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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乍听到门铃响起,正俯首於堆积如山文件中的雷婷嫣整颗心忽地漏跳了一拍。

    保全人员是不会轻意放人进来的,那麽,此刻站在门外的人极有可能是消失了一个星期的唐驹。

    随着这个合情又合理的揣测,雷婷嫣反射性的跑到穿衣镜前,慌乱的用手梳一梳头发,拉了拉不甚满意又来不及换的衣服,将原本疲累得几乎要合上的双眼眨一眨,再迅速冲到门口,心悸却又故作若无其事的打开门。

    「是你。」是可星,她正斜斜地倚在门墙旁。

    尽管失落感一拥而上,可对於程可星的来访,雷婷嫣依然感到诧异。

    随即她闻到一股浓厚的酒味。

    「你怎麽喝这麽多酒?」她心疼的伸出手扶住可星。

    「走开!你别碰我。」程可星嫌恶地甩开雷婷嫣的手,自个儿摇椅晃地进了门。

    雷婷嫣连忙关上门,亦步亦趋跟在她後头,直到她连跌带摔的倒进沙发。

    「你来找阿驹的吧?他不在。」这几天,虽然她跟着唐隶在唐园进进出出,但在程可星刻意的躲避下,她们姐妹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她直觉的认为她是来找唐驹。

    「我早就知道你是留不住他的。」程可星幸灾乐祸的说。

    事实上,她在白天听到雷婷嫣和梅姨的谈话,知道唐驹不在,专程来找她谈判的。「你想不到吧?我是来找你的。」

    雷婷嫣胸口刺了一下,即使明知可星是存心的讥讽,心中也知道她和唐驹不过是虚有其名,但还是无法不难过。

    「你为什麽霸占着阿驹还不结婚啊?」程可星高声无礼的说着:「放着堂堂的雷家大小姐不做,跑来跟妹妹抢老公,你不觉得愧对父母在天之灵吗?」她碎碎念的骂着,藉着酒意发泄心中的不满与不解。

    雷婷嫣明显看出她是在藉酒装疯。

    「你可没承认过你是我妹妹。」雷婷嫣喃喃低语。

    「你一个人在那里念什麽东西呀?」程可星扬声问。

    雷婷嫣微微一笑。

    「没事,你喝醉了,我进去给你泡杯茶解酒。」

    「不必了。」程可星撑着手站起来挡在她面前,想证明自己并没有醉。「你是真的关心我吗?」

    「我当然关心你。」雷婷嫣小心扶住她椅的肩膀。

    「如果你说的是真心的,就把阿驹还给我,你不是一直怜悯我吗?你就当作是把阿驹施舍给我好了。」程可星态度急转直下地哀求道:「你已经姓雷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什麽也不缺了,多一个唐驹对你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是我什麽背景也没有,对我来说,唐驹可能是我麻雀变凤凰唯一的机会了……」

    「有钱不一定成得了凤凰。」雷婷嫣老气横秋地说着:「可星,你年轻美丽,又有专业素养,怎麽会是麻雀呢?你是不是有什麽梦想,告诉姐姐,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实现。」

    程可星不耐烦地推开她。

    「拜托!我是想要荣华富贵,不是快死了好不好。」什麽尽全力帮她实现?呸呸呸!

    「你坦白告诉我,你想要嫁给阿驹是不是为了钱?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爱唐驹?」为什麽她强烈感受到的是程可星的愤怒,却感受不到她的伤心。

    「你烦不烦呀!爱他的钱和他的人有什麽分别吗?」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家伙,其实不过是喜欢把事情复杂化。

    「当然有!」雷婷嫣不理会她轻蔑的表情,只想确定,「假如你爱的是唐驹的人,就该让他真心爱上你,而不是藉由唐伯伯的力量逼迫他;假如你爱的只是唐家的富贵,这对唐驹公平吗?」

    酒精染红了程可星的脸,她眯起双眼怀疑的盯着雷婷嫣。

    「你到底是在保护我?还是在保护阿驹?」

    雷婷嫣顿了顿。

    「我只想弄清楚你真正的心意。」

    「是不是弄清楚了以後,你就愿意把阿驹还给我?」程可星喜出望外。

    「可星——」为什麽她们的问题重点总是难以有交集,「你为什麽还不懂,唐驹不是玩具或糖果,他有他自己的意识和感情,不是我说让就可以让的。」

    「你也知道阿驹有自己的意识和感情,那你就该知道我爱不爱他根本不是重点,基本上,阿驹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唯一能逼他走入婚姻的理由只有唐伯伯。」

