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晏十九
军部基地, 0号测试区。
这是一片十分空旷的平地, 四个标准足球场拼起来那么大一个地方，就只打了水泥地，此外什么都没有。周围整整齐齐种了几圈树, 枝叶异常茂密, 将这一块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今天这里多了些东西, 水泥地边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用途的机器。
旁边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黑色西服，外边套了件实验室的白大褂, 随意披着, 扣子没扣上。他手里拿了个文件夹正翻看着, 一头璀璨的金色碎发，五官轮廓分明，右边眼睛上戴了一片复古的金丝边单片镜，垂下一根细细的金属链子。
他的头顶上方, 大树延伸出来的粗壮枝桠上坐了一个人。身材同样高大挺拔, 一身皮肤是南区人特有的黑色，头上全是细小的短辫子，合拢扎在脑后，右脸上一道十字状的伤疤, 眼神凶狠, 一看就不好惹。
“怎么还没来？”他语气有些不耐烦, “女人就是麻烦，出门前收拾的时间比做任务花得还多！”
树下的青年语气就要从容得多，“摩尔，别急嘛，美人总是有特权的。”他手里拿着的文件夹中，就有这次接受测试的人的资料，清楚明白的写了性别女，右上角附带的那张半身照，看起来可是个大美人。
名叫摩尔的黑人冷哼一声，“我可不信真有人能长得那么好看，更何况东区这边的人照片都不可信。而且吧，女人不管长什么样，关了灯都是……”他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本能的侧身躲开。
与此同时，一把没有护手的短刀咻一下擦着他身侧飞过，扎进了他身后的树干上，刀刃入木三分，刀柄还轻轻晃动着。
“谁？！”穆尔一声怒喝，看向短刀飞来的方向。
只见树木掩映间的小道上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高大一纤细，正缓步往这边走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东二十一区的负责人楚辞，以及那个即将接受测试的林初见。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空地边缘。
摩尔也得以看清那个女人的全貌，以他贫乏的词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知道那张脸是真的美，让人完全移不开眼。原本还以为照片是美化了的，没想到真人反而比照片还要好看得多……
他一时忘了想要说什么，就那么盯着对方看。
树下的金发青年同样也被眼前这张倾城绝艳的脸给惊艳到了，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他取下单片镜挂在外套口袋上，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湛蓝的眼眸中浮现和善的笑意，嘴角也弯起一抹微笑的弧度，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林小姐对吧？我是负责这次测试的里维·查尔斯，上面这位是摩尔，很高兴见到你！”
摩尔随后也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拿着那把没有护手的短刀，“林小姐，你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但下次最好不要这样。”他说着话，把刀递了回去。
“脏了，不要。”晏十九低头看了一眼，而后轻描淡写说了几个字。顺便连里维伸过来的手也给一起忽略了。
“测试什么时候开始？”她淡淡问了一句。
里维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面上笑容依旧，“随时都可以开始。不过林小姐，我好心提心你一点，摩尔好像生气了哦。他本来对你是有好感的，你刚才真的不该说那句话。你们东区这边有一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自、自……自求多福！”
他说完后，视线移到旁边的楚辞身上，语气带着一丝责备，“对于摩尔的脾气，楚部长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毕竟当初你也是在他手下测试的，为什么不事先提醒一下林小姐呢？”
担忧的眼神与语气，字里行间透露出关心的意味，这些都表示里维似乎是好心，但也间接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他觉得晏十九一定会输。
“不劳你担心。”楚辞冷着一张脸，声音也是冷冷的，“病房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不过不是给晏十九，而是替摩尔准备的。
四年前，楚辞前往基金会总部接受测试的时候，负责的也是这两个人。一个心狠手辣，凶恶全写在了脸上，另一个看起来彬彬有礼，却是一张伪善的表皮。这两人一直搭档至今，说到底都是一丘之貉。
“真是贴心。”里维称赞的一句，但声音听起来真的毫无诚意。而后他又重新看向晏十九，“林小姐，想必规则楚部长都告诉你了，我也就不再重复。祝你好运，美丽的小姐。”
“谢谢。”晏十九回了一句，走向场地中间。
摩尔紧随其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边嘴角上扬，露出危险的笑容来，“楚辞跟你说过吧，四年前他的测试就是我负责的，那一次他断了五根肋骨。不过你别怕，我不会这么对你的，毕竟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舍不得毁掉……”
