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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南人斋(二)

    借着肌肤之亲,亲眷之名,与我亲近一些。——《斗米小民》

    “应无患呢?”一睁眼,是她自己的房间,纪无双在一旁捧着药。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刺出了一个小伤口。

    “他应是在星辰阁,同先生商量事,怎么了?”

    事不宜迟,得赶紧安排上。

    “我要去看看。”

    “大哥不行不行,不行——”纪无双扯着她的胳膊,“你这身子还没好,多睡一会儿。”

    “我?我这身子又怎么了?”她仔细看了一圈,好似也没什么新多出来的窟窿眼。

    “你忘了,昨日那女罗刹的一击梨花冰雨针,就把你吓晕了。”

    “我,是被吓晕的”这退场方式未名有些丢面,她紧接着问,“那应无患呢?”

    纪无双眉头一簇,仔细想道,“说来奇怪,阁主昨日不知怎地中了那女罗刹的一击暗剑,不过好在不深,先生已经医治过,没事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果真——”她利落裹上外衣,身后纪无双在原地挥舞着双臂。

    ……

    “应无患……”推开门的一瞬,她见应无患曲腰咳血的样子极为难受,难不成,是金边瑞香开始行动了。她顾着四周,这暗器会从何处来?

    “应无患,别动!”她不自觉抱起他的身子,等等,待会暗箭一放,这一命呜呼的不就是她了?

    “……小六,你先松开。”原来,慕容玄也在这里。松开,是得松开。

    她见那个男人一点也动弹不得,“怎么?他的伤已经严重到不能动弹了?我刚刚是不是,又压断他哪根肋骨了?”

    慕容玄尴尬挤着笑意,“不是松开他,是松开脚,钱袋掉地上了。”

    木悬铃一低头,果真踩着一个绣工精美的钱袋,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咳血。

    她挥了挥袖子,安然坐到一侧,“应阁主怎得一不吭声,我当真以为你又遇袭了。”

    “木姑娘此话说得。”那双眼暗沉带着杀气微微抬起,“不知方才,是谁让我不要动的。”

    方才,她说——应无患别动……难道因为这个,他一动也没动?

    “我这不担心吗,如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不怀好意的一笑背后,竟是在质问她,“木姑娘次次见到我就扑的毛病,何时能够改改?”

    “我,见你就扑?何以见得?”她圆着嘴,实在不知何处惹他误会了。

    不过,“扑”,仔细算算,也就有情谷假扮新人那次,跌落龙穴暂且给他算上,还有这次。顶多,也就三次。什么叫次次?

    “我知你不是恶意,想必是之前也是久仰我大名,才设法混入斗米阁。”他灵眸一转,倒是肆意一笑,“想借着肌肤之亲,亲眷之名,与我亲近一些。瞎子说,是我平日对你太苛刻,如今倒是错怪你的一番好意了。”

    肌肤之亲,亲眷之名,这误会大了。

    “应阁主,我对你真不是那种好意,当然也是好意……”越描越黑——

    一旁看戏的慕容终于忍不住,春花灿烂一笑,“小六,还看不出,那是钱袋故意逗你。”

    逗?……她脸上的笑意扯着面部肌肉,“应阁主,还真是好兴致。”

    他那张脸倒是丝毫没掩住那双冰冷的眸子,“我不是说笑的。”

    不是说笑,是什么意思?

    她倒没时间细想,只得立刻将这话匣子又扯了回来,“……既然阁主大病初愈,咱们就快点动身吧?”

    什么叫做“既然”大病初愈,就快点动身?

    “我这大病初愈,你是想让我去哪儿?”

    仔细一想,扯着病人的衣袖,似乎是有些不得体。

    木悬铃忙换了种语气问,“我这不都是为您考虑,阁主您想,如今老庄主丧命。雷火山庄必定会抓着咱们不放。恰逢南人斋的事,刚好可以出行调查一番。”

    调查?她平日里死活不肯踏出这阁中一步,今日怎得如此积极?

    “木姑娘今日,倒是尤为积极。”他脸上那丝几乎难以置信的笑意,“不过平日,你不是最不愿出任务了吗?”

    慕容玄也看出端倪来,“小六今日,确有所不同,不过难得小六考虑如此周到,不如就按小六所说早点动身。”

    慕容先生,果真,靠得住。

    ……

    星辰东升,又是一个夜,往常这星辰阁喜好点上星灯。可今日这夜,倒只有两人烛火下对弈,一人黑,一人白。

    黑子一落,“你有没有觉得,今日木悬铃的行为举止愈发奇怪了?”

    慕容玄淡然拾起一枚棋子落下,“小六不想开工,你逼着人家开工。如今小六积极了,你反倒开始愁了?怪也,怪也。”

    淡然月光照着他的嘴角,“以往的她,懒散,且谄媚。现在的她,是积极,且谄媚。何不更让人担心……”

    “你这对她的评价,倒是一如既往,其实小六她,挺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应无患手中的一枚棋子长久未落,“你平日里也不和外人交谈,唯独同她说得上话。就凭这点,我也要把她留下。”

    “哦,这是这些年来,最暖心的一句了。”白棋落子,笑意在嘴边如凌霄花似盛开。

    “话说回来。”黑子一落,应无患深眸沉定,“你对老庄主死于非命一事,如何看待?”

    “现场没有任何线索,唯独只有一本南人斋的册子,必然和南人斋有着联系。”提及这三字,白子似乎在手中迟疑了一二,“南人斋,我若没记错,是和几年前你师父的死有关吧?”

    谈及师父和当年的事,他的神色一直如此,如冰霜刺入眼眸,一点点冻住。月光下那冷冷的霜凝结于指尖,冰冷地落下一枚棋。

    “是,当年师父死的时候,我曾在现场捡过一个木牌,正是,南人斋。”

    ……

    熊熊烈火中,他迷糊之间,看见过师父的身影。他不过贪玩来师父房间寻书,谁料大火燃起,师父也再无回头。

    他永远无法忘记,师父从火场中出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

    “无患,你要记住,今日为师命丧于此,乃是天命,既是天命就无须责怪任何人。”

    ……

    “这些年,你私下办的事,不会真当以为我瞎吧?”白子少年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木牌与几张面皮,“这是南人斋出入的木牌,身份我已衙,我会同你一起去。”

    应无患的眼眸落在那木牌之上,南人斋,与当初那个木牌一模一样。

    “这木牌,谢了。”黑子少年一笑,收下了木牌与面皮,“不过万万不能让你犯险,况且,被江湖人知晓,岂不说我堂堂阁主欺负一瞎子。”

    “至于人选……”他抬眸望着最北边的那七颗星,“木悬铃如何?”

    “小六她?”白子指尖一定,“你可想清楚了,论身手,叔齐和纪无双最为合适。小六不通武功,况且一介女子。”

    “何来的‘况且’一介女子?她能说出南人斋,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女子了。”黑子少年指尖一落,“这棋,果真要认真下,否则一不小心,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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