    程可星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让阿驹跟你订婚?」

    雷婷嫣整个人愣住!什麽叫作基本上唐驹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然而现在不是解惑的时候,她眼前还有个棘手的妹妹。

    「人是会改变的,不是吗?」或许也不能算是改变,只是发现。发现自己潜藏的一面,好比她没有想像中那麽爱雷霆钧,好比……她对唐驹源源不绝的牵挂与思念。

    「谁都会改变,但绝不是阿驹。」看起来,酒精对她的影响已逐渐退去。

    「你和阿驹认识应该没多久吧?你们是怎麽发展感情的?阿驹又是在什麽时候向你求的婚?还有,既然你们已经订婚了,为什麽婚期还要延後,你为什麽要进唐氏……」

    「可星!」这些问题让雷婷嫣难以招架,「这些是我和唐驹之间的事,我不便奉告。」

    「好!其实也不重要啦,一句话——你倒底肯不肯把阿驹还给我?」她重拾话题。

    程可星的话像洗衣机里的漩涡,左一圈、右一圈,把雷婷嫣的思绪搅成了一团。

    「就算我肯让,莎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吗?」真正让她生气的,其实是这个让她心痛的原因吧?一个不会爱上任何人的男人,却让女人为他怀了孩子,而她们姐妹俩居然还不争气的在这里为他争风吃醋。

    「莎莎?她生她的孩子,关阿驹什麽事?她凭什麽不让阿驹娶我。」她对莎莎一向就没有好感,因为莎莎仗着她和阿驹不同一般的情感,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阿驹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要阿驹帮她养孩子啊!」

    她果然知道莎莎的存在,雷婷嫣吃惊的倒吸了一口气。

    「你怎麽能说出这麽无情的话?」

    程可星白了她一眼。

    「我只是不像你和阿驹那麽滥情好不好。」

    「你既然晓得唐驹滥情,就应该离他远一点。」雷婷嫣说得心虚,因为连她自己都做不到呀!

    「兜了半天圈子,你就是要我放弃阿驹?」她可真是厉害。

    雷婷嫣收拾起激动的情绪,疲软地叹了口气。

    「我们姐妹可不可以有片刻不要谈唐驹。」

    程可星在沙发上慵懒地伸展四肢。

    「我们之间除了唐驹,还有什麽好谈的?」

    又是唐驹,还是唐驹,雷婷嫣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可以谈谈你的工作,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我是学护理的,不做这个还能做什麽?」程可星盯着刚修过的指甲,「反正我也没打算做一辈子。」

    「那你打算做什麽?」雷婷嫣找到重点似的问。

    她翻来覆去打量着自己的手,出乎雷婷嫣意料的说:「我和几个朋友打算存点钱,搞一个瘦身美容医院。」

    「真的?」雷婷嫣满脸讶异。

    程可星精神一振。

    「你别看我吊儿郎当,我对调配瘦身食谱可是很有研究的,而且我正在修营养学的学分,准备考营养师的执照呢!」

    「我一点也不怀疑。」雷婷嫣高兴地言明自己的立场,最重要的是程可星总算肯对她敞开心房。「你想有自己的事业吗?」她心中有了盘算。

    「我想又怎麽样?」她冷冷自嘲:「我还想叫太阳从西边升起,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要下雨哩!」她想要的事情太多了。

    「资金的筹措我可以先付。」唯恐又遭讽为「施舍」,雷婷嫣十分小心地措辞:「我是说,当作是我投资,等你赚了钱再分期还给……」

    砰的一声——

    雷婷嫣还来不及说完的话,被一声巨响吞没。

    她们不约而同惊愕地往门口望去。大门被踹开,走进来的是一个高大魁梧宛如健美先生的男人,他的身上背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驹!」

    「唐驹!」

    她们异口同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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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驹!」雷婷嫣立刻冲上前去搀扶他。

    「啊——」扶着唐驹的卫世峰还来不及开口阻止她,原本半昏迷状态的唐驹突然清醒过来似的发出痛苦的哀号声。

    雷婷嫣赫然弹开手。

    蓦地,她瞥见地上血迹斑斑,鲜红的血滴正从唐驹的右手臂淌下,落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上格外触目惊心;甚至连她的手也沾染到他衣袖上的血渍。

    她掩嘴噤声,顿时花容失色,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卫世峰重新调整唐驹挂在他身上的姿势,反脚一勾关上大门。

    「谢天谢地,你在这里。」他气喘吁吁的对着程可星说,「你手机没开,我正愁不知道怎麽找你。」他把唐驹轻放在距离最近的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呼气。

