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摩诃现世驭金杖
这一幕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眼看朱若愚便要胜出,谁知竟在琴音的驱使下腹泻出丑,从而令这位“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四的峨眉剑派掌门人当场遁走。四下观战的人群里好些人都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何事,便听东面峨眉剑派所在的凉棚里随之哄闹开来,不少弟子一面呼喊掌门名字,一面往南面的会场入口处追去。
那峨眉剑派的副掌门风若丧纵是见惯风浪,面对此等变故也是措手不及,兀自愕然半晌。然则他心知整个峨眉剑派上下虽然实力不弱,可除了手持“天下第一神兵”的掌门人朱若愚,派中确实无人能与公孙莫鸣、先竞月这等顶级高手一战;伴随着掌门人这一遁走,峨眉剑派称霸武林的计划便已彻底沦为泡影。最后他只得留下句场面话,扬声说道:“正所谓君子不处危地,今日我峨眉剑派误中歹人奸计,何妨退避三舍?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定会再来讨教!”说罢,便招呼着门下的什么“六大掌剑使者”、“十大长老”和众弟子紧跟朱若愚的步伐,一路离开飘渺峰峰顶的会场。
如此一来,峨眉剑派自然便算退出了此番的武林盟主之争,甚至连“太湖讲武”也不再参与。川蜀同盟的各帮各派包括唐门、青城墨家和凌云寺等人不禁僵在当场,可谓留也不是、去也不是,一个个好不尴尬。而这边玄武飞花门的叶定功和大孚灵鹫寺的善因住持相继回过神来,正待商讨应当如何推进后面的事,却见西面凉棚处言思道已大步行出,吞吐着旱烟笑道:“不想自卓老宫主以后,蓬莱天宫一脉非但后继有人,更有青出于蓝之势,实属可喜可贺!今夜一战,在场各路英雄看得明白,年纪轻轻的芮宫主竟能以一己之力击败成名已久的峨眉剑派掌门人,单凭此战,便足以光耀门楣、彪炳千秋了!”说到这里,他语调一转,向场中的芮宫主正色问道:“言归正传,如今峨眉剑派既已落败,争夺盟主之位的便还剩朝廷与我神火教两家,不知芮宫主接下来打算先向哪家讨教?抑或是静观我们两家先行分出胜负,来个坐收渔利?”
这话一出,顿时便将此间的“太湖讲武”拉回正题,赢得不少人出声附和。但也有不少人冷笑道:“什么叫‘坐收渔利’?芮宫主刚和朱掌门打完,自然应该歇息一场。所以接下来的这一场,于情于理也当是玄武飞花门和神火教分出高下,由获胜一方再向蓬莱天宫讨教!”却不料场中的芮宫主已抱琴站起,徐徐整顿衣衫,口中淡淡说道:“中原武林的各位同道莫要误会,小女子今夜有幸目睹中原第一神兵定海剑,这才一时技痒,不自量力以‘尸舞’古琴讨教。至于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实不敢痴心妄想,更无力担此重任。烦请诸位另选高明。”
众人还道这位芮宫主故作谦逊、以示礼节,谁知她说完这话,果真缓步退场,由门下弟子奉回“尸舞”古琴,一路回了西面凉棚,直看得各帮各派惊异万分。须知方才这位芮宫主分明是说蓬莱天宫也要争夺盟主之位,还获得不少帮派的推选,莫非她这一连串举止,仅仅是为了针对朱若愚,令峨眉剑派当不了武林盟主?到最后众人追问得急了,蓬莱天宫门下那名年长的蓝衣女子便回答说道:“蓬莱天宫此行中原,不过是想见识中原武林风采,兼与当世高手印证武学,并无意卷入中原武林的纷争。这武林盟主之位我家宫主既已说了不要,那便是不要。”
