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遗嘱
他无地自容地道歉道:“舅舅,对不起!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过往,我替我妈妈对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我知道,伤害已经存在,特别是姥姥姥爷已经听不到了……
舅舅,我还是你的外甥,我和你们日后还是一家人吧?”
周自重抬手,摸摸顾文韬的头,早就没有了刚才的义愤填膺,平静地说道:“你一直是我的外甥,从来都没有变过呀!再说了,我们长辈之间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即便是你以前知道了,小小的年纪,你又能做什么?
现在,你长大了,明白事理了,也知道真相了,能够端正态度,还认我这个舅舅,这就是我最欣慰的事情了。”
顾文韬却觉得他们家欠周家太多了,满是愧疚地郑重说道:“舅舅,日后,我要好好孝敬你!”
“好,你的孝顺,我看到了!”周自重长舒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又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一样东西看看。”
说着,周自重就起身,从他书桌下带锁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从最下面取出一个长方形带锁的盒子。
他小心翼翼地捧过来,放在茶几上,又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了一下手,带上白色的手套,这才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被白色的高级丝绸包裹着,中间放着几张纸。
周自重小心翼翼地取出纸张,铺开,让顾文韬过去看。
顾文韬被周自重郑重其事的样子吓到大气都不敢喘,屏着呼吸看过去。
纸张已经有些发黄,上面的自己还是用毛笔撰写的,正宗的楷书,十分的工整规范,都可以当字帖,让人临摹了。
顾文韬仔细读下来,才发现这是一份遗嘱,确切地说,是一份遗产清单。
上面的这一张,最开头写着:
“立遗嘱人:周畅
吾年事已高,现由某律师事务所孙立诚和吾子周自重做见证,立下此份遗嘱。
吾名下遗产如下:
1、……
2、……
第一部分由吾子周自重继承,第二部分由外孙顾文韬成年后继承。”
最后是周自重和律师的签名,还有立遗嘱的日期。
看着那日期,比顾文韬知道的他姥爷的去世日子早了快一年。
可见,他姥爷很早就有了要给他留遗产的想法,并早早地在他没有得病、十分清醒的状态下,作出了这份决定。
这份对他的看重和亲情,犹如泰山般沉重。
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他的腿都发麻了,人却立的笔直,神情十分的肃穆。
“舅舅,这些东西我不能要。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除了对你和姥爷的感激和敬重,其他的我都不会接受的。
我从小没有在姥姥姥爷跟前进过一天的孝,对舅舅你,也是现在才开始亲近,我没有权利接受这份遗嘱。”
周自重微笑着,道:“文韬,你姥爷听到你这些话,他地下有知,也会十分欣慰,乐开怀的。
就凭你刚才的那番话,就可以看出你的真诚和坦然,对我们来说,这就足够了。
如果,你觉得受之有愧,就日后多来舅舅家走动,跟你哥哥致远多亲近亲近。
只要这份情在,这些身外之物,都不足为虑。
说来,现在才告诉你,也是你姥爷临终前嘱咐过的,希望你不要为此埋怨你舅舅我。
你姥爷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留给你妈妈,不只是她当年伤了他们的心,还有怕她手中有了这些东西,心思更加不正。
不早些给你,就是怕你年纪太小,跟你妈妈太亲近,对她盲目的信任,会直接把这些东西让她保管,所以,你姥爷就立了一个标准:要么等你成家立业真正独立以后,要么,就在你不再盲目信任你妈妈,开始有独立思想的时候。
我没有想到,你才十六岁,就会离开你妈妈一个人在京都生活,刚才,也是试探你多一些。
看你能够真的明白事理,分清是非,我也可以放心地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你了。”
顾文韬紧握成拳,心里挣扎着。
他年纪还小,长这么大一直按照周自珍的安排,顺风顺水惯了,并没有经受多少的挫折。
但是,曾以柔的事情,一下子揭开了他平静生活的真实面目,他不得不去重新开始思索人生,开始用全新的目光去思量身边的亲人和朋友。
渐渐地,他才发现了很多的问题。
比如,不管是大人还是朋友,多是捧着他,不管是他做错了,还是做出格了,在别人眼中,都是对的。
再比如,那些奉承他妈妈,想要早他妈妈办事的人,夸赞他的那些话语要多走心有多走心,他以前怎么那么缺心眼地觉得这都很正常呢?
……
他不知道这些所谓的问题,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只是渐渐地看不惯,也沉默地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去面对。
这次,他是主动找他大伯顾德信,要求留在京都的。
他需要跳出周自珍给他规划好、并只愿意把好的东西让他看到的封闭圈子,他重新开始认识这个社会和生活。
之前,他只把周自重当做自己重新开始的一个小历练,并不是对他有多大的感情。
现在,却深深地被这份陌生的感情给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离开了周自珍的“庇护”,他能遇到这么多美好的东西。
比如,现在,这些东西,只要周自重不拿出来,并给点那个律师封口费,其实,完全可以把这部分财产都私自留下来的。
他却毫不犹豫地全部呈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份坦诚和尊重,就是他的父母,从小到大都没有给予过他。
“舅舅,你是我的亲人,舅妈和致远哥也一直是我的亲人,这在我这里,一直都不会改变。”
顾文韬掷地有声地如宣誓般说道。
周自重看着顾文韬如此重情义,一点都没有含糊地就把自己当做了最信任的亲人,眼圈都有些红了。
内心也带着几分的愧疚。
要说,他没有一点的私心,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