    程可星动也不动地瞪着他们两个,对眼前的状况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快!不能再拖了,这小子已经流了不少血。」卫世峰焦急的扎紧唐驹肩膀上用衣服捆成的止血带,一面催促程可星。

    唐驹咬着牙,死命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

    「我不是说过不要回这里,你怎麽……」他连声音都流露极大的痛楚。

    「阿驹,你别再闹了。」卫世峰压下他的身子,「不回这里,你以为你可以去哪里?你真要我把你带回警局吗?到底为什麽?你宁愿把事情搞大也坚持不肯回这里?」没见过这麽不要命的家伙。「可星,你快来帮帮我呀!」

    「可星,我没事,你别管我。快把婷嫣带走,快点!」唐驹咬牙强忍住伤口的痛。

    程可星在唐驹旁边蹲下,轻扯开被血浸湿的衣服端详着伤口。

    「我真是会被你们两个给气死。」她对着卫世峰破口大骂,毫不留馀地,「你还杵在那儿发什麽愣,还不赶快帮我把他扶进房间躺下。」

    唐驹偏过头警告卫世峰。

    「不要到卧室,我要到书房休息。」

    什麽时候了,他居然在意到哪个房间休息,未免太奇怪了,老实的卫世峰目光转向程可星,透露着「请示」的意味。

    「别理他,扶他去卧房。」程可星断然命令。

    卫世峰果然将唐驹架进了卧室。

    「你帮我压住他的肩膀,别让他乱动,我去拿医药箱。」程可星用专业的口吻嘱咐。

    雷婷嫣拦住从卧房出来的程可星。

    「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你们在做什麽?他受伤了,流了那麽多血,你们怎麽能把他扶进房间里,快叫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啊!」一说完,雷婷嫣即冲到电话前,拿起话筒,颤抖的手指几乎无法拨号。

    程可星一把抢过话筒,「你还真是好命,原来唐驹什麽都没有告诉你。既然他逞英雄想保护你,你就别再瞎搅和了行不行?惊动了警方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不!」不管唐驹隐瞒她多少事,她都不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不管他是不是在跟踪别人的时候做了什麽违法的事,就算事後会被警察捉走,总比失去性命好,可星,我求你,快把电话给我。」这是她唯一能够从他们的谈话中联想到他受伤的原因。

    程可星迟疑了一秒钟,微蹙起眉威吓道:「即使他好了以後会被关入牢里,你也不在乎吗?你别忘了,他是你的未婚夫。」她认为名人的爱情都是禁不起考验的,他们在乎名誉远胜於一切,在乎自己远超过另一半。

    雷婷嫣连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答:「我不在乎,我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程可星像看怪物般注视着她,心甘却情不愿的接受了她爱唐驹的事实。

    「唐驹不会死的,我会找医生来,如果你还想要他活命就赶快把医药箱拿来,死抱着电话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程可星毅然抢过电话,熟稔地按下电话键,通知杨医生前来。

    听完程可星联络上医生,对医生描述唐驹的伤势後,雷婷嫣才慌乱的去柜子里取药箱。

    「又是什麽人这麽没良心?阿驹不是一向身手很好,怎麽会伤成这样?你这个正牌警察是怎麽当的?在一旁睡着啦?」程可星一边用剪刀剪开唐驹的袖子,嘴巴不停的教训他。

    卫世峰垂着头,三缄其口。

    「不行,伤口太长了,背上也划到了,把他的上衣都脱掉!」程可星催促的拉起唐驹的上衣。

    唐驹原本苍白的脸贴着枕头趴在床上,任由卫世峰脱去他的衬衫,一听到雷婷嫣捧着医药箱进卧房的声音,他咬紧牙根抓住卫世峰手上的衣服,迅速将衣服盖回身上。

    但是来不及了,雷婷嫣已经看到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已足够让她看清唐驹欲遮掩的背,那个由无数大小粗细不一的伤痕交错而成、惨不忍睹的背。

    雷婷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处这种时代,怎麽可能会有那样的伤痕,那是受过怎麽样的创伤而留下的疤痕?她不敢想像唐驹是怎麽熬过来的。

    程可星与卫世峰大惑不解的看着唐驹。

    然後,随着他的视线,程可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雷婷嫣,心头一震,全明白了。霎时她醋意四溢,情绪难平。