他说着话的同时，毫无预兆的对走在前方的晏十九出手，用的正是她那把没有护手的短刀。他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已来到她身后，散发着寒光的刀刃直指后脑。
这只是一次试探，摩尔没指望能伤到对方，因为在二十一区提交的关于‘邪影’周放的抓捕报告里有提到，真正抓到他的是这个叫林初见的女人，这足以证明她的实力不凡，躲开这一击完全没问题。
果然，如预料的一样，在他手中的刀刺上去时，她头往左边一歪，毫发无损的躲开了。
摩尔冷笑一声，收回刀准备继续攻击，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整个僵住了。
只见前方的女人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右手抬起，伸出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准确无误的夹住了刀刃，冰冷的刀锋闪烁着熠熠寒光，与那漂亮得像是艺术品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此刻摩尔却无心欣赏这副美景，他心中无比的震惊，因为任凭他暗自用劲，，而对方仅仅只用了两根手指。
“是力量强化型超能力吗？”他眉头紧皱，片刻后直接把手松开，放弃了刀。
接着便见对方扬手随意将刀扔了出去，继续往场地中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脏了的东西就该扔掉。”
摩尔闻言，眼中怒火滋生，几欲化为实质。他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凶狠，就像是原始丛林中潜伏着等待猎物的野兽一般。
“你马上就会知道，惹怒我会有什么后果！”
……
场地外围，里维又戴上了他的金丝边单片镜，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拿着笔，正在飞快记录着各种数据。而在忙碌的同时，他还不忘跟旁边的楚辞交流。
“摩尔是真的生气了，那位美丽的小姐真的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他。楚部长，有一个消息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表情认真的看向楚辞，“就在上周，摩尔的能力再一次晋级了，如今的他，距离s级，不过一步之遥……”
楚辞闻言，心里一紧。这个消息他是真的不知道，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摩尔还只是a级，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晋升到a+等级。
他视线落在场上，晏十九跟摩尔两个人你来我往缠斗着，双方的速度都很快，他的眼睛几乎快要跟不上他们出手的速度，偶尔只能看到虚影。
见此，楚辞反而稍微放下心来，因为晏十九的极致速度他之前是亲眼见过的，目前的程度远远还未达到那种极致。而且他还注意到了她手上细微的动作，那是在使用天罗地网。
“那又怎样？”楚辞反问，“你也说是一步之遥，就证明他还不是s级，不是吗？”
里维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楚部长，看你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我很好奇你哪儿来的自信？还是说，这位美丽的小姐，其实是一位王？”
整个联邦百亿人口，至今为止达到s级的超能力者，屈指可数。在这个实力为尊的圈子里，其他人习惯将他们称之为‘王’。
“我怎么会知道。”楚辞的视线再度看向场上。
……
左边，右边，右边……摩尔不断的挥拳，他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致，然而每一次对方都能轻松的避开，就像一开始躲避他从背后发起的偷袭一样。歪头，侧身，弯腰……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将他的攻势化为无效。
“玩够了，接下来我要认真了。”他说着话的同时，收回了攻势，迅速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单手拉开一侧衣摆，只见密密麻麻的挂满了飞刀，寒光慑人。
晏十九注意到摩尔拿刀的动作有些奇怪，但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究竟是哪里不对，而且他也没给她多少时间观察，四把飞刀就向着她所在的方向飞射而来，分别封住了左右两侧可以闪避的点，不出意外这一手应该是反复练习过无数次，才能有这样的准头。
不过封住了左右，不代表就没有路了，还有头顶上空。只不过是因为人类已经习惯脚踩大地的感觉，总是会下意识的忽略天空。
“不过如此。”晏十九回了一句，纵身一跃，轻松跳出飞刀的攻击范围。这时，她忽然注意到摩尔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心底升起一股危险的感觉，这是无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所锻炼出来的本能。
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身体在空中转了个方向，扑到左侧，落地后一个翻滚，站起来继续奔跑。又是几把飞刀袭来。跟刚才一样，看起来很容易躲避，但心底那种危险的感觉始终缭绕不去。
