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恐惧与疯狂
砰——！
沉重无比的撞击声不时传来，每一次撞击都会让钢铁车厢一震。
伍德脸色无比难看，顺着钢铁车厢上的隙缝望向外面，映入眼中的是漫山遍野追击而来的卡巴内。
就如同蝗虫入境一般。
光是看着就令伍德头皮一阵发麻。
他可不会去天真的认为，待在车厢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其他的不说，光是被卡巴内撞到的那几处，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凹陷，如果同一点被连续撞击，车厢早晚会被撕裂开来。
车厢并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道勉强可以伸出手的隙缝，每道隙缝前都守着一名武士，他们手中的蒸汽筒不停的顺着隙缝向外射击着，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免那些力量恐怖的卡巴内如人体炸弹般破坏车厢。
而且最令人惊悚的是……甲铁城现在无法提速，根本无法彻底甩开那追来的卡巴内。
伍德站在车厢正中，如同那些平民一样面如死灰，身体一阵阵颤抖。
好可怕！
先前逃命时，他的神经高度绷紧，还没有觉得卡巴内有多么恐怖。
但现在一放松，伍德的恐惧尽皆涌了上来，他竟然横穿了到处都是这种怪物的显金驿，突然觉得有些佩服自己了。
“你……能战斗嘛？”
有些迟疑的问话声，清晰传入伍德耳中，让他眉头微微一皱。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询问？
这种危机时刻只要是有点战斗力，都应该拉倒战场上抵抗卡巴内，强拉也得拉上去，生死存亡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否愿意。
“喂，来栖大人问你话呢！”
伍德一愣。
来栖？
能够被称为来栖大人的，大概只有那个侍奉四方川菖蒲的强大武士了。
九智来栖在原着中异常活跃，是陪同主角们跨越了几次生死危机的关键人物。
伍德自然不可能不认识。
不过让他皱眉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这声音为什么听着这么近？
是在跟自己身后哪个偷懒的武士交谈嘛？
还没等伍德转过身去确认，一只有力的手已经按在了他肩膀上。
“如果你能够战斗的话，就帮我一起去负责后面车厢的警戒。”九智来栖的话再一次传来。
“……！？？”
伍德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发展不对吧？
九智来栖怎么会跑来找自己帮忙。
不对！
应该说他怎么会注意到自己，就算是身上的装扮有些怪异，对方也不可能会来找一个小鬼帮忙战斗吧。
而且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按照正常发展，这个时候对方不应该是在车厢中巡查，然后把生驹误认成卡巴内赶下了甲铁城嘛？
咕哝——
艰难咽了口唾液，伍德一脸痴呆的转过头：“大哥哥，你在说啥？”
装傻，必须要装傻？
开什么玩笑，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平民，怎么可能会跑去跟卡巴内战斗。
天塌了，高个的顶上，你找我这个只会动口的有什么用，我跟那些卡巴内跪地求饶，他们能放过我嘛？
“……？？”
九智来栖看到伍德的模样，也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拿开了按在伍德肩膀上的手。
搞错了？
想到这里，九智来栖又在车厢中看了一圈，结果发现符合那个叫无名的小女孩所说的特征，也只有眼前这个少年了。
可是……
这样一个胆小鬼能够对战斗起到什么作用？
九智来栖刚刚清晰的看到，这个小鬼正和那些平民一样瑟瑟发抖，所以他才会那样迟疑的问上一句。
难道那个小女孩在耍我嘛？
想到这里，九智来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冰冷的看了伍德一眼，便准备越过他独自前往后面车厢。
可就在这时，甲铁城突然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人脸色都是一变，卡巴内还在后面紧追不舍，这个时候停下来不是在找死嘛？
往外一望，众人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甲铁城已经行驶到了显金驿的出口，外面的吊桥正处于拉起的状态，不放下吊桥根本无法通行。
等吊桥放下便会继续通行。
可是……
众人等了半响也没见吊桥落下，刚刚被甩开些的卡巴内距离甲铁城已经越来越近了。
九智来栖眉头一皱，走到一旁掀起了主控室的传声筒盖子问道：“为什么还不放下吊桥，后面的卡巴内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来栖嘛？主控室无法进行链接杆切换，控制吊桥的链接杆好像被什么卡住了。”荒河吉备土的声音从传声筒那面传了过来。
他的这段话，让整个车厢的人脸色都变了。
无法放下吊桥，那岂不说甲铁城无法行驶出显金驿？
九智来栖眉头一皱，随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道：“荒河，菖蒲大人就交给你来保护了。”