    程可星装作不懂的试着扯下唐驹的衣服,但他没受伤的手死抓着衣服不肯松脱。

    雷婷嫣眼里蓄满泪水却没离开,纵然唐驹毫不掩饰的想遣走她,完全伤了她的心,但是她仍想留在他的身边。

    唐驹费力的挪开视线,不去看她那张比雪还要惨白的脸,和她祈求的眼神。

    程可星起身用力接过医药箱。

    「你先出去吧,你在这里只会愈帮愈忙。」

    原本在心底天人交战的雷婷嫣,听到她的话之後彻底崩溃。

    不错,她可以坚持不屈服,但也不会有真正的胜利,因为她想战胜的人和她想保护的人是同一个对象,最重要的是,唐驹还有一场真正的硬仗要打,他的伤势看来不轻,她怎麽还忍心让他宝贵的精力耗在她的身上。

    为了不耽误救护,雷婷嫣旋即转身步出卧房。

    唐驹用尽最後一丝力气,终於无力地躺平,沉沉地合上眼。

    他们之间无言的深情,连卫世峰这种钝人也感受得出来。

    「她是谁?阿驹干嘛那麽在乎她?」看起来很有气质,人也长得不错,漂亮当然是没有可星漂亮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有地雷往哪里踩。

    「她是谁关你屁事,你吃饱了撑着。」程可星手上忙着,嘴巴和眼睛却不放过他。

    卫世峰习惯似的搔了搔头。

    「没……没有啦,阿驹这回好像真的很严重,你看我们是不是需要送他到医院?」他赶快转移话题。

    「再看看吧,杨医生应该快到了。」程可星把止痛剂抽进针筒,毫不温柔的拍打唐驹的手肘,将药剂注入浮现的血管里。「这一回,他就算送到医院,恐怕也没有药可以医治。」程可星满脸大势已去的无奈和气愤。

    卫世峰跳了起来。

    「没药可医?」卫世峰惊慌地咽了咽口水,「那……岂不是应该赶快通知唐伯父。」

    「通知你个头啦,谁像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程可星哭笑不得,「唐伯伯早就知道了。」难怪唐伯伯和梅姨会口径一致的赞成唐驹和雷婷嫣的婚事,原来他们当时即看出了他们的感情。

    卫世峰一脸狐疑地皱着浓眉。

    「怎麽可能,我谁也没有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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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婷嫣独自在客厅里如坐针毡地等着,感觉此刻分秒如年。

    偶尔,她会忍不住把耳朵贴在门上,渴望听到里面传出的交谈声音,好让她得以判断唐驹的状况。可是,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什麽也听不见。

    过分的安静令人窒息,只能不断以没有消息即是好消息来安抚自己,她努力专注於唐驹的伤势,不去想他背上的旧伤痕以及无法见光送医的可能性。

    说穿了,除了唐驹的安危之外,更让她惴惴不安的隐忧,是他背上的刺青。

    在唐驹那几乎被伤痕占去所有位置的背部,依然清晰可见一只戴着冠冕的大象,前脚站起并高耸象鼻,鼻子上套有三个彩色圆环。

    一般人可能当它是寻常可见的图腾,她却刚好知道那图腾象徵的意义。

    那是越南一个无恶不作的黑帮组织,所有人在入会的时候都必须在身上刺下这个标志,以示忠诚。

    传说在一、二十年前,这个黑帮甚至专门从事人口贩卖和利用幼童残障乞讨的卑劣行为。

    唐驹的背上怎麽会有那个帮派的刺青?难道他是他们的成员之一?

    她想起唐驹光明磊落如阳光般的温暖气质,怎麽也无法将他与那个猥秽阴狠的组织联想在一起。

    那个刺青和唐驹背上的伤痕同样的提醒了她一件事,她对唐驹的认识实在太少了。

    终於,杨医生、程可星和卫世峰走出了卧房,杨医生朝着雷婷嫣轻轻点了点头才离去。

    雷婷嫣卸下悬宕已久的心,接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程可星粗鲁的把药包一古脑儿塞进她手里。

    「他注射了镇定剂,还没有那麽快醒,等他醒来以後,四个小时给他吃一次药,後天叫他回杨医生那里复诊。」程可星职业化的交代雷婷嫣。

    「唐驹真的不要紧了?你不留下来照顾他吗?」她迫不及待想进去看看他。

    「他天生体质过人,这点伤还死不了。」况且唐驹最需要、最希望陪在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她。

    「我明天一早还得陪唐伯伯去医院做例行检查,没办法留下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今天晚上最好能在他身边守着他,如果有什麽紧急状况就打电话到唐家找我,我走了!」程可星冷漠的说完,好似唐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布。

    「我送她回去!」卫世峰对雷婷嫣挥挥手道别,「阿驹就麻烦你了。」

    「可星。」雷婷嫣喊住她:「唐驹……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告诉她吧,一点点也好。

