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克制
来接聂甄的是父亲聂明远的助理胡超，同来的还有经纪人邹洁。胡超和聂甄一般大的年纪，年纪轻轻已经是聂明远的左膀右臂，对聂家夫妇来说，胡超大概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孝。
她没好气地一屁股瘫坐在座椅上，全身上下的力气一扫而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车内四下无声，她瞥了胡超一眼：“超哥，你知不知道你不说话的样子挺吓人？”
虽然年龄相仿，但胡超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稳重，他公式化地露出笑容：“你爸一早就看到新闻了，你想想回去怎么跟你爸解释这件事情。”
聂甄听了忽然觉得委屈：“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都是虚张声势，我爸他非但不安慰我，还打算对我三堂会审不成？”
“聂甄，你对你爸的成见能不能稍微放放？”还没见面，就已经做好了应敌的准备，她从来没把聂明远当成是可以倚靠的父亲吧？
聂甄不做声，懒得搭理他。她爸聂明远是出了名的古板且严肃，当初她一意孤行进娱乐圈时父女两大大闹过一阵，偏生她性子倔，决定了的事谁也拉不回来，她和家里整整冷战了半年关系才渐渐缓和，从那以后聂甄就在外置了房产搬出去了，平素里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她妹妹聂雯倒是个乖孩子，与她性格截然相反，甚得父母喜爱。
好在姐妹俩的关系一贯不错，聂雯有时也会提前向她通风报信，避免她被无辜扫射。
她本来以为聂明远找她无非为了把林小七的案件问清楚，没想到聂明远居然对此只字未提，反而关心起她的事业来，大大出乎聂甄的意料，这感觉就像她架起了盾准备兵来将挡对方却收起了矛，说不出的憋屈。
聂明远身上有种商人特有的精明劲儿，这一点聂甄一直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继承父亲身上这唯一的闪光点。
她吊儿郎当地靠着椅背，笑嘻嘻地听着聂明远教育，末了，才听聂明远问了句：“最近跟你妈联系了吗？”
聂甄摇头：“最近工作忙，没功夫。”
“嗯，你妈替你张罗了个相亲对象，有空的话就见一面。”聂明远扬手一挥，听上去像是建议，实际无异于命令。
聂甄觉得好笑，身体往前一倾，肆无忌惮地说：“我挺出名的吧？名声烂成这样还有人愿意跟我相亲？这家人得缺心眼儿到什么程度啊？村网通？”
聂明远的眉峰往上努了努，这是即将发怒的前兆，但聂甄习惯了这一茬，要是换了妹妹聂雯一定乖巧地顺着龙须，可她偏不。
“爸，但凡是看新闻的都知道我有男人，你不怕到时候我给你丢人现眼啊？”
“所以，立刻给我跟那个男人划清界限，就算不是这次相亲的事，我也想提醒你了，别把时间浪费在那种人身上。”聂明远冷哼一声，将早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那种人是哪种人啊？爸，在你们眼里是不是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就天生矮人一截？”
“这是现实。”冷冰冰的四个字，盖棺定论。
聂甄不说话了，她跟聂明远之间越来越无话可说，当初闹得有多僵现在就有多生疏，无法互相理解就只能继续互相克制，但仔细想来，他们父女两估计真是八字不合，无法安生。
因为林小七突然死亡，公司忙于紧急公关，为聂甄配新助理的工作也一拖再拖，不过聂甄对此倒没有疑议，经纪人邹洁整天跟在她身边，充当起了助理的角色，生怕她再惹出什么事儿来。
这天收工收得早，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聂甄看了眼手机上几十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母亲，她都能想象她妈一边打电话一边气急败坏的样子，一看时间，今天果然是周日。
聂甄哀嚎一声，让司机送自己回家。
邹洁听到她报了地址觉得奇怪，聂甄一向都是自己独居，平日里很少回家，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跟家里的关系缓和了？”邹洁凝眉问道。
聂甄仰头闭着眼睛，没好气地说：“我爸妈正忙着给我制造绯闻对象呢，我今儿回家就是去跟我那对象见面的。”
邹洁一听立刻如临大敌，沉声警告：“你最近负面新闻有点多，最好不要再给我整出其他幺蛾子来。”
“行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跟我爸说说让他别给我整这些幺蛾子？”
“……”邹洁瞬间怂了，她也只敢跟聂甄这么说，见到聂甄她家老爷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谁不知道聂明远的身份地位，他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已经能吓退一帮人了。
聂甄回到家，家里的气氛果真与平常不一样，就连忙于工作疏于家庭的聂明远都破天荒地提早回家了，她不禁有些疑惑，什么人这么有面子能让聂明远放下工作？
还未及走近，母亲余美玲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把她抓进旁边的储藏间里。
“怎么不接电话？我快把电话打爆了。”余美玲说着，打量了一番聂甄的穿着，脸上的五官渐渐拧了起来。
聂甄刚下戏，脸上的浓妆还没卸，只穿了一件白t和一条破洞牛仔裤，这身穿着与这副妆容格格不入，要多违和有多违和。她日常穿着虽不挑剔却也知道得体，明知今天把她叫回来是为什么还穿成这样，余美玲不得不怀疑她的用意。
“趁还没开饭，上去换身衣服。”
聂甄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母亲强硬地往楼上拽，她猛地抱住楼梯的圆柱不肯松手：“娘不嫌儿丑，何况我这身衣服怎么了就被你嫌弃上了？”
“聂甄，你是来相亲的，不是来喝茶的。还有，你脸上这妆是怎么回事？刚从夜店回来吗？”余美玲怎么看怎么觉得女儿不顺眼。
聂甄挣脱母亲的手不为所动，跑出几步东张西望，大声喊着：“人呢？给我瞧瞧呀。”
刚说完就觉得有一道严厉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她一个激灵，就发现后院的池塘边父亲正不快地朝这边看过来，想必听到了她的动静，整张脸黑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