听到这话,在场各帮各派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就连叶定功和言思道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话说眼下这一结果,无疑是蓬莱天宫甘作嫁衣,出手替玄武飞花门和神火教扫除了峨眉剑派这一争夺盟主之位劲敌,却不知她究竟是为哪家出头,玄武飞花门和神火教各自盘算,还以为蓬莱天宫是对方的盟友。北面高台上谢贻香思索半晌,不禁莞尔一笑,向身旁的先竞月低声笑道:“这位芮宫主修为虽高,毕竟是个年轻小姑娘。方才赵小灵暴怒出手,幸得师兄及时赶回,虽是为了救我,却也是替这位芮宫主挡下赵小灵的全力一击,免得蓬莱天宫当众出丑,多少是份人情。如今她出手打发掉朱若愚,却又不觊觎盟主之位,只怕是要还你这位‘江南一刀’的人情,说不定当中还有……还有其它心思。”先竞月只是略微摇头,双眼死死盯着西面凉棚里的公孙莫鸣。
此时圆月正挂头顶,已近三更时分,今日这充轰烈烈的“太湖讲武”召开至此,在场的上万人难免有些疲乏。然而伴随着峨眉剑派的落败和蓬莱天宫的退出,这场盛会顺理成章,自然已近尾声,剩下的便是玄武飞花门和神火教之间的这场决战,可谓势在必行、避无可避。想到这里,众人纷纷打起精神,只等先竞月和公孙莫鸣两人之间的这最终一战。
西面凉棚里的公孙莫鸣纵是心智单纯,也知今日之事已到关键时刻,需得由他和先竞月决出胜负高下。虽然他对这位玉门关外神威凛凛的“大侠”一直心存敬畏,但此刻箭在弦上,亦是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下场,一直来到会场正中站定。由于被纯金火焰面具遮盖面容,在场众人无法看到公孙莫鸣此时的神情,也不知是否因为“江湖名人榜”排名第二的光环太过强大,都觉场中压力倍增,不由地替不久前刚和东瀛剑圣进行过一场生死激战的先竞月担忧。只听后方言思道的声音再次响起,朗声说道:“竞月兄,你乃信义君子,更是江湖上铁骨铮铮的好汉。说来你与我家教主已非初识,一年前玉门关外的救命传功,不久前金陵城内的点到即止,我家教主非但次次留手,亦算有恩于你。今日你当真要甘当朝廷鹰犬,来与我神火教为难不成?”
他这话除了指责先竞月枉顾信义,同时也暗指先竞月的武功不及公孙莫鸣,在场众人听在耳中,心中各有盘算。先竞月自不会因他言语动摇,眼见公孙莫鸣在场中摆定架势,他便定了定心神,随即手持偃月刀飘然下场,稳稳落到公孙莫鸣对面三丈处站定。公孙莫鸣犹豫半晌,心知此战不得不打,不禁问道:“这个……这个是你先出招,还是我先?”只听先竞月缓缓回答道:“稍后我右手之刀将以一招“独劈华山”攻你头顶。只此一刀,胜负可判。”
这话一出,四下原本屏息凝神的众人顿时哗然开来。要知道先竞月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说要一招决出胜负,那也便意味着他先竞月若非故意求败,竟是有把握能在一招之下击败今日打遍中原无敌手的神火教教主?众人惊骇之余,皆是议论纷纷,莫说他一个先竞月,即便有着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青竹老人亲临,在决计不敢如此托大,当众夸下这等海口!
