔出了一间虽然不大,却贴满了她最爱的玫红色壁纸的卧室。
“你我相识不久,”献终于还是决定问出来,“你为什么对我关心、对我好?”
如果温煦懂得读心术,他会听见一脸平静的少女此时内心的惧怕:“千万别说对我好是因为可怜我,更别说这一切是因为你将我当作你的宠物......”
温煦自然听不见献的心声,在少女隐隐期待的眼神中,他神情怀念:“阿献,我没有说过,我们很像。”
男人讲述着他幼时的故事,状似没有献那一句问句的回答,献却从他的故事中听到了答案。
二十三年前,三岁的温煦被父亲送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家里,父亲要温煦叫她“阿姨”。多年后,温煦才知道,正是这位阿姨插足了他父母的婚姻。
那时候,三岁的他并不知道父母离婚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听从父亲的,在陌生女人这里住下来。而他的父亲,把他扔下后简单嘱咐了女人几句便回去了另一座城的建筑工地。
父亲的生活节奏总是那么的急迫,急迫到他一直没有告诉温煦,温煦的亲生母亲早已经住进了疯人院。
女人家里还有一个男孩,是和她前夫生下的大儿子,那孩子大了温煦整整五岁,小小年纪就崇尚着暴力解决一切。
女人很少管她的大儿子,却对温煦极其严格,因为温煦对她来说是个拖累,而她之所以接受这份拖累,是温煦父亲承诺:只要女人愿意照顾温煦,他就会每个月寄来两个孩子的生活费。
这个在温煦面前脾气非常暴躁的女人从来不在乎温煦父亲是否会给她的名份,她从头到尾想要的都是足够养活她大儿子的金钱。
可想而知,在女人身边的那十二年里,温煦的日子不好过。那么长的煎熬岁月,温煦对献用“孤独”两个字概括。
一开始,温煦叫那个男孩哥哥,但随着身上伤口的增加,温煦不再开口。
小小的孩子走路跌跌撞撞,不小心撞到了男孩会挨打;半夜起来去厕所,漆黑的客厅中,不慎撞倒了男孩的积木会挨打;伸出手接过鸡腿,明明吃了很多的男孩说他没吃饱,会挨打;起床迟了会挨打;学校缴费多了会挨打;关灯不及时会挨打......
贯穿温煦童年的只有两个字:“挨打”,可也是因为这样的童年,温煦的字典里不再有“阿姨”、“哥哥”、“爸爸”这几个字。
孩子渐渐看透了,在拥有离开这里的能力之前,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于是他开始紧抿着嘴很少说话,他的眼神越来越幽深,面对不公不反抗、不求饶、不辩解,小小的身影里透出的全部是骨子里的倔强。
“从那开始,我逐渐习惯了孤独。”温煦笑了笑:“我看得出,你也很孤独。”
献眸光动容,她明白了温煦的意思。
他与她年岁不同、经历不同、种族不同,但他们却同样的孤独。
温煦含笑看着沉思的少女:“我始终认为,会有一种环境令人狭隘,就会有另一种环境令人开阔。我很庆幸,离开了那里以后渐渐找回了自己。阿献,我总觉得你像是以前的我,一样被束缚、一样热爱自由,我能够感受到你对人的防备心很强,又或许是我表现的太过热情你有些怀疑,不过没关系,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我相信以后我们会更加了解彼此。”
献低下头看了看脚腕上的锁神玉链,是啊,她被束缚着,她想要自由。
“阿献,我很开心可以遇到你,就像遇到了从前的我自己。小的时候我总是想,如果我可以遇到一个温暖的人就好了,但是我没有。可现在你遇到了我,你就当作我对你的好、对你的关心,是在完成我曾经的那个小小的心愿吧。”
曾经对于献,温煦确实是怀了些养小宠物的心思,可他渐渐发现,少女的冷清与倔强格外的吸引他。他可以不问她为什么被关入瓶中,也可以不问她脚上锁链的来由,但他可以尽他所能的对她好一点,给她一些温情,同时温煦也有私心,他也会想要感受一下“家”的热闹。
献将目光转向温煦,她突然不再执着于那股气息的出现,只要任务没有完成,她就不会被硬拽回冥界,就算那人来了又怎么样。
半晌,少女轻轻勾起唇角,温煦见到了他放出献以后,少女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很僵硬,转瞬即逝,那细微的表情甚至不能称之为笑,可温煦却将那个勾起的弧度牢牢存在了脑海里。
那笑容,似春雨,似冬雪,清冷而妩媚,直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