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轻的小海盗
1610年,夏,海军远洋航线。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没有云海的遮掩,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一望无际的海面,这虽让与天同色的海面波光粼粼、平添几分魅力,但也让从风车岛起航的“啸林”号,“玉柳”号活像是大蒸笼。
在“啸林”号双桅商船还算宽阔的甲板上,穿着各异的水手们整齐划一的站成一排排,在41度的高温中呼喝着挥舞弯刀。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更在褐色的甲板上逐渐形成一滩滩汗水,难以想象他们在承受何等的煎熬,可他们却始终都在用军人般的意志力坚持着。
然而,看上去他们的确如军人般坚毅且毫无怨言,甚至连汗水流进双眸都不管不顾,可他们的心,却远不如军人,不仅不齐,更没有半点的忠诚。
更有甚者时不时的涌出恼怒与嫉妒,但最终却在恐惧的萦绕中被屡屡强压,生怕被船头悠闲的中年男人发现,那是正在监督他们的船长,冯刚。
他正悠闲的躺在阳伞下的躺椅上,被冰雾簇拥着品味高档的冷饮,一身的绫罗绸缎没有半点的汗味,看上去丝毫不受高温的影响,这当然让水手们恨不得把他扒光了吊在船头。
可一看他身周弥漫的冰雾,水手们也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敢怒不敢言,谁叫冯刚是星魂呢,这两个字本就代表着世界的脊梁。
而久经世故的冯刚,他自然知道水手们的小九九,可他非但不在意,反而慢条斯理的又接满一杯并慢慢的享用,亦享用人们嫉妒的目光,他很有快感的笑了。
腾!
腾!
腾!
矫健的身影从右舷跃起,惊怒的冯刚拍案而起并伴有冰雾四散!
“谁!?”
怒声质问的同时,冯刚也打量着被团团包围的少年,一见少年俊逸却稍显稚嫩的外表,冯刚本还暗自嗤笑一声,笑对方不过是刚入社会的莽撞小子。
但他的想法很快就改变了。
“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想搭个顺风船。”少年的笑容有十足的亲切力与吸引力,说罢扭头看向了冯刚。
冯刚一直警惕的盯着少年那令佳人艳羡的眸子,此时闻言却并没有看出后者眼神飘忽。
“表明身份!不然就滚下船!”冯刚怒声喝道,没有放松半点警惕。
少年并不紧张或局促,他咬了口蛇肉并因美味而满足的笑着说:“我叫张天岳,是个海盗,别担心,这是我的私掠许可证。”
冯刚见状微微瞪眼,却是盯着被咬开一个缺口的、本以为不足为奇的蛇肉。
冯刚的反应让张天岳有些纳闷,但知道伪装别的身份很容易被问住的他,还是拿出一个卷轴并打开,一看其上记载的文字,确实是私掠许可证。
拥有这种很难申请到的许可证的,无一例外都是合法海盗,在世界联盟的二十四小时监视中,只会攻击敌对商船。
还会对危害人民的强大邪妖等生物有义务去狩猎,因此被普遍视为盗亦有道的侠盗,一些颇有名气的更被视为民族英雄。
但……
噗嗤……
甲板上噗嗤一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毛长齐没?在这胡诌八扯!?”
“是陪完哪个女船长、顺手偷的吧?佩服你的胆量!牛x!”
“哎呦喂~~~,私掠许可证啊!哥们你船呢!?哈哈哈哈哈……”
张天岳闻言皱眉道:“在邪域被邪妖击沉了。”
这本是一个令人惊诧的经历,因为邪域往往代表着十死无生,水手们一听这话也的确俱是一愣,但紧接着就越发感到好笑的讽刺起来,更有甚者急于表现。
“听你在这放屁!你知不知道这艘船是……”
一个向来莽撞的水手当即就要驱逐,可话说到一半却被冯刚伸手拦下。
冯刚一个变脸,如邻家大叔一样亲切又歉然的笑着说:“呀,瞧我这臭嘴,我也是一时情急、可不许介意啊,更不用管他们,一会我替你狠狠教训他们!”