甚至连谢贻香也是目瞪口呆,公孙莫鸣的修为之恐怖,她再是清楚不过。且不论师兄如今的修为精进至何等地步,溯其源头,终究是昔日在玉门关外被公孙莫鸣稀里糊涂打通了周身经脉,这才达至“十二流转、八脉齐通”的超凡境界。所以单以修为而论,又岂能与公孙莫鸣这个“本尊”抗衡?更别说是要在一招之下击败对方。一旁以叶定功为首的玄武飞花门众人更是心惊肉跳,若非深知先竞月素来狂妄惯了,还道他患了失心疯。眼见先竞月和公孙莫鸣已在场中摆定架势,可谓一触即发,玄武飞花门众人又不敢开口劝阻令其分心,只得默默替这位副指挥使大人兼副掌门人捏了把汗。
然则在场极个别的顶尖高手却已读懂先竞月的用意,不禁暗自喝彩。须知公孙莫鸣的修为众人今日乃是有目共睹,当真称得上“惊为天人”这四个字。从天行教的姬教主到白云剑派的李掌门,从白马寺的持香、听缘两位禅师到武当掌门一清道长,这一连串高手依次使出浑身解数,到头来却连公孙莫鸣的油皮也没伤到一块。最后还是峨眉剑派辈分最高的戴七拼上一条性命,这才以“剑魂”的无上神通勉强洞穿对方掌心。由此可见,要想战胜这位神火教教主,若是不能破其防御,纵然与之打上一千招、一万招,终究也是白费力气;而且单以气息之悠长和功力之持久而论,当今天下无人能胜过这位神火教教主,更谈不上和他打消耗战。
所以对先竞月而言,接下来这一战的胜败关键,归根结底便在于他那招神佛皆可杀的“独劈华山”是否能击破公孙莫鸣固若金汤的防御。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先竞月最强的一招,自然是他全力攻出的第一刀。倘若这一刀能够破其防御伤到公孙莫鸣,那么今日一战立刻便能判出胜负、敲定武林盟主之选;倘若这一刀无法破其防御伤不到公孙莫鸣,“独劈华山”的士气因而受损,那么接下来只会一招比一招弱,更不可能伤到对方分毫,终究是个败局。如此来看,先竞月事先声明一招定胜负,非但不是狂妄,反倒是看透了接下来这一战的本质,同时还能在气势上占到优势,死死压住对方。
对此言思道和神火教的明火、落木二尊者都已看懂厉害,那明火尊者更是开口提醒道:“教主千万小心!只要能接下这小子的一刀,从今往后他便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场中的公孙莫鸣自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当即深吸一口长气,气息流转之际,体内真气已与天地之气融为一体,任凭他操控调用,竟是前所未有的重视。伴随着公孙莫鸣这一蓄势,他脚下方圆丈许的地面居然有肉眼可见的凸起,渐渐地升出一个数尺高低的土堆,却是他吸纳天地之气化为己用时,甚至连脚下的地面也给吸了起来,直看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却见对面的先竞月不为所动,面对蓄势待发的公孙莫鸣,只是轻描淡写地踏近一步——但在公孙莫鸣看来,却犹如千仞泰山移、万倾东海啸,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只觉四周压力陡增,分明是被先竞月祭出的无形杀气锁死了身形。随后先竞月继续举步逼近,每踏上一步,公孙莫鸣心中的惊惶便增添一分;待到先竞月一直行到他对面六尺处站定,手中偃月刀一寸一寸高高举过头顶,形成那招“独劈华山”的起手势,公孙莫鸣心中的惊惶已至极点,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居然接不住对方即将攻出的这一刀?
只可惜公孙莫鸣从一开始便打算硬接先竞月这一刀,事到如今已无任何抢攻或者辞退的可能。随后便见先竞月高举的右臂落下,这招“独劈华山”也随之攻出,集杀气最重的刀、杀气最重的招和杀气最重的人三者为一体,正如先竞月方才所言,乃是以偃月刀刀锋劈向公孙莫鸣的头顶。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在场众人忽觉眼前一暗,整个峰顶会场里依稀有黑气四处纵横。再看场中公孙莫鸣的双手当中,已凭空出现一截尺许长短、形貌扭曲的深黑色短棒,被他以双手握紧两端,平平举过头顶,奋力迎向先竞月劈落的偃月刀刀锋。众人惊骇之余,心中随即猜到这截短棒来历,继而从“埋剑阁”古阁主口中得到证实:“是‘摩诃金杖’——神火教震教四宝之一、武林十大神兵排名第四的‘摩诃金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