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来解决
庭院深几许,叶落更萧索,年关刚过,寒冬的凛冽还没有退却,年后的第一场雪缓缓的从洛阳上空飘了下来,如柳絮、如鹅毛。
宁府三进的院子东南向有一座独立的绣楼,全楼的主色调为赤色,选材都是上好的梨木涂以朱红漆,站在二层绣楼上可以看到远处缓缓流淌的洛水。
不多时,整个洛水上披上一层白布,大半个洛阳城银装素裹,陈溪朝窗外看了一会,然后悄悄的将窗子关上,看着躺在床上的沉睡的宁素,不由的摇了摇头。
宁素比自己的年纪稍大一点,却不由自主的让陈溪想到了当初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叫着“三郎”的女孩。
因为宁知味的死,宁家肯定会出一场巨大的变故,这个变故不单单是商业上一连串的攻击,更是对以长时间建立出宁家体制内各色人员的攻击。
当听闻宁知味死后,宁家的几房小妾早已经收拾东西远远离去,至于携带了多少财资陈溪已经自作主张的让宁管事处理了。
在宁素昏倒之后,洛阳商会一个姓徐的副会长曾经来过一次,他怪异的望着陈溪,那种神色陈溪第一时间就读懂了,那是一种仇视、轻蔑,这让陈溪很理解不了,从他神态中知道他应该爱慕宁素。
随着宁知味死后,宁素要面对比这更大的压力,那就是吕崇宁那一场未完成的婚事。
这些事宁管事曾经自作主张的取了钱财去找吕崇宁谈判,可是无果,吕崇宁更本不在意钱财。
或者换个角度说,他很在意钱财,因为宁知味死后,一旦他娶了宁素,那么宁家的偌大的财产就是他的了。
宁管事被骂的不轻,回来和陈溪吐了一肚子口水,央求陈溪无论如何要帮助宁家度过这一次难关。
当陈溪听到这话的时候只是笑笑,先别说他是否有这个能力,关键他和宁家不熟,顶多只是雇佣者和被雇佣的关系罢了,他也素来不太喜欢宁素,那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帮助宁家?
然而,他却被宁老管事的一句话说动了,那个时候的宁老管事应该是病急乱投医,他知道告诉陈溪其实也于事无补,只是有些话找不到人说,心里堵得慌,于是对陈溪说了宁家的发家史。
宁家起初是陇右做些小的皮毛生意,但是在一场战火之中,宁知味正室和两个儿子都被突厥残忍杀死了,当初做生意积攒下来的资产全部殆尽,带着刚满月的宁素辗转来到洛阳。
宁知味为了给宁素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孩子,这在唐朝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就连陈溪听到这里都不免暗自点头。
宁家在洛阳顺风顺水,这得益于宁知味诚信经商以及长久以来的兢兢业业,然而宁知味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为了给宁知味分担,宁素从十岁开始便学习经商,商业上受到许多欺辱,宁老管事说他不知多少次看到宁素再偷偷哭泣。
然而宁素性子倔强,这一面从来没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宁知味,她今年二十,也十分渴望有人来帮助她分担宁家的重担,千挑万选了个夫婿,却没想到吕崇宁为人竟然那般恶劣。
这对宁素的打击才是最大的,因为这个夫婿是她亲自点头的,也就是说宁素人生最大的一次投资竟然错了,她不由得开始心智崩塌,这比任何伤害都要严重。
陈溪坐在宁素房间不远处的皮毛几子上,断断续续回想着宁管事对自己说的一切。
看着宁素即便倒下后还秀眉紧锁,心中不免泛起同情,于是就这般答应了宁老管事,不过陈溪也不敢打包票,只是说自己尽量能帮衬的就帮一帮。
宁老管事其实也知道陈溪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陈溪在宁素身旁保护宁素,这是他最放心的事。
床上发出微弱的声响,陈溪端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宁素咕噜咕噜喝光之后随意的地给陈溪,这才看清旁边做了一个男子,不由一愣,然后脸色迅速愤怒起来。
没等她开口,陈溪便道:“你休息的时间有点长了,这是好事,你身子很虚弱,我给你调了一些中药,之前给你看了看,体寒、体虚、劳累过度。”
陈溪慢条斯理的说着,身旁还有一壶中药,在叙炉上慢慢炖着,他继续道:“有时候人的身子就像一个气球……额,你不知道气球是什么,算了,反正身体机能是一个有序的代谢过程,就像自然规律,太阳升落、潮汐涨退、四季轮替一般,你长时间给自己高度压力,破坏了身子的平衡,一旦有个触发点,便就这般了。”
陈溪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也不管宁素听不听得懂,实际宁素是能听懂的,陈溪继续道:“宁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这药物我还是希望你吃下,对你身子没有坏处,吕崇宁那边的婚事你暂时毋需操心,我大体已经有一个计策可以让你安心的和他退婚了。
洛阳商会副会长徐时癸来过一次,具体的目的我便不得而知,你爹的尸体已经拉回来了,宁管事已经开始操办丧葬之事,宁家几房小妾离家走了,走之前,我自作主张安排宁管事给了他们一笔钱。
宁家生变后,人心怕是有一场动荡了,人员方面肯定也会动荡起来,在你睡着的这一天一夜里,我擅自做主让宁管事处理掉了几个铺子的掌柜,既然你醒了,后面的事便交给你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再联系我吧,我在尚善坊第七曲第八家。”
陈溪将宁素睡觉之前他做的一些事和一些自己的推断有条不紊的告诉了宁素,这些安排看上去随意为之,却井井有条,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宁家在这称劫之中的安稳。
更让宁素惊讶的事,他说会帮自己解决婚事?怎么解决?他不过一个牙行的牙子罢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心里面却都是感动,她很想说一声谢谢,但是如何也开不了口,望着陈溪背对自己挥手的画面,鼻头一酸。
痴呆的看着烟霏露结的红泥火炉,一时间不知想些什么,良久后才对门外道,“去将宁叔叫来。”