“嗯？”
荒河吉备土闻言一怔，急忙问道：“等等，来栖你要做什么？”
“铁轨旁有手动拉杆，用它把吊桥放下。”
“什么？你要出去？”
还没等荒河吉备土说话，四方川菖蒲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来栖，你不能去，那实在是太乱来了。”
“菖蒲大人……”
九智来栖眼中闪过一抹温色，却是不再多言，直接将传声筒盖上。
伍德神色充满了惊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乱了！
全都乱套了。
一切都超出了原本剧情的范畴，这样下去……
砰！
砰砰砰……
一连串的撞击声传来，车厢中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
“不好，卡巴内追来了。”
“完蛋了，我们都逃不出去了。”
“……”
绝望——
眨眼间弥漫在了整个车厢当中。
九智来栖下定决心后，完全没有半点的犹豫，起身就来到车厢门前，对着几个武士点了点头。
武士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车厢门打了开来。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手动拉杆，此时不尽快将吊桥放下，卡巴内只会越聚越多。
等完全被围堵起来，那就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咔——！
车厢门刚刚打开，一只卡巴内就已经扑了上来，后方镇守的武士直接开枪将其给打飞了出去。
九智来栖趁着这个机会，毅然冲了出去。
见到有生人出现，所有的卡巴内都向他这边汇聚了过来。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九智来栖看着百米开外的手动操作杆，脸色沉重无比。
砰！
一枪迫退冲来的一只卡巴内，九智来栖呈直线向着操作杆的方向冲了过去，车厢出一众武士也调转蒸汽统，掩护九智来栖的冲锋。
在众人的掩护之下，九智来栖一路前行。
可是卡巴内的数量却是越来越多，武士们的蒸汽统虽然起到了一定的抑制作用，但根本无法打穿卡巴内的心脏。
击倒后，这些卡巴内很快就能爬起来
转眼间，九智来栖就已经落入了卡巴内的包围圈当中，凭借自身武技他才勉强在卡巴内中穿梭，可终究还是会碰到意外，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
嗯？
九智来栖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刚刚被武士击倒的卡巴内，直接拽住了他的脚裸。
来不及多想，九智来栖丢了手中蒸汽统，长刀一闪之间割断了抓住自己脚裸的那只手，虽然卡巴内的心脏部位有着钢铁一般的硬膜，但四肢并没有那么的坚硬。
他这一刀斩下，伴随着血液迸射，脚裸顿时挣脱了束缚。
但，耽误这么一会，一只卡巴内已经冲到了近前，直接向着他胳膊咬了过来。
九智来栖心中一紧，脸上隐隐有绝望流露而出。
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
狰狞嘶吼声中，那卡巴内的口咬了过来。
‘哒哒哒哒……’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无比缓慢，九智来栖的眼睛渐渐睁大，看着那咬向自己的卡巴内眨眼间便被撕裂成了碎肉，溅起的血液淋满了他的全身。
顺着声响传来方向看去，一道显得有些渺小的身影，颤抖着身体从甲铁城上跳了下来，手中怪异武器上不断的往外喷射着火舌，而每个被击中的卡巴内都是硬生生被那铺天盖地一般的弹雨撕裂成了碎片。
是那个小鬼？
九智来栖脸上闪过一抹错愕。
车厢中所有人也被这一幕牵动了神经，看着那个满脸惊悚，哪怕已经冲出去后，身体却还在颤抖的少年，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怪异。
对方的惊恐，他们每个人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但对方颤抖的身姿，却在此时让众人感到了一种……安全感！
疯了……
自己绝对疯了——！！！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的流逝变得如此缓慢。
伍德不明白本来正常的发展，多了自己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更不明白自己哪来的胆子冲出来……
唯一明白的是——
此时如果不冲出去，自己绝对死定了。
身形落地，伍德看着那无穷无尽，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卡巴内，双腿一阵发软，险些踉跄摔倒在地面上。
但他却没有，因为摔倒就会死。
不开枪也会死……
不想死！
无论如何都不想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伍德表情狰狞，双眼中布满血丝，口中一阵阵疯狂的嘶吼。
‘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的身形阻挡在九智来栖身后，威力远远高于普通加特林的机枪，疯了一般的向着四周不断横扫，凡是被击中的卡巴内都硬生生被撕裂而开。
伍德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恐惧过。