    「阿驹他是因为……」毫无心机的卫世峰脱口就要全盘托出。

    「你闭嘴。」程程可星咬着下唇狠狠睨了他一眼。

    她的心情已经从先前的憎恨、嫉妒到慢慢的平息,转为接受。当她看到唐驹不顾死活的在雷婷嫣的面前想要隐藏过去;而雷婷嫣也不惜一切的要让他活下来的时候,她就决定放弃他了。

    她是个聪明人,对於摆明了没有希望的事,她是不会再浪费力气的。「那是他自己的事,等他醒来你自己问他吧!」八婆才做传声筒。

    雷婷嫣失望地垂下眼帘。

    不料,程程可星突然指着身上的血渍。

    「你的未婚夫毁了我的衣服,这笔帐我会记在你的头上。」不要了就潇洒一点,她可不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拖泥带水的人。

    「未婚夫,她和阿驹……她是他的……」卫世峰目瞪口呆的望着雷婷嫣。

    雷婷嫣霍然抬起头,讶异的程度不亚於他。

    「怎麽?想赖呀!」

    「不是。」她只是没想到可星会转变得这麽快,进门时,她不是还口口声声要她把唐驹还给她吗?「我是说,当然,改天我买一件赔给你。」

    「只有一件?」程程可星夸张的叹着气,「唉!你这个有钱的姐姐还真是小气。」

    泪水再度冲进雷婷嫣眼底。可星喊她姐姐了!她终於承认她了,这真是这个凝重的夜晚里唯一的好消息。

    「姐姐……」这下子,卫世峰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你干嘛?」程可星再度白了他一眼,「嘴巴张那麽大想改行捕蚊子啊!」她转身,有些腼腆的对雷婷嫣说:「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对了,人是会改变的,你改变了阿驹……和我,好好照顾他,我走了。」

    「阿驹的未婚妻、可星的姐姐,我们走了。」卫世峰满头雾水的打了招呼,火速的跟上程可星。

    当他们消失在门後,雷婷嫣的脸上滑下两行热泪,可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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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婷嫣一边守着唐驹,一边继续手上的新方案。

    最近唐氏的大股东们耳语不断,她得加快这个方案准备工作的速度。

    愈想静下心,愈是感觉到不远处正躺在床上的唐驹,只要他一个深沉的呼吸声或是翻身,她就会担心到脑中一片空白,什麽想法也没有。

    也许是镇定剂的关系,唐驹睡得好沉好熟,彷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详和,就连她的关心与焦急也走不进他的梦中。

    她情不自禁的用手拂过他深锁的眉宇,沿着他坚毅的脸庞滑下他的肩膀,停在白色的绷带上,她轻轻的侧躺在他的身边,慢慢的把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厚掌,他的手指修长乾净,掌心厚实透着温暖。

    她是多麽渴望唐驹能够分享她的体温,如果可以,她想像古代武侠小说中习武之人一样,将自己的元气透过双掌传到他的体内,即使耗尽所有的真气也在所不惜。

    她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唐驹身上混和着药水的气息,感觉自己像一方小舟,安全的停靠在港湾里,感觉自己——终於回家了!

    她感激唐驹对她的珍爱与保护,却也心痛他将她排除在外的固执,如果一定要保持距离才算爱一个人,那麽……她愿意!

    不是她想走,实在是她不得不走。

    倘若她留下来,等唐驹清醒後,难保他不会又为了要隐瞒她而匆匆逃离。她不想让负伤在身的他有家归不得,毕竟,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方,他需要好好休养。况且,唐驹有选择的权利,选择让她走进他的世界,或者永远的保持距离。

    她也假设过任性的不顾一切留下,只因为她是那麽渴望照顾他,就像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一再对她伸出援手一样。可是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唐驹宁可让血流到乾也不肯让她参与他的世界的举动,深深伤害了她。

    经历了昨夜,她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感觉,唐驹对她而言意义非凡,也正因为如此,她不得不离开。

    她不愿让他为难,更害怕再受到伤害。

    现在她唯一能做,也是对唐驹最好的报答,就是远远的避开他,完成手上的方案,及时挽救唐氏企业。

    一思及当他睁开双眼,发现她不在他的身边时,也许会顿时感到轻松没有负担,雷婷嫣的心就像被千丝万缕纠缠,麻刺的感觉在全身的细胞里乱钻。

    直到东方渐白,雷婷嫣下定决心收拾好行李,他仍然没有醒来。

    手上的行李明明很轻盈,雷婷嫣的心却觉得沉重。

    测量过唐驹的体温,审视过他的伤口,拜托了来打扫的欧巴桑照顾他的饮食生活之後,她头也没回的离开了唐驹的住所。

    她用力按下电梯往下的按钮,默默的在内心祈祷:希望他早日康复,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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