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幽夜：与日久生情相遇（七）

    叔父瞒着我偷偷调制了意枯，若我晚去一步，或许献早已失去意识。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我进入深狱后看见的场景，我甚至不敢与献对视。我以为呵，我可以给她尊贵的地位、最好的保护，可事实摆在眼前，令我羞愧难当。

    我带走了不甘心的叔父，余光扫过献晚霞般的裙摆。意枯不比孟婆汤，幸亏她还未喝下。

    对于叔父来说，意枯一事功亏一篑。多少年来，我从未正视叔父与献之间的相处模式。想来正是我的纵容，叔父对献一日苛责多过一日。说到底，叔父对献的偏见不仅因为献是远古神女，更因为我对献的心意。

    当着叔父的面，我几乎砸碎了冥宫所有的东西。我清楚的意识到，献距离我越来越远。

    我再去到人界时，亲眼见温煦对献百般温柔。我暗暗想：并非是我做不到如此，而是献从未给我机会。意枯自然是不能对献使用的，可我总不能要献继续与温煦浓情蜜意下去。

    我不允许。

    在我的授意下，叔父通过锁神玉链召回献，我前往人界收回了炼妖瓶。至于蚩黎那里献始终攻克不下，在人界与冥界又有何区别。

    叔父告诉我，他怀疑献与蚩黎有所合作。我自然是不信的，献为神女又是蚩尤的死敌，怎会作出那等糊涂事。

    可献回到冥界后，冥界冥使接二连三不见踪影，那蚩黎更是大摇大摆的喊话：要用冥使换献。

    一切豁然开朗，献真的那样做了。

    献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蚩黎达成合作的？难道她手持神舞剑质问叔父那日是在做戏？献为何与蚩黎合作？难道仅仅是为了温煦？

    失望之下，我去到寝宫质问献。献只用她凉如夜色的目光望着我，我知道，她在对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一直知道我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给献几十年的自由，放她去人界与温煦相守。作为回报，献自然会不顾一切为我擒回蚩黎。

    但我不愿，尤其是在我听叔父说起，温煦就是献曾经爱人的转世后。

    正因为我的不放手，献持续与蚩黎合作，为留在人界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嗤笑不止。两千年！我与献相处了两千年！可为什么温煦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走进了献的心！

    若献留有曾经的记忆，认出了温煦，我或许不会如此固执。但献明明忘记了温煦的前世，为何再度与温煦相遇便相爱！

    我无法理解，以至于声嘶力竭地质问，于是再度被献一脚踹出了寝宫。

    蚩黎不间断地抓走冥使，冥使对于冥界何其重要。无奈之下，我答应蚩黎的条件，他放回几个冥使，我便放走献几天。

    我不知道这样的僵持什么时候会结束，可要我放手绝无可能。

    冥界长老们一直在商议如何捉拿蚩黎，商议了许久毫无成效，只因整个冥界都没有破除腐蚀之气的方法。

    后来蚩黎变本加厉，开始捉冥界长老，并明码标价。导致我恨蚩黎恨得牙痒痒，掌管冥界两千多年，只有蚩黎带给我如此挫败。

    叔父曾不止一次提出过要与蚩黎拼命，我从不应允。见蚩黎越发嚣张，叔父在我并不情愿的同意下前往魂城。

    然而郢罗闭门不出，并不打算与叔父联手擒拿蚩黎。叔父被气得跳脚，我心中失望更甚。

    因我晚出生了几千年，只听过开天斧的事迹，从未亲眼所见。叔父曾有幸见过开天斧一眼，对年幼的我讲道：远古神一一陨落后，开天斧便随之下落不明。

    温煦拍下的虽然只是开天斧的一部分，但其威力足以压制锁神玉链。我眼睁睁看献劈裂了锁神玉链，惊愣在原地见献的眼眸逐渐变红。

    瞳孔覆上血红之色，这是献动杀心的表现。

    随着锁神玉链失效，献的另一半法力回归，孟婆汤自然毫无用处，献想起了所有。

    她想起了温煦正是前世的文生，想起了小狼在赤水边的陪伴，想起了四千年前的恩怨纠葛，想起了我是如何哄骗她饮下了孟婆汤。

    我很想向献解释，可事已至此任何语言都是苍白而无力的。我知道，我彻底失去她了。

    我心如死灰地回了冥界，再不受锁神玉链控制、法力全部回归的献，三界之中又有谁能是她的敌手？

    叔父受了很重的伤，许久未愈。在这期间，郢罗蠢蠢欲动，甚至跑到冥界刺杀叔父。

    好在献及时赶来，以雷霆手段杀了郢罗，甚至连魂魄都不留。更是前往人界令独立了三千年的魂城回归冥界，不容抵抗。

    秽扫一脸的迷茫，我也是理解的，毕竟从冥使一跃成为死神，谁都要缓些时日。不得不说献选得极好，秽扫无论是人品还是才能都担得起这个称号。

    魂城回归，许多事急需处理，我忙得天昏地暗。正是因为如此忙碌，我减少了些想献的时间，心中亦好受了不少。

    可每次闲下来，苦涩感几乎快要淹没我。更在我想献此时正与温煦如何甜蜜时，一阵阵向我涌来，心中无比压抑。

    当人界干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并没有想到此事与献有关。

    叔父听闻后毅然前往人界，尽管他知道献的听力非凡、献心中对他的厌恶，仍不愿退缩。

    叔父对我说，他愿尽力一试，劝回献。

    等待了许久，我见叔父独自返回。未等我发问，叔父苦笑道：“陛下，你我从未真正了解过献。”

    我不明所以，我与献相处两千年，能有何人比我更了解她？且旱情越来越严重，人界危在旦夕，我想着，既然叔父去没有用，我便再走一趟。

    哪知黄泉路上，我见到了献。

    她着一身红裙，孤独地站在那里，遥遥望着人界的方向，一身寂然。

    直到那时我领会了叔父的意思，原来献并不需要冥界任何一人前去，危及到人界，她自会回返。

    因为她是神女献，从来心怀三界。哪怕人们以为神女献早已消逝，即便她深爱那人，献情愿抛下自由、抛下爱情，永不出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