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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 剑雪。

    关于剑雪冲出城门,那是一段滑稽又悲壮的故事。

    剑雪再笨,他也知道不能再引起骚乱,现在他逃跑,只是被当作神墟里的逃兵,要被抓回去斩头,再闹出点大的动静来,大概就要有人猜到他的身份,知道他就是剑雪了。

    到那时候,他们一定会想到,自己会把神墟大军的消息传给方姑娘他们,会改变作战方略,让方姑娘他们陷入更为被动的局面。

    所以他看了看抉月的墓,轻声问了一句:“当初,抉月公子你为方姑娘而去死时,在想着什么呢,是不是也毫无怨言,只望她好?”“我一直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想法,你们的想法太多太奇怪了,我一开始,也只想保护好方姑娘,感谢她救了我,不管是救我的命,还是救我的心,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没那么多非黑即白,不同的身份

    不代表着对方就一定是敌人,阵营不决定立场,人才决定,她是神殿的人,我是神墟的,但我觉得他是我的敌人。”

    “抉月公子,我好像能理解你为什么可以为方姑娘去死了,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了,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一天,我能用我的命,换她活下去。我真的很喜欢小忆,你也真的很喜欢方姑娘吧。”

    “抉月公子,你说,方姑娘会不会说我笨啊?她很用心地栽培过我,希望我变成一个大侠,但我让她失望了,我连她送我的双剑,都弄丢了。”

    剑雪挥起那把又廉价又普通的刀,狠狠地砍向自己的手臂。

    血溅在抉月的墓前,染红了白雪,他都没敢让樱寺在场,他怕吓着樱寺。

    血流如注的断臂处,剑雪只匆匆撒了一把止血的药,等到伤口的血流得没那么多之后,他撕烂了衣服厚厚地裹起来。

    抹了一把泥灰在脸上,又掏出身上樱寺给他的一点碎银,请了一个街边的乞丐。

    两人都破破烂烂的,两个乞讨的叫花子相扶着出城。

    出城的时候,他干脆将双眼都蒙上,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条,点着地面,扮作瞎子,蒙混过关。

    当然有人拦下他盘查,但看了看他断掉的手,最大的特征都与墙上的画像不同了,更有旁边的乞丐替他答话,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也就放他出了城。

    笨得要死的剑雪,用最惨烈也最笨拙的方式,出了城。

    伤口一直来不及养,不管是之前的还是断手的,血流了一滩又一滩,好多地方都开始化脓溃烂,但剑雪等不及了,也不想等了,他按着樱寺给的地图,跌跌撞撞地找到卢辞。

    那真是一段漫长的路程,王后已经离凤台城很远了,两个月的时间,她去了很多很多的行宫,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剑雪都害怕,会不会等他赶到的时候,王后已经带着卢辞去了下一个地方。

    不过还好还好,终于在他又笨又傻的愚蠢执着下,感动了上天,没有再给他设难关作考验。

    他终于找到了卢辞,在那个悬崖峭壁处,看着他陪王后,折梅枝。

    那时候,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卢辞抱住他,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被血染成乌褐色的布衣,震惊得无以复加,不停地按住他身上尚还在流血的伤口,紧声问道:“剑雪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卢大人,神墟兵力三十七万,藏于王陵墓底,告诉方姑娘和王公子,告诉他们……”剑雪断断续续地说着,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部,还有只出不进的气息,让他这短短几句话,都说得艰难。

    甚至连握着卢辞手臂的力气都不再有,软软地垂在地上。

    “好,好我知道了,我带你去治伤,剑雪,剑雪你撑住!”卢辞不敢想象剑雪经历了什么,只要看一看,都知道他经过了非人的折磨。

    “不了大人,不了,我累了。”

    剑雪干裂的嘴唇咧出一个笑,就像以前那样的天真的笑容。

    坏死的手臂伤口处淌着血水,他失去光泽的眼睛望着上方,那蓝得无可挑剔的天空,还有轻盈柔软的飞雪,像是看到了张素忆的笑容。

    他单纯又美好的笑容永远地凝固在了脸上,就像是这场冰天冻地,将他的美好回忆都冻结在此刻。

    一切苦难,都结束在此刻。

    剑雪剑雪,他似剑般正直又坚毅,似雪般纯粹而无暇。

    他带着剑的君子之意,和雪的洁白干净,归去在这个冬季。

    卢辞抱着剑雪,难得一见地泣不成声,也许是为了剑雪,为了他所受的苦难,也许是为了很多,很多像剑雪这样死去不能救的人。

    他不忍看剑雪那被毁掉了的脸,他记得剑雪是那样清秀的一个年轻酗,忠诚又善良,笑起来温暖纯真,认真起来执拗得像个孩童。

    他更不忍看剑雪身上密布的伤口,那些狰狞出来的白骨与烂肉,都在沉默地控诉着他遭受过的痛苦。

    他埋葬了剑雪,祈祷着剑雪能在天上跟张素忆重聚,人间苦楚良多,便在天上相逢。

    抓了一把雪,擦干净脸上和身上沾着的剑雪的血迹,卢辞麻木地折了一支梅花,一步一步地蹒跚着,走向行宫,走向王后。

    他望着这座华美的行宫,突生恨意,恨不得拿起剑雪的剑,将这里的一切都砍碎击破,将所有的一切都用最粗暴原始的方式终结。

    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太久了,久到都要忘了他原本的灵魂是什么颜色,原本的初衷是何模样。

    但他不能,他还要再忍一忍,藏一藏,如果所有人都抱那样不顾一切的想法,谁来为后人铺路?

    总得有人,负重前行,弯腰躬背,担起万钧之重。

    所以,卢辞缓缓弯下腰,稳住颤抖的双手,捧着梅枝,脸上挤出一如寻常的谄媚笑容,连眼神里都透着如犬类般的讨好,雀跃着碎步,像个最最让人恶心作呕的佞臣,欢天喜地地跑进了行宫。“娘娘,下臣寻到一枝开得甚好的梅花,特来献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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