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蚩黎：无人知我来去匆忙

    我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棵棵高大的枫树，入耳的是呜咽的风声。

    趁着有光透进来，我坐起身子，伸出手看了看。这双手骨节分明，掌心宽厚，可我却觉得陌生。

    蚩尤的记忆开始慢慢浮现，在这些记忆的片段中，我知晓原来我只是上古战神的一缕魂。

    在蚩尤的记忆中，我看到了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他的部下、他的战场，以及那抹青色。

    她是神女献，三界之中唯一被蚩尤正眼视为宿敌的神。

    读过有关于神女献的记忆后，我对这位女神留了心。心想蚩尤败在她手下，我可不能重蹈覆辙。

    后来我得知我所在的地方叫做血枫林，这里常年被浊气所笼罩，是以除了我再无人类。

    是的，我虽是魂，却有人身。那时的我尚不知，我的身体是向蚩尤借来的。

    瑶姬飘入血枫林的那一日，我一眼就认出了她。照理说与瑶姬见过面的是蚩尤，我不该对瑶姬有任何感情才是。可见到瑶姬的第一眼，我就没来由的满心厌恶。

    堂堂瑶姬神女向我求助，她长相极美，我却生不出丝毫怜悯。听着瑶姬狞笑地讲述她在蚩尤战败后的所作所为，我险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献与蚩尤之间，成者为王败者寇，谁料得竟有如此恶毒之神在背后暗下杀手。

    怒火丛生之时，我反问自己是不是被蚩尤的记忆所控制。否则神女献的遭遇与我何干？

    我开始焦虑，我虽是魂却有了独立的意识，怎么甘心被蚩尤的记忆所影响？

    所以在瑶姬哀求我之时，我选择帮助她。可我还是没有好心的帮助她转生到人类体内，而是锁住了她的记忆，要她由神女变作了小小狼妖。

    我总结了一下，蚩尤之所以败，就是败在他太过刚直。若是蚩尤没有一怒之下向黄帝发兵，而是选择养精蓄锐、徐途缓之，后来的人界归谁所掌控还未可知。

    想到这一点，我开始认为蚩尤是个只知武力不知智取的。为此，我决定充分运用我灵光的小脑瓜。

    我在血枫林中培养了许多精怪，其中小蝶追随我最久、对我最为忠心。

    两百年后，脑中一个声音逐渐清晰。他对我说：“去吧，出去血枫林，去如今的人界走走。”

    我何尝不知这是蚩尤的命令，可终日待在血枫林中实在无聊，听闻人界热闹得很，千百年来更是改变极大。我既然存活，没有理由不去玩耍一番。

    派去狼族附近的精怪告诉我，瑶姬投生的狼妖也已经下到人界，甚至当上了血狼王。

    我笑了笑，这位神女的野心还真不是盖的，倒是可以与蚩尤统一三界的心思媲美。

    至于我，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只要瑶姬不打扰到我，由得她蹦跶去。还有什么统一三界，通通与我无关。

    我只想去人界看看，享受享受。

    那日，我心中隐有不安，便跑到宽大游泳池中游泳静心。

    精怪们没有说胡话，这人界果真有趣得很。短短数日，我已流连忘返。相比之下，血枫林实在不值一提，只可惜我被冥界盯上了。

    正是那日，我见到了她，神女献。

    献与蚩尤记忆中的样子截然不同，她一袭红裙明艳动人，圆眼中透着冻人的寒霜。可在蚩尤的记忆中，献喜欢青衣，虽言语少却不会这般冷如冬雪。

    我想起了血枫林中的冬天，对于精怪们来说，每一个冬天都是难熬的，每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都是天命对他们的考验。

    而我初见献时，献正像血枫林中最冷的一个冬日。

    她说，她是来捉我回冥界的。

    我的心中很慌张，才来人界不久，我还没享受够。再说，我是蚩黎，并非蚩尤，冥界凭什么捉我回去。

    慌张并没有使我丧失理智，我注意到了献脚腕上的玉镯。蚩尤的记忆告诉我，那是锁神玉链。

    我的心里生出一些同情，看来这些年献过得并不好，难怪她整个人多了寒气。

    献有不死不伤之体，我是知晓的。我的腐蚀之气对献并没有作用，最多让她吃些苦而已。可我与献过招时迟迟没有使用，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这么做。

    用了腐蚀之气，我至少可以缓缓气息，寻个逃跑的时机。后来，我劝说自己，之所以不用，是为了与献谈合作来着。

    献同意与我合作，既在我的预料之中，又在我的预料之外。

    曾经热爱人界的献被困冥界，失去自由，她自然渴望多留在人界些时日；可我看献的样子与我合作似乎另有目的。

    我很好奇，可献只字不提，只警告我莫要伤害人命。

    “我伤害人命做什么？”我笑着答：“花花世界我享受还来不及。”

    献走后，我命令精怪在注意隐藏行踪的情况下，多多留意献留在人界的意图。

    原来她爱上了人类。

    为了这个人类，她与我合作，不惜令我用腐蚀之气伤害她，以求这场戏的真实。

    对于曾经的神女献来说，这是多么毁气节的事。可她就这么做了，做得非常自然。

    我曾经远远看过那个人类，自认无论是我还是蚩尤都要比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强上许多。

    自顾自的摇头叹息，神女献多出了软肋，果然爱情不是个好东西。

    献的软肋很快被冥界发现，她开始时不时被幽炽强制召回。作为盟友，我自然需要伸出援手。当然，冥界不得安宁，我才可以在人界逗留更久。

    魂城大乱、冥界需要重整秩序，就在此时，我趁机告知那人类开天斧一事。

    开天斧确实可以砍断锁神玉链，却也会使得献体内的浊气失去控制。

    我想着，只要献再无法前来人界，凭借腐蚀之气三界之内无人可以擒住我，如此我便安全了。

    虽然心中涌上愧疚，但我不得不如此，我说过的，我与蚩尤不同，我懂得取舍。

    可献自愿回去冥界后，我开始昏睡不起，且次数越来越多。后来我明白了，是蚩尤见大事已成一半，开始逐渐的收回身体。

    之后蚩尤的所为我并不知晓太多，当我能掌控身体时，我只去做我爱做的事，生怕从此再没机会。

    献重返人界的那天，我努力护住了忠仆小蝶，未来得及对献说更多，身体再次被蚩尤占据。

    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感觉到自己变回魂体被黑色的火焰燃烧。

    魂是无法与主人对抗的，我苦笑着，眼前浮过神女献火红而飘逸的裙摆。

    往后余生，她可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