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与泪
稍微谈会儿过去的事情吧。
在以前——昽应还是不需要担心将来的时候——十岁左右的年纪，当时的身份可是特异者圈内上流家族的独子，几乎是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容许的孩童时期。
有着被誉为英雄的父亲，掌握着庞大人脉的家族底蕴，年幼就和风氏一族定下婚约，昽应的童年应该是相当幸福。
事实上的确如此，直到那一天为止——
“奶奶？那是什么？”
记得有如此问过一族之长，发问的地方是戒备森严的神庙，孩子的目光完全被深处的绚丽光辉所吸引。
“这是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龙之珠，应，等你长大之后，你也会承担守护它的责任，并且必定会以此为荣。”
“是吗？好，我明白了！”
露出笑容天真地答应的孩子，在数月后，却用极其愤怒的神情对着那所谓的家传之宝。
强大的力量会引来灾厄，过于诱人的宝物也必定会招致贪婪的掠夺。
很快，两只大妖怪联合起来，向家族发动了足以媲美战争的攻势。
将昽应的命运彻底改变的那天，破灭的黑炎吞噬了他周围熟悉的一切。
曾是英雄的父亲战死了，身为战士的家族成员几乎全灭，同时昽应的奶奶以生命为代价守护了龙之珠，残酷的争斗以惨胜结尾。
满目苍夷的灰土之中，昽应双目血红地紧紧握住龙之珠。
此刻手中的光辉是那么的刺眼，是那么的令人厌恶。
“……说什么宝物！说什么责任！说什么荣耀！现在不是一无所有了吗！！”
痛恨自己只能无能为力地守望。
“说什么放心！说什么不用怕！说什么会保护好大家！这不是把命都丢了吗！”
哀叹父亲的大言不惭。
“为了这种东西……！为了这种只是好看的东西……！”
觉得龙之珠完全是灾患之物。
昽应几乎要咬碎牙齿，眼角流下了赤红的鲜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宝珠砸向地面。
“…………”
但是他没有。
身边的女孩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所做的仅仅是握住他垂下的另一只手。
她相信他是清楚的。
责任，荣耀，这些都是存在且不可否认的。
即使对幼小的孩子来说是深奥的，但用孩子单纯的目光看清表象，就能得出——大人们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其他弱小人们的幸存——这样的结论。
英雄们的战斗不是没有意义的。
倘若刚才的气话是真的发自内心，女孩想必只会默默地离开吧。
“霞……我，决定了。”
“嗯。”
“家族已经不存在了，清音姐说凭现在的我根本没可能重振，那么只能放弃了……但是，这份责任还有荣耀我绝对不会舍弃！”
“嗯。”
向前迈进，虽然不知道能走到哪里，总之就是不能停止脚步。
在灾难之后，昽应来到了风氏一族，在那里，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日复一日的修炼是必做功课——本该是这样的，但昽应的所作所为却是更加激进的。
龙之珠。
能够招来灾厄的宝物，侧面也就证明它是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据「噬妖者」本人介绍，这颗宝珠存储着几乎匹敌大妖怪的愿力，假如能够吸收、哪怕一点点也好，对实力的提升都是相当大的。
虽然是像开玩笑一样的话语，但使年小的昽应催生了将这份力量纳为己用的想法。是的，既不是当作武器也不是当作杀手锏，是真正成为自己的力量，为了更安全的未来。
“啊……！”
强烈的情感让少年进行了冒险自杀般的尝试。
就算一旦触及根源就会几乎让人爆体身亡。
“——！！”
握紧、连接、吸收。
不算强悍的身体发出极度强烈的抗拒，像是被熔岩侵蚀着一般。
第一次的莽撞尝试让昽应昏迷了三天。
后来在风霞的帮助下取得了镇痛剂，再次偷偷强行试了三次。
再后来，既不是支持也不是反对的清音送来了更有利于消化庞大愿力的药物。
“唔……！唔……！咳咳……！呃唔……！！”
这时候，全身上下绑有绷带的昽应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已经有良性的征兆体现出来了，他的肉体治愈力至少提升了两倍，在绷带下红肿溃烂的躯体同时进行着修复。
当然，随着下一次的吸收过程，修复的伤口又再次崩裂。
“应……”
已经够了——这句话很难从风霞嘴里说出来。
“男人能够做出如此壮烈的觉悟，女人应该表示理解才是。”
年轻的伯母这么安慰道，似乎她还很赞赏少年这种行为。
“现在应的情况还没有想象中的糟糕，还有，龙之珠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被人窥视，至少在还比较安全的现今，把它放到一个根本没人可以夺取的位置。自然，等小家伙稳定下来之后，我也会教授到他遇到谁也不会败北。”
提出建议的当事人表示状况还不算糟糕。
“所以在此之前，为了能够站在他身边，你得变得比同龄的所有人都强，超过我那个天资卓越的女儿都行。”
于是，风霞将一半精力放到了修炼上，即使看到昽应忍受比往常更加剧烈的痛苦，她的表情也从未再动摇过。
相信，以及断定昽应能够开拓未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疼痛和焦灼中挣扎了一年多的昽应，终于在半夜苏醒后，凭借野性冲向厨房，在那里将能够吃的东西全部吞下，同时咬碎了一大半铁质的厨具。
那个瞬间，家里的所有人都似乎亲眼目睹了一头怪物的诞生。
…………
“的确，我就是这么走到今天的。”
极其单纯的生存方式。
昽应的脑海浮现出当年化为灰烬的大地。
到处都是红黑的色彩，随时可以挖出破碎的人体，被撕烂的内脏混进土壤，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
现在街上的光景其实和那时差不了几分。
无论再怎么强大的特异者都无法守护所有，弱小又不幸的人遭到杀害，迟到的英雄唯有将敌人击败，伸出沾满肮脏的血的双手向亡者表达歉意。
“啊，没错，英雄什么的，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抓住破碎的墙壁边缘，昽应晃了晃头抖去遮住视线的头发。
说到底，他只是个战士，以狩猎罪恶妖怪为职责的屠夫。
“毕竟我除了这个，其他事情都做不到。……好了，开始歼灭，一匹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