晏十九一边躲避，一边思考目前的情况。
摩尔应该是使用了异能，但是视线所及之处，却又没有任何异常。
又一次躲开攻击之后，晏十九准备靠近一些，寻找机会下手。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明明已经躲开了袭来的飞刀，但是扬起的发丝却无故被切断了一缕。
一瞬间，她就明白过来了——
看不见的刀。
衣摆里准备的那些飞刀，其实只是幌子，用来掩人耳目，真正的王牌实际上是看不见的。
难怪之前会觉得他的动作很违和，。
而在想通这一点之后，晏十九顿时就轻松不少。但凡异能的运用都离不开灵力，而空气中遍布的灵力又是相对比较稳定的，如果有人使用异能，就必然会打破这种平衡。看不见的刀又如何，只要找准灵力的波动，就能确定位置。
于是当摩尔的飞刀再一次袭来时，晏十九不闪不避，直接伸手硬接下，而后在对方嘴角刚刚弯起的时候，又一次抬起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另外那把袭向她左肩的看不见的刀。
“游戏结束了。”
将灵力凝聚于指间，将那把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看不见的刀直接粉碎后，晏十九十指收拢。
摩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出来，瞬间侵袭四肢百骸。他下意识便想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手跟脚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被人操纵着的提线木偶一般。
“你不是力量强化型的？！”他眼中惊疑不定。
晏十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与此同时，她撤去了附着于天罗地网上灵力，透明的蛛丝顿时显现出来。
从一开始，摩尔还在试探她的虚实时，她就已经在布局了。用灵力包裹着蛛丝，让其处于隐形状态，在跟摩尔近身搏斗的时候，顺势就缠到他身上。
也就是跟那天教楚辞使用异能时的情况是一样的。
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结束战斗，不过为了弄清楚对方的能力是什么，才一直拖到现在。
天罗地网收拢，身为猎物的摩尔再无力逃脱。
反派死于话多。虽然她并不是所谓的反派，但在见过太多类似情况后，晏十九就很不喜欢跟人说废话，特别是在战斗之中更加忌讳这一点。
她手中抓着蛛丝，操纵着摩尔的身体，让他无法反抗。而后绕到背后，扬手一个手刀砍下去，毫无保留的用了十成的力道。
摩尔应声而倒。
……
场外。
虽然一早就知道晏十九很厉害，但是直到看到摩尔倒下，楚辞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难得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而站在他旁边的里维脸上的笑容可就维持不住了，一瞬间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怎、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事实就摆在眼前，而你也亲眼看到了。”
东区有一句老话，叫做‘事实胜于雄辩’。虽然这个结果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但里维也只能接受。他取下金丝边单片镜，揉了揉眼睛后，对着场地中央的晏十九喊，“恭喜你，林……等等，你要做什么？！”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只见场地中央，穿着运动服的美丽女人一脚将摩尔踹倒在地，而后再度抬脚，照着他胸口的位置狠狠踩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呆滞片刻后，里维仿佛想起了什么，猛一下扭头看向旁边的楚辞，“是你！四年前的能力测试，摩尔打断你五根肋骨，而她现在也踩断了摩尔的肋骨，她这是在为你报仇！”
楚辞与他对视一眼，并未接这个话题，而是说了另一件事，“测试开始之前我就说过，病床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医护人员也在外面待命，只要你发话，现在就可以把他送进去。”
里维闻言，微微眯起眼，“摩尔是a+的等级，林小姐能这么快就制服他并且还猜出了他的能力，就算目前还不是s级，也离得不远了。至高的王座，必然会有她一席之位。楚部长，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的运气。”
此时晏十九已经结束了战斗，正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来。
里维收回视线，合拢手中的文件夹，待她走到树下后，对她点了点头，“林小姐，恭喜你通过了基金会的能力测试，正式成为基金会的一员。至于具体的评级，总部会根据测试的数据进行确定，等结果出来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说完之后，又扭头对旁边的楚辞道，“楚部长，麻烦你处理一下摩尔的事，我这边需要先将测试的结果送回总部去。”
楚辞点头应下，“好。”
里维似乎真的很急，说完之后，将场地周围的机器收拢后，就带着直接走了，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眼那边昏迷不醒的摩尔。
