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侠麒麟
半月过后,严冬渐渐从失去笑笑的悲伤中走出来了,只是变得沉默寡言了些。
神捕营的公函也在一个阴沉的下午送达了牛场,王宣以及其他三个守卫统领一齐到了,召集牛场里所有的罪人聚在一起,当众宣读了神捕营的公函。
所有人欢声雷动,因为这是牛场镇近六年了,第一个将要走出镇子重获自由的人。
宣读完公函之后,王宣用手婆娑着手里捧着的一套青色捕服,这是神捕营特制的捕服,与各省府织造的捕服可不一样,质量上乘倒是其次,只是这捕服所蕴含的荣誉却是深沉。神捕营,是每一个捕快毕生所向往的所在,哪怕只是一件捕役服,也足够让人羡慕。
李元青脱下青衫,颤抖着从王宣手中接过一套青色的捕服,折叠成型的捕服前领,淡金色的棉线针绣着一个小小“役”字。
李元青仔细打量捧在手里的捕服,心中感慨万千,往事历历在目,人生的轨迹永远逃不开命运的安排,人前显贵却又沦为阶下之囚,如今重又能够穿上代表正义执法的青色捕服,真正感慨这世事无常。
李元青穿上了青色捕服,将头发束在帽簪里,勒紧腰带,终于挺起了腰板和胸膛。
守卫统领方雄信捧着一柄朴刀走了过来,朴刀通体银亮,三十公分长的刀柄上凹刻一个“捕”字,字槽里用金粉装饰,因为是凹槽就算多久也不磨掉字槽里的金粉。
李元青双手平摊接过朴刀,心中想起当日流放走到野猪林,当时老大只说了一句话:神捕营和这个世界都缺少两样东西,热血和正义。就因为这一句话,李元青在野猪林里发誓,要用毕生的热血去做一个侠肝义胆的捕快。
李元青将脱下的青衫拂去尘土,捧着青衫走到付严冬身旁,伸手递给付严冬,说道:“以后这青衫便交给你了,漠北需要青衫客,需要青侠,不管是蒙面的青侠,还是瘸腿的青衫客。”
付严冬伸手接过了这破旧的青衫,尽管在这严寒之地穿这薄旧的青衫无济于事,但总是要有一个青衫客站出来,这牛场需要一个青衫客带着大家等待,漠北也需要一个青衫客给人以希望。
“严冬,你还需要守着这牛场,安心等待你的顿悟,笑笑的仇我一定会报。”李元青对付严冬说道。
“我已然忘却了,既然你可以穿上青衫等到自由,我也能穿上青衫等到我要的东西,我会堂皇地走出这牛场,我一定会手刃杀死笑笑的凶手。”付严冬委婉地拒绝了李元青的好意,却没有拒绝收下青衫。
李元青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作声。转身提着朴刀走到众人跟前,抱拳说道:“临走还有一句话想跟大家说,有罪的不是我们的过去,而是我们的内心,若是放不下过往的罪孽,走到哪里都有一个牛场困着我们!”
顿了顿之后,李元青朗声说道:“告辞了诸位!”转身一步一步向南方走去,渐行渐远,远处雪霭低沉,模糊了视线,牛场里才散去了人烟。
商都洛阳,牡丹楼大厅,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因为此时正是江湖人称百事通的崔潇潇在开江湖评书会。崔潇潇武艺平凡但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凡是江湖人都知道崔潇潇的大名,因为只要有江湖的地方,就没有崔潇潇不知道的事。
一人,一桌,一抚尺,崔潇潇在台上讲得津津有味,台下第一排的听众满脸都是崔潇潇的唾沫,却无一人去揩脸上的唾沫,因为已经听得入迷,崔潇潇口中热血快意的江湖让听众看客都沉入其中。
“这八方名动十六杰,今天我们就单讲这第六杰,江湖人皆不知其姓名,小老儿却知道,这第六杰姓李,单名一个‘青’字,在漠北一代侠名甚厚,漠北人称青侠,话说那一日昆仑山上大雪纷纷,猛然间传出一声虎啸,雪山之巅何来的虎啸之声,这青侠便一人手持单刀循着声音便去……”崔潇潇滔滔不绝讲得台下众人喝彩连连。
华夏大地另一座城池之内,锦城芙蓉阁内,又一人在讲述着江湖故事,一人,一茶盏,一折扇,说书人是蜀中匠人彭元。
“近年来,江湖上闯出两个了不起的后生,一南一北号称年轻一辈才俊双雄,这北方的后生其实不算我江湖中人,乃是衙门马快,不过尽行我辈江湖侠义之举,姑且也算作江湖中人罢,这后生捕快不做欺压百姓之事,专行缉拿盗贼之举,翻梁入户的这等江湖蟊贼本就是我辈侠义之人最痛恨之流,这后生捕快一月间竟连破四十二起盗窃抢夺大案,抓捕了一百三十六名绿林贼匪,据江湖人说,这后生武艺了得,但凭一柄朴刀,一日内荡平了太行山一带三十六个悍匪,因其身着一件青衣捕服,自此江湖人送青衣神捕之名。”
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趵突泉水泡的普洱茶,吊了听众半晌的胃口之后,彭元这才缓缓开口继续讲道:“青衣神捕太行荡寇这一章,留着下个堂会再行分解,我们接着讲这才俊双雄的另一个后生,这后生为我等南方人争够了脸面,这后生本是云南府南广郡铁剑门的大公子赵麟,在大理苍山之麓习得南明离火剑法之后,手持南明离火剑破出山门,在御剑城举办的三梳武擂台赛上大放异彩,自称麒麟剑客,江湖诨号火麒麟,整个大西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物!”