“老、老大,你……”莽撞水手完全懵了。
冯刚亲切的揽住张天岳的肩膀并笑着说:“他怎么可能撒谎?我跑商二十年,他装成别的身份能瞒得过我?还不几句话就给他问住?”
说罢他冲着莽撞水手招了招手并说:“知道咋回事儿了吧?来、来、来、赶紧给安排个住处,小兄弟能活下来就是福星高照,咱也粘粘喜气。”
冯刚如翻书般的变脸让水手们一时愣住,可却无人敢反驳于他,莽撞水手迫于冯刚一直以来的铁腕政策……
他还是收刀入鞘并皱眉沉声说:“这边儿。”
张天岳礼貌的道谢并跟着莽撞水手走出人群,继而走向船头通往下层船舱的出入口,冯刚在那一瞬为了印证猜想,偷偷摸摸的以星力探测张天岳的身体,岂料后者立即察觉,但却没有介意而是扭头微笑。
冯刚愣住了,一向对自己实力很有自信的他,完全没想到看似弱于他的张天岳竟瞬间就有所察觉。
但他没有因此尴尬,反而在憨厚且歉然的笑着点头时,心中暗道,这小子果然值得我费点劲,心中想着的同时,他看向一直给他惹麻烦,却因战斗力不错而苟活至今的莽撞水手。
正好,他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这样别人也不会决意反水。
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处死水手的冯刚,有了主意便将一句话用星力包裹着,在其他人听不到的情况下送进莽撞水手与忠于自己的航海士的耳朵。
“不许张扬,把咱的旗藏起来,这八成是别家海盗团来蹲点儿的,让他玩命干活,别给他拿给人吃的东西,玩够了就找个无人荒岛一扔、想黑吃黑?玩不死他。”
莽撞水手闻言恶意的笑着点点头,航海士在幸灾乐祸之余,提高警惕的观察四周海面并用星力探查水下,确保只要有海盗船在附近就会第一时间被发现。
而其他水手们虽然有所察觉但并不知情、也没打算细问,毕竟他们的注意力始终在张天岳的身上。
直到张天岳走进下层船舱,其他水手们才纷纷收刀入鞘并围在冯刚的身边,一个个问题如连珠炮一样,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冯刚要铤而走险,让一个可能持假证的海盗上船。
冯刚闻言轻蔑的扫了他们一眼,语气不耐的问:“我有耐心吗?”
水手们闻言尴尬的笑笑,不敢继续追问的他们只得继续日常战斗训练,可这并不能浇熄他们心中的好奇与各式各样的猜想。
冯刚眼神一扫,就知道水手们肯定还在胡乱猜测,但无论水手们怎么猜测,此时的他,都绝不会透露本意、更不会有所动摇。
如此的坚定,只因张天岳拿着的那块烤蛇肉,这乍一听引人发笑,但脸色凝重的冯刚却笑不出来,他瞳孔微缩的扭头看向左后方的“玉柳”号的船首。
那里用铁钩挂着一颗意外打捞的硕大蛇头,银色的鳞片,一击毙命的血洞,仍旧残留着狂乱星力的冰蓝蛇眼。
关键就在于此。
这双冰蓝蛇眼中残留的狂乱星力,竟与烤蛇肉中残留的同根同源……
而这种狂乱星力的主人,是栖息在邪域,连一向自信的冯刚都不敢妄动、甚至会选择绕着走的邪妖,“幽蛇”。
但那可能么?
我都不行,那小子能行?
要真是那小子干的,便宜刘雷的那颗妖核怎么不拿走?
对,不可能,他就算侥幸活了下来,就算年纪轻轻就成为正式星魂……也一定做不到。
心中思绪万千的冯刚,始终不愿相信自己对于“战绩”的猜测,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他通过短暂的接触与那次探测,就已经确定了一个事实。
张天岳绝对是天才星魂。
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冯刚见识过太多所谓的天才,但没有任何一个与张天岳同年龄段的人,能拥有那般刚猛凶悍却又纯净稳定的星力。
思绪连连的冯刚的双眼,越来越透出贪婪的望向通往下层船舱的阶梯,心中暗道,管他是谁、是从哪儿来的,上了我的船就别想下了。
而下层船舱的张天岳正咀嚼着最后一块烤蛇肉并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货箱,那一个个在晦暗空间中整齐码放的货箱,所散发出的淡淡星力让他很是好奇,尤其是那些未装箱的、静默的火炮等等,更让他有些惊讶。
一艘商业运输船需要这么强的火力?张天岳有些纳闷的这么暗道。
“贼眉鼠眼的看什么呢?”