目送着对方离开之后，楚辞才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晏十九，“谢谢你，林小姐。”
晏十九摆了摆手，“顺手而已。”
楚辞眼中浮现笑意，拿出手机拨了后勤组的电话，让他们过来把摩尔送去治疗。
交待完事情后，才挂断电话，就听晏十九道，“明天开始我就不在这边了，大概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联系南庭，能处理的就让他处理，不行的留着等我回来。”
楚辞闻言一愣，“你要走了？”而后又很快抓住一个关键点，“一个月的时间吗？说起来，我这个月好像都没见到过南庭，你们……”
晏十九仰头看他，神色淡淡，“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她说完后，便转身走了。
眼看着她离开，身影消失在树木掩映着的小道上，楚辞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脚下的土地，嘴角向上扬起，勾勒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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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最后一天。
晏十九从云景酒店退房，只身回了黑街。
这一片被遗弃的土地，。没有电力供给，就不会有无处不在的监控，又因为这个地方的磁踌乱，导致电子设备在这里几乎无法使用，甚至就连太空中的卫星，也无法拍摄到这里的图像，就仿佛是半空中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一切都遮掩了。
只要她足够小心，不被人跟踪，变身的秘密就不会暴露。
明月当空，繁星闪烁。
她站在废弃大楼的顶上，倚着楼顶的防护栏，静静等待9月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机上的日历终于跳到新的一页。
熟悉的感觉从身体里涌出来，变化开始了。
正在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轻微的震动感通过肌肤传达出来。
不过她此刻根本顾不上去管。
手机有规律的震动着，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呼叫才停止，而这时它的主人已经换了一个模样。高大挺拔的身材，宽阔的肩，劲瘦的腰，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漂亮，却又不会显得太夸张，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标准衣架子。
9月，性别为男。
晏十九摸出手机来查看，是楚薇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先召唤出无尽之书，拿出一套黑色西服换上后，这才把电话拨了回去。
嘟嘟两声响之后，就接通了。晏十九做了一下伪装，用属于林初见的声音问道，“楚导，有什么事？”
楚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两分歉意的问，“小初见，你睡了吗？”
“还没，你说。”
闻言，电话那头的楚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声音也恢复成一贯的爽朗，笑着说道，“那就好，我还担心打扰你睡觉了。事情是这样的……”
前几天从风明城离开后，楚薇脑子里多了些灵感，于是就开始对剧本做修改。这种事顺的时候特别顺，但纠结起来，可能一个情节反复修改十几遍都觉得不满意。她今晚就遇到了这种情况，修改到一段剧情的时候，怎么都觉得不对劲，纠结了很久之后决定打电话问问晏十九，因为是从这边得到的灵感。
打了第一遍没人接，她准备再打一次的时候，忽然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12点，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一点后，她就放弃了，没想到晏十九又给回了电话。
……
晏十九听完她的话，颇有些无奈，继续用伪声回道，“抱歉楚导，我现在已经不在风明城了，有一些事需要去办，大概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不过你说这件事，可以跟我朋友讨论，这方面的知识，但凡是我知道的，他都知道。”
“差点忘了，你说过单数月不在的事。”经他提醒，楚薇一下就想起了这点，“你朋友么？也行。把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对了，是男的女的，名字也告诉我一下。”
“是男的，名字叫南庭，南方的南，庭院的庭。”
“南庭啊……南庭？！”楚薇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我记得你的微博名是南庭初见……我能不能八卦一下，你跟你这个朋友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的关系啊……”晏十九此刻是笑着的，嘴角向上弯起，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来，显然心情很好，“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