“看来江湖传言不虚,我也是听同门师弟讲过在擂台上,见过这火麒麟一柄离火剑横扫御剑城十大弟子的事情!”台下一个年轻人点头力证这彭元所讲不虚。
“彭先生,据说御剑城的天才少年丹尘子没有参战,蜀中唐门的少主也没有参战,如此便宣扬这火麒麟便是大西南年轻一辈第一人,未免有些武断!”台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剑客语气嫉妒地说道。
很明显这少年剑客是御剑城的弟子,彭元这等老江湖何等圆滑,立刻便回话道:“老夫也只是说这麒麟剑客是西南地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不过这后生若是遭遇御剑城不世出的天才少年丹尘子,的确很难有赢的把握。”
少年剑客也只是见好就收,不想再与彭元纠缠,转身走出了芙蓉阁。
江湖便是如此,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的传说,永远都有喧闹的江湖,只是传说也终会老去。三十年前的江湖传说便是十大剑主,可是如今或许都早已化为腐朽了,现在人人都等待新的传说,如今的江湖又会是哪些人取代三十年前的传说,是麒麟剑客,还是御剑城的丹尘子,所有人都在等待。
华夏十九年,九月初八傍晚,金色夕阳铺满了湖面。
洞庭湖边,一个落寞的身影,远眺着湖面的地平线,时不时又取下腰间的酒葫芦,迎风喝上一口烈酒。
湖边喝酒的人正是凌飞云,明天便是十九年之约的最后期限,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信念坚持着,若是明日等不到当年在洞庭湖上相遇的老妪和凝儿,见不到黄玉那该怎么办?这些年凌飞云早已知道当日在洞庭湖上出手相救的凝儿的身份,只是一直不愿去毒龙岛上寻,生怕违约了十九年的信誓,毒龙岛上的妖人会伤害玉儿。
但凌飞云此刻已然下定决心,若是明日在洞庭湖上等不到黄玉,那便一定要去毒龙岛上去寻个生死,但凌飞云始终相信当年那个穿着红衣的凝儿,不会说谎更不会费劲周折的只是为了要夺走黄玉奄奄一息的身体。
“叔叔,晚风很大,少喝些酒。”不知何时,火麒麟已经走到了凌飞云身边。
“麟儿,若是明日等不到叔叔要等的人,以后报仇的事情便只能靠你自己了。”凌飞云转身说道。
“前次潜入荆襄王府,却被快刀吴雪和祁连山老怪坏了好事,今后要刺杀黄延却是难上加难了。”火麒麟失望地说道。
“所以叔叔才担心若是走后,你一个人替父报仇恐怕愈加困难了。”凌飞云说道。
火麒麟定了定神,试探地问道:“叔叔可是要去南海毒龙岛?”
“不错,我告诉过你,当年黄玉便是被毒龙岛上的人带走了,若是等不到,自然要去岛上寻个生死根由。”凌飞云说道。
“南海毒龙岛千百年来一直是中原武林正派的死敌,早晚是一定要去的,只是叔叔何不等待时机再去。”火麒麟劝道。
“等待到什么时候,等你成为江湖上超一流的剑客之后,等你成为剑盟盟主之后,再召集江湖武林人士一齐攻打毒龙岛?”凌飞反问道。
火麒麟默然无语,心中的确是如此作想。
凌飞云却自己答道:“等到那时,叔叔恐怕早已垂垂老矣,亦或是早已化作朽骨了吧!”
“用不了多久,如今我已将离火剑用得纯熟,自悟出离火剑法之后,隐隐察觉武道真谛,我相信至多不过三五年,我必将离火剑发挥出最大威能,到时候便有能力去闯这毒龙岛!”火麒麟自信满满,似乎已窥见武道坦途。
“我最多再等这一夜,我相信玉儿一定会来的!”凌飞云说完转身,一个人朝着南岸继续走。
走得远些了,凌飞云才想起来说了句:“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走,晚些时候自会回来!”
火麒麟也只得独自回到岸边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