莽撞水手不耐烦的声音拉回了张天岳的注意力,后者顺着趾高气扬的前者望过去,一张最角落的肮脏床榻出现于视野之中,甚至连伸直双腿或翻个身都很难。
见张天岳微微皱眉,莽撞水手嘴一撇、说道:“怎么的?不满意啊?就你这样的也就配这地方,赶紧收拾收拾就去清理船身。”
“没问题。”
张天岳按下心头的怒,他知道自己眼下要忍一忍,毕竟若不是这艘船,自己有很大可能要在海上一直漂流下去,直到饿死或渴死。
一见张天岳毫无怨言,莽撞水手气焰更盛、底气更足的指着张天岳说道:“少特么嬉皮笑脸,活要干不好就滚。”
说罢扫了张天岳一眼,扭身离开,他还有未完的战斗训练,想到这里他又是一肚子恼火,因此回到甲板的一路上是踢踢踹踹,宣泄着他轻易绝不敢表露的怒火。
而张天岳自始至终都强压着怒火、并未作声,现实让他必须一时隐忍……
不过转念一想,张天岳的怒火便消散许多,取而代之的决意与乐观的心态。
能活下去就有机会,就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么想着的张天岳对床榻稍加整理,便拿起床榻旁的拖布与水桶反身走向来时的阶梯。
乐观的模样丝毫不见抱怨或不甘愿。
这样的一幕没有逃过阴影中淡淡的冰雾,金碧辉煌的船长舱中的冯刚,对张天岳的反应很满意,对那位莽撞水手的言行则更是满意。
好好当你的反派吧。
念及那位莽撞水手而这么想着的他,看着眼前红木展示架上琳琅满目、熠熠生辉的一件件珍藏品,不由自主的感到不舍,毕竟那一件件珍藏完全就是他跻身上流社会,一生奢侈挥霍的本钱(反倒不是用以让自身实力达到更高的境界,即使会很容易也会出乎意料的快)。
不过一想起张天岳的年纪与至少第一级星魂的实力,以及张天岳可以预见的光明未来……
他一咬牙,从展示架最上方的一卷卷竹简中取出一卷,在最后的爱惜轻抚之后,方才转身迈步。
就用这个没人能拒绝的礼物,还不信拿不下一个初入社会的小崽子。
可正当冯刚一脸坚决的要反身离开之时,他那张通体翡翠的圆桌有规律的亮起了翠绿的光芒,是远程交流的申请信号。
有所猜测的他,一翻手将竹简送入掌心浮起的光球,这才拍了一下桌面。
绿光组成的半身像投射而出,是他一直很嫉妒的好运男人,“玉柳”号的船长,刘雷。
“你也有同情心?说吧,什么来路?”刘雷一边确认角落的黑色展示柜安然无事,一边开门见山的坏笑着问,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监视“啸林”号的行为。
一看见刘雷那张狐狸般的长脸,冯刚就气不打一处来。
“爪子别乱伸。”
冯刚说罢一拍桌面并转身走向船长舱的铁门,其身后刘雷的半身像亦被强制收入桌内,翠绿的光芒也随之消失。
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小子拿下,绝对不能让刘老鬼有机会,这么想着的冯刚,不仅彻底对光球中的竹简没有半点留恋,更有些焦急的推开铁门。
而门外等待多时的驼背水手,冯刚一见到他就眉头深锁,这老小子一准是要踩那“反派”一脚,不过既然这一点有共识,也不妨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老板,要不要请船医给咱的贵客检查一番?我知道,您的意思是把他给留下吧?”驼背水手一脸的谄媚奸笑,让冯刚感觉自己身边随时都有一颗不定时炸弹。
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冯刚,后者思量一番、说道:“先通知老头一声,找机会探探那小子的底,总感觉他没我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