不同于初到一拳世界的全无希望，此时此刻，他还有着一线希望。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线希望，让伍德彻底疯狂了。
因为他怕死！
仅仅是因为……他不想死在这里。
卡巴内的速度虽然迅猛无比，可是特殊改造过的加特林射速更是无比恐怖，伍德疯狂扫射之下，竟是硬生生的阻拦住了那潮水般涌来的卡巴内。
血液与卡巴内的残肢流满了整个站台，看的车厢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九智来栖最先反映了过来，深深的看了一眼伍德，将这个少年记在了心底。
他看的出来，这个少年很怕死，从其惊恐程度来看……
他，要比任何人都怕死。
甚至比车厢中的所有人都要怕死。
可在这个危机时刻，对方却是唯一一个冲出车厢的人。
这代表……
伍德所要付出的勇气也要比别人多出很多很多，哪怕这勇气是在死亡催动下滋生的，那也足以让人敬佩。
有了伍德的牵制，九智来栖直接向着操作杆冲了过去。
没了卡巴内袭击，他很快就已经来到了操作杆位置，将其用力的推了下去。
蒸汽阀开启！
催动齿轮转动起来，吊桥终于开始缓缓的放下。
“成功了！”
“吊桥……降下来了。”
“得救了呢！”
“……”
在甲铁城的欢呼声中，吊桥完全落下。
‘嘟嘟嘟嘟——！’
响亮汽笛声传出，甲铁城缓缓开始了发动。
九智来栖转身向着甲铁城跑去，刚刚跑出两步他便回过了头，对着依然在用加特林疯狂横扫的伍德吼道：“可以了，吊桥已经放下来了，快点回来！”
‘哒哒哒……’
“不用在打了，我们已经可以逃出去了。”
其他的武者也在大喊着。
‘哒哒哒……’
可是枪声依然还在响着。
九智来栖看着伍德侧脸上的疯狂，整个人不由一怔。
“不好，他神志已经不清了，所有人都开枪支援那个小鬼，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救回来！”
九智来栖焦急大吼着，他的话语让众人一怔，看着伍德脸上的疯狂与狰狞，众人呼吸都不由一窒！
一个被吓傻的少年——
可……众人却无法将对方与胆小鬼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因为对方冲出去了，而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武士却没有那个胆子！
‘砰砰……’
几乎瞬间，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冲向伍德的那些卡巴内上。
“快点回来啊~！”
“吊桥已经放下了。”
“不需要在继续下去了。”
“快点醒醒……”
“……”
呼喊声渐渐从车厢中传出，从最开始的零零散散到最后……所有车厢共同的呼唤。
甲铁城渐渐前行，可这呼喊声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哪怕已经神志不清的伍德都听到了这吵杂呼唤声。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啊！！！”
结束了？
伍德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周围一切声音都在此时回归。
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甲铁城的缓慢前行，看到了那一张张关切而又焦急的面孔，伍德手中激射的加特林停止了发射，小脸上渐渐展现出狂喜。
吊桥放下来了！！
自己能够活下来了——！
伍德下意识转身向着甲铁城跑去，可就在这时，他却发现那些焦急的面孔变得惊恐，都是看向了自己头顶的方向。
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卡巴内，凌空向着他这里扑了过来。
血盆大口张的老大，甚至隐隐能够闻到阵阵血腥味传来……
砰！
血液迸射而起，淋洒在伍德防护服上。
“快点跑！”
伍德一怔，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已经被那个自己所厌恶的生驹拉着跑动起来，一路跑到甲铁城旁，早就等待的众人一把便将他们给拉进车厢。
车厢门彻底关死！
遥远的东方太阳渐渐升起，汽笛声中甲铁城终于冲出了显金驿，将那些卡巴内全部甩到了后面。
车厢当中——
被生驹拉扯而回的伍德，怔怔的站在车厢中央，完全没有理会周围那些人传来的感激目光。
自己，被救了！
不对……
最重要的是，自己刚刚差一点就死了！
恐惧猛地涌上了心头，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刚刚那残肢血液交杂的场面。
腹中顿时感觉一阵翻腾。
放松了神经的伍德再也无法忍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一阵酸涩的苦水顺着他的口疯狂向外吐着。
众人见状一怔，这个时代，哪怕是几岁的孝子，看到那血腥的场面都不会呕吐，可这个先前还在疯狂屠戮卡巴内的少年竟然吐了？
九智来栖眉头一皱，但却没有说什么。
生驹则是上前拍了拍伍德的后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嗯？你你你……”
这时，突然有人惊呼，颤抖着手指，指